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不離婚的女人(9.失夢與失業)
文章來源: 悉采心2010-07-16 09:25:44

日子穿梭而去,用“忙碌”兩個字簡化了人類的生存方式,“然而,我總要躲進詩行裏,將我的眷戀與憂思,用文字包裹起來,藏在時間的夾縫裏……”——雨囡在自己的一首詩裏那樣說。

一周後,雨囡把各科老師要求的參考書列成了清單後,就到建築係的小圖書館裏來借書。那時候還是網絡前的年代,所有的藏書都要靠書卡分類的索引來查找。雨囡按照卡上的信息抄好編號後,正在書架間轉悠著,忽然就被四周牆上展示的小住宅透視圖所吸引。

          雨囡見A號作品前有個美術字公告,就過來讀,便知道四周牆上的作品,是上學期期末係裏舉辦的小住宅設計競賽的入圍方案,最後的名次結果將在這學期開學後的第二個周末頒獎公布。雨囡忽略不計了由“趙錢孫李”等一大串人名組成的評委會名單後,又往下看,這才發現評選方式原來是既集中又民主,專家評委會的意見與校內師生的無記名投票將各占評選結果的50% 。公告最後說:希望大家都能踴躍回應,積極地行使自己的民主權,投出自己寶貴的一票。

       雨囡被最後的一句話喚起了參與感,便從第一個方案開始,ABCD地評頭品足起來。入圍的作品大部分畫功嫻熟,長相獨特,隻可惜“變臉不變心”,創作理念如出一轍,皆為從參考書上搬下來後改頭換麵的洋房別墅。它們的地麵反光強烈,是一片片隻能照不能走的鏡子,而房子本身呢,又精巧堂煌得比迪斯尼的城堡還假,對照平麵的使用功能,大半都是好看不好用。

   雨囡在心裏嘀嘀咕咕了一陣子後,正要作廢自己的民主權而回去找書,忽然就見端頭處後凹的轉角牆上,有一座清寂寂的江南小宅,白牆烏瓦,韻味橫生。這棟房子前的地麵不是“鏡麵”,而是用結實的磚灰色皴點出來的小道,讓雨囡想起了小時候在蘇州城的姥姥家,自己光著小腳丫踩來踩去的青石路。

  “建築不再是空中之樓閣,筆觸不再是色彩之遊戲。”——兩分鍾後,雨囡在票箋上用仿宋字認認真真地填上了自己對“江南小宅J號”的兩句評語後,便把自己的一票,鄭重地塞進了紅絲絨包裹著的投票箱裏。

   
   頒獎的前兩天,雨囡、小媛及幾個身材姣好的同屆女生被係裏挑去,由一位從學校體育部借來的女老師負責集訓,又伸胳膊又壓腿,又練走步又學笑。大家呲牙咧嘴地問女老師說,建築係這到底是要成立體操隊呢還是模特隊?不想老師就搖搖頭,說兩個都不是,而是史無前例的“禮儀隊”,——即你們幾人要在係裏周末舉辦的頒獎大會上,擔任禮儀小姐,把為前幾名得獎人事先備好的獎牌,托在禮盤裏,按照台上司儀公布的名次,呈給屆時會上台來發獎的市委領導們,再由他們為得獎者戴在胸前。

   見大家一頭霧水地麵麵相覷,女老師又趕忙補充道:“ 別天惶惶地惶惶地看著我,臨時成立這個禮儀隊,可不是我的主意。——據借我過來的頭頭說,因為幾天前你們係才接到副市長等一行人決定出席頒獎儀式的電話通知,為了把大會開得隆重些,係頒獎委員會便臨時添加了不少注重的細節,其中包括把原計劃陳列在講台上的獎牌,換成由你們幾位‘禮儀小姐’上台端待的形式,所以才讓我過來,組建這個隊訓練你們。”

    “噢,鬧了半天,我們是‘端盤子隊’呀,”小媛憋不住了,帶頭起哄說:“頒獎大會後,建築係要不要自己開食堂啊,我好申請做半工半讀的女招待,不然這伺候人的技能,日後往哪裏用啊?!”

    不知誰就跟了下去,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舉案齊眉,老公喜洋洋兮!——小媛,盤子端好了,將來嫁人後,可以用走T台的姿勢每天給老公上菜,那老公眼福口福地多幸福呀……”

    頒獎的那天,雨囡一大早便起來按照要求去梳妝打扮,然後扁髻套裙高跟鞋地趕到了係裏大禮堂的後台。她站在台側的帷幕旁切切地等待著,著急的不是早點上台“端盤子”,而是想從身旁匆匆來去的老師那裏,耍耳音聽出點消息,看自己投了票的那幅作品,有沒有榜上有名。

    學生入場,老師入場,當院係領導陪著副市長高友全等一行人在熱烈的掌聲中進入禮堂後,大會終於開始;學生代表講話,老師代表講話,當院係領導與高副市長在熱烈的掌聲中講完話後,頒獎終於開始。

   第一至第五名的得獎之作,逐次地被幻燈機打到了台上垂下的大屏幕上,係主任隨之公布了得獎作品和獲獎人名單。台上禮儀隊中最後一位托著盤的雨囡,緊盯著屏幕,尋找了一陣子後,終於低下了頭,為自己投了票的“江南小宅”垂首默哀,——而倏忽間又想,1-5名?那麽自己手中香木雕花禮盤裏的這塊蒙在紅綢子下的第六塊獎牌呢,是不是要頒給還沒有公布的第六名?——所以“江南小宅”應該還有機會!——雨囡想到這裏,就籲了一口氣,卻忽然間就聽到頒獎老師對著話筒高聲地宣布說:“今天,為了給大家一個驚喜,我們特地把特別獎的得主,——也就是今天真正的奪冠之作和奪冠者,放在最後公布。下麵,就請頗具有中國古風和韻致的“江南小宅J號作品”的得主——遠溟山同學,連同剛剛公布的前五名得主,一同上台來領獎!”

   一陣掌聲與喧嘩後,雨囡前麵“揭頭蓋”後的五塊銀牌皆各歸其所,唯有她盤中的那塊金牌被副市長高友全拿出後,沒人來領。高副市長手中托著獎牌,尷尬地對著台下笑了笑,幽默地說:“是誰這麽牛氣,比我手中的這塊金牌還大牌,連冠軍獎都不來領,把我這個堂堂的大市長,冷落在了台上?”

    “高市長,山子他不是故意要曬市長的台,他是臨時有急事要辦,會遲到一會兒。”觀眾席上有位剃了光頭的男生,趕緊站起來說。

   一旁主持頒獎的係主任不樂意了,他扶了扶黑邊眼鏡,對著話筒拉長了臉:“遲到一會兒?——這種盛會也是隨便遲到的,陸小光,遠溟山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陸小光就抓了抓光頭,躊躇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笑嘻嘻著說:“聽人說,遠溟山那天在西操場上集訓時,因為對著東看台上的一個光芒萬丈的美女發呆,被老師亮了黃牌。其後,他仍無怨無悔地繼續走神兒,東張西望地把那場球進行了到底,所以後來模擬賽結束後,就被老師扒去了10號球衣,開除了球隊好幾天……”

    他的話音還未落,全場便“嘩”地一片哄堂大笑,而台上的雨囡卻是渾身一緊,懷裏立刻就揣進了好幾個小兔子。

    “稍安毋躁,稍安毋躁!”——陸小光立刻像模像樣地打著手勢,痞了嘎嘰地對著會眾說:“你們別高興得太早,我說事向來都是極富文學色彩,沿著180度角去跌宕起伏。——雖然山子他幾天前因不務正業被開除,但今天卻又因為超強的業務水平而被複職。眾所周知,下周一就要開始每年一度的全市大學生足球錦標賽了,如果我校隊缺了他這個能攻能守的全才,還不如把校委會牆上的那麵掛了兩年的足球錦旗,直接摘下來,乖乖地還回去好了……”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了句:“遠溟山來了,——山子,快到台上領獎啊!”

   雨囡抬起頭來,隻見穿著10號球衣跑步進入禮堂大門的這個男生,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操場上的10號泥!

   “遠溟山,遠溟山!”同學們激動地呼喚著,用呼哨和掌聲目送著他上台領獎。

   “遠溟山,遠溟山,”雨囡跟著人群,心裏喃喃地呼喚著,——卻不想自己就被二十年前另一個時空裏的雨囡,深切地喚醒,——她渾身一震,醒了過來。

   
  
 醒來後的雨囡,滿臉細汗,渾身潮熱。她在黑暗中摸到了床頭燈,便把燈鈕按開,剛想借著光亮去床頭櫃裏拿條毛巾,忽然就見裸著膀子隻穿了條大短褲的司徒慧,正雙手當枕地靠在另一側的床頭上,冷冷地望著自己。

 “怎麽了?接著喊你夢中情人的名字吧,我冷眼旁觀,不打擾你。”司徒慧見雨囡下了床,就哼了一聲說。

   雨囡不搭腔,下了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拽出一條毛巾,轉身向外走。

    司徒慧趕上來,在雨囡的身後伸過來一隻胳膊,頂住了門,然後便伏在雨囡的耳畔,陰森森地說:“老婆,你要躲開我,到別的房間接著做春夢去嗎?”

    雨囡轉過身來,憤懣而對,望著司徒慧卻說不出話來。

    司徒慧俯下身,用嫉恨的目光盯著雨囡,慢慢地說:“他不在身邊,即便夜裏夢牽魂繞,也是白日做夢,不如,——不如我來替他上好了!”

    雨囡聽了心裏一紮,舉手就想甩給司徒慧一個耳光,——隻是抬手之際,忽然就想起了覺輕的女兒又會被驚擾,於是咬了咬牙,撂下了手。

    司徒慧便就勢攥住了雨囡的手腕,一步一步地把她扳到了床邊,然後,用他裸露的寬胸闊腹,一點一點地把雨囡壓在了身下。

    就在這時,司徒慧褲兜裏的手機響起。司徒慧不接,噴著酒氣用嘴巴揉搓著雨囡的脖頸;鈴聲卻再一次響起,司徒慧不理,用手往下扒著雨囡的睡衣;電話第三次響起,司徒慧頓了頓,罵了句媽了巴子的,不得不把手從雨囡的胸前撤回來,回手從褲兜裏掏出了手機。

    司徒慧對著屏幕看了看,想了想,就鬆開了雨囡,起身過去幾步,推開了洗手間的門,進去後把電話撥了回去:“張哥呀,對不起,剛才怕弄醒孩子,沒敢接電話。——高爾夫球場的地址,我可在二十分鍾前就發給你了,這麽晚了,你是不是又有急事?”

    雨囡見司徒慧在浴室裏開始打電話,就靜靜地坐起來來,用手擦了擦混著淚水和汗水的臉,然後下地,從地毯上撿起由於撕扯而剛剛掉落在地的毛巾。

    “啊,你看見郵件了,那就好那就好,——什麽急事?怎麽,剛剛跟白胖子通完電話,那他怎麽說?他怎麽說?——我和那個老印?,到底鹿死誰手?!”司徒慧急促地催問著。

   雨囡不想聽,拎著毛巾默默地往外走,剛剛打開房門,忽然就聽司徒慧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問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什麽意思?——是上麵的老白們把我們整了?——怎麽個整法?——什麽?你說什麽?!——整個納米科研部都賣給南美的那家公司了?原部門所有的員工,都將打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