(老友記第一部) 奔著出軌去遛彎兒 (2 )
文章來源: 悉采心2022-06-13 13:28:13

 

(老友記第一部) 奔著出軌去遛彎兒 (2 )

 

於是,兩人心照不宣地撂下碗筷,先後匆匆離開。身後留下箸長碗短,以及開啟他們人生大轉彎兒的一道門縫。

 

陳夫婦所住的社區,裏麵住滿各方麵都中不溜的中產階級,——中不溜到一旦工作不中了,不溜向無產階級就算傳奇。昨日歲月靜好,有車有房還有理財;明日風雲突起,車房被收財不理你。

此刻,家家戶戶都在吃辛苦打拚一天後的安生飯。小區亦有社區大門,封閉式管理。因而兩人走後留下的這道門縫,沒溜進什麽人。

 

但對整日軟禁在家的大黑來說,卻是自我放飛的好機會。就見它扒開門口橫七豎八的鞋子將瘦長的狗臉塞進門縫,輕輕一頂就破門而出。撒開四蹄,穿街跨院,它以一抹黑的神速刷過人眼,一直竄到社區大門外。

 

這回,秉著好狗不叫喚的原則,它看到中意的同類,便直撲過去。被拒絕後也想得開,東竄西跳,另尋新歡,很快就遭到犬族的集體抗議。連不丁點兒的京巴狗,都朝它狂吠,用溜尖兒溜尖兒的嗓音吵:黑牧,NG!你不僅膈應人,還簡單粗暴給犬界丟臉,趕快停止狗得瑟,汪汪!

大黑求偶失敗,退到某社區圍欄外的路燈下,雨霧迷蒙中好不傷心。它動用人七歲一般的最高狗智商,思考這一切是為什麽,最後發現,人家都有人在旁撐腰,自己卻不能狗仗人勢,嗚嗚——,實乃大不幸。

 

這時候它開始想念主人了,低垂狗眼暗傷心:你倆都啥人呐,如果總是各忙各的,幹嘛還領養我?不帶我出去就算了,還留空子讓我鑽,這不明擺著要把我整成流浪狗嘛!

想到此,大黑不裝好狗了,往前一躥開始咆哮,把剛同陳太聊完天、正懷著激動心情尋找路邊攤的大野,嚇一跳。

大野抬腳想踹它,卻被它的脖套給套住眼球。借初亮的街燈細看看,心裏哎媽一聲:果真是陳太日前領出來遛過的那條大黑牧!

 

講真,他早在第一次看到它,就覺得它脖上一半綠一半白的項圈很紮眼,今天聽完陳太的一席話,都紮心了。

 

就在方才,輕紗飄落般的雨絲中,陳太撐著一把淡紫色的雨傘,姍然而來。大野微笑而立,待到近前告訴她,眼前的一切,讓他禁不住想吟誦戴望舒的“雨巷”。她聽罷笑了,搖搖頭說:謝謝你美麗的錯覺。丁香隻開一季,這條街上花已凋落,剩下的隻有詩中的愁怨。傘下那丁香一樣的姑娘,也許正在別的街上吧。

大野不曉得她言有所指,卻能感受她徹骨的憂傷。他勸道:其實呢,生命的每一季,都有其獨特的景致。雖然丁香的花期已過,但若能用那擎過雨傘的手,牽一條高大威猛的黑牧,英姿颯爽地走在金黃色的秋日裏,也是詩意盎然的畫麵啊。期待雨過天晴後,又能看到你帶著你那條很久不見的愛犬,為這條街的美景加分!

陳太點頭,卻指指他身上披著雨花的綠秋衣說:等我找到同色的全綠項圈,給大黑戴上,再帶它出來吧。這種山野綠真是賞心悅目,不像它脖上那半截白的,一出來就晃眼睛,讓我腦袋疼。

大野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纖纖素手,早已在臆想中握在手裏,百般撫弄,體會其柔荑之軟。他咽了咽喉嚨,竭力壓製著體內生發的洶湧澎湃。

綠項圈的事,就交給我吧,別嫌棄就好,因為我這件衛衣,是從我家跟前的路邊攤買的。夜幕降臨後,攤上要啥有啥,尤其是今年流行的山野綠,染綠了各種小商品,那包括寵物的小飾件……

大野自告奮勇後,切切懇求:你高興起來吧,我這就回去替你找,明天再見時給你,以讓你把脖上掛著碧綠如翠、圓潤如環的大黑牧,早日帶出來……

陳太聽完迷離惝恍,失神於傘下,連大野啥時走的都不確定。碧綠如翠,圓潤如環?——她苦笑,犯愁該怎麽告訴他,才能讓他懂得,他在路邊攤就能買到的那枚“翠環”,隻能存在於兩人的天方夜譚。

她深知,自打那“各守半邊圈”的狗脖套戴給大黑後,白與綠便永遠孿生而來,相依相殺。如果自己換了全綠的,夫君勢必拿個全白的來配平。那麽,糾纏在大黑脖子上的,便會從半圈對半圈的對占,升級到一環對一環的對戰。

 

忽有冷風斜雨掃麵,她一個冷顫醒過來,回頭一望,大野已從綠變灰,成為路盡頭暮色中的一丁點兒。她緊握傘把兒,一路小跑追過去,心裏有發不出聲音的呼喚:大野,你等等,等等!剛剛說說罷了,你怎麽真去找呀?即使真的找到,大黑也不能戴,大黑不能戴,又怎麽跟你交待?!

 

此刻,也許是大野的氣息含有女主人的體香,隨著他的靠近,大黑從怒吼轉為唧唧歪歪,向他討要女主人。這時突有閃電撕裂夜空,接著一個炸雷,雨點劈裏啪啦,人們做鳥獸散。

大野四下看看,沒人來管大黑,這才明白,它在此不是為了奇遇,很可能是走丟了。他想帶它找個地方避雨,蹲下身去拉它脖上的綠半圈,它卻反向拔河。他俯下身去抱它,它低吼發威。

趕快給陳太打個電話吧,讓也許正在哪裏避雨的她,趕快過來接它。——他催促自己。可這時才想起,為了保持一種“路遇見本尊”的純粹,彼此從未要過微信、郵箱甚至電話。就那麽互相端著,端著,一直端到眼前的大雨湍急。

 

萬般無奈中,他脫下球衣,抖開後將其舉過頭頂,給自己和大黑當雨棚。眼見路燈下的他,秋衣滴水、渾身淋透,整個人就要濕成大黑一樣的“人形落水狗”時,一支雨傘在頭上撐起,於空中開辟出一小塊幹爽天。

而撐傘的女子,正是小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