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誰病了？

一夜沒睡，學校怎麽能這樣處理事情，輔導員不是說會保護學生的隱私的嗎，這也太離譜了？第二天一早，憋了一肚子氣直奔學校去了，還是昨天見過的那張笑眯眯的臉，隻是今天她顯得有點緊張，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當然了，任何一個在那個早晨見過我的人，都應該是印象深刻的。一張哭喪著的臉，腫著布滿血絲的眼，頭發不爭氣地耷拉在額前，穿著件衝鋒衣拉鏈直拉到了脖子根兒，看著像是個剛打了氣的氫氣球，輕輕一紮就能爆炸…..

沒等我說話，輔導員就開始安慰我：“你看起來壓力很大的樣子，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我心底翻湧著的悲哀是你永遠都不能明白的，我暗想別再惺惺作態裝慈善了。但我更想知道孩子在學校的情況，強忍著沒有發作。她開始用很專業的詞匯跟我談抑鬱症：”你知道現在青少年的心理疾病日趨嚴重，上周滑鐵盧大校一名22歲的本科生從12樓跳下自殺身亡了，最近一年滑大連續三起學生自殺，貴湖大學兩起，多大一起，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早逝，實在令在人痛，現在全省教育係統都強調了要關注學生的心理健康…..”

她的表情非常嚴肅，一再重複著說抑鬱症是威脅青少年生命的殺手，這是個需要社會全體關注的領域，家庭環境和親子關係的重要性。我開始坐不住了：“No, no, no, 我的兒子隻是喜歡玩遊戲機，他在虛擬世界投入太多時間而已，我想他隻是需要一些心理的疏導，但他不是抑鬱症患者，他沒病。” 輔導員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No,no,no，看來你還不明白這種病的性質，表麵看似正常，多數孩子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病的危害卻極大……人們對抑鬱症缺乏了解是導致患者輕生的重要原因。你提到的封閉自己，情緒失控，玩水果刀，睡覺要吃安眠藥等等……都是明顯的症狀，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我們學校會格外關注學生的心理健康，至於他上不上課，寫不寫作業，考試成績那些個事都並不重要，不必勉強他了，你也不用擔心他的學業……我們提醒一些老師和學生盡量給他寬鬆的氛圍…..” 天哪，真沒想到學校的態度竟然是這樣的，原本想通過老師引導他專注學習，提高成績，怎知為了給他減壓反而不用學習了，我頓覺泰山壓頂，呼吸困難。

今天是沒法上班了，請了假從學校出來就直接回家了。意外的是兒子已經到家了，坐在早餐桌邊心事重重的樣子：“媽，我們談談？”，我詫異不已坐在他對麵，看著他日漸長開了的眉宇，有多久我們沒有好好地坐下來，這樣麵對麵對說話了。這孩子的容貌和神情都讓我覺得陌生，小時候的樣子蕩然無存。“媽，你能不再去我的學校了嗎？你去找心理醫生談談，或者找找你的朋友去說，都行。這個家裏是你病了，不是我！” 兒子的眼睛直視著我，淡定而從容。“我不是為了你好才去學校的嗎？你如果足夠自律，我就不用管你！我也不會得病！”我的態度也生硬起來。

“媽，我不需要你過度保護，不需要你為我安排，這是我的人生，我有權利選擇怎麽活！玩遊戲怎麽了？我一沒犯法，二沒傷人，怎麽就不行了？我不用你管，明白嗎？”兒子的音量升高了。“什麽？你現在說不用我管了，沒我你能長到今天嗎？沒我管你吃管你喝，洗衣做飯伺候你，照顧你，犧牲我的生活，我的時間和我的愛好不都是為了你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氣血直往上衝，我感覺胸中的火山一觸即發，熱烈的岩漿馬上就要噴湧而出，帶著一股強烈的撕裂，瓦解的力量……（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