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芝：

　　　這些天我常常失眠，你的話總是在耳邊響。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但我可以
繼續說服我自己。你我之間的障礙再多，再難克服，我永不改變我的初衷。在這熱
血沸騰的年代，我們一定要把握好機遇，加入黨組織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將來打基礎，成績大小與否，組織是不會看不見的。
你給我織的毛衣很合身，你的手真巧，這桃領兒我隻在百貨公司見過一次。入黨那
天我穿了，還讓那幾個臭小子調笑了一陣，說我穿了桃領毛衣像個臭老九，哈哈。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總吃粗糧。我這兒的糧票和糖票夠用的，不用給我寄。
這裏的食堂不錯，每周六能吃上白菜豬肉餃子，我們的附屬農場養雞，雞蛋也是常
見的。我擔心你還在上夜班，我已托國祥給你們領導捎話了，告訴他你的胃不好，
夜班上常了，你的身體頂不住的。

　　　這四兩茶葉是給伯父的，奶粉是托人在友誼商店買的，你喝，對你的胃有好處。

     你有時間到家裏看看我媽，她總問起你。先寫到這吧，請勿掛念！

　　　　　　此致

                          　敬禮

國強，１９６５年１１月８日

強：

　　　來信收到，內容盡知。

     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無論革命工作多麽需要你，自己的身子骨最重要！

     你的心事我全明白，那天大會後，我和劉主任說了，他告訴我關於你的成分問題，

組織會很快開會商議的。

　　　這些天我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我媽說我瘦了，說你回來時我會變成老太婆
了。我已經提出不上夜班了，他們知道你不在，沒人送我了。別擔心家裏，我會常
常去看伯母的。

　　　我爸說他會找人把你家的廚房修好，立冬前，我會讓弟弟給你家的煤買好。
別忘了定時吃藥，少喝酒。

　　　你的話我都記下了，你就一心一意工作吧！噢，對了，五一勞動節你能回來
兩天嗎？那時，苗圃的花開的最嫩，我想和你照相。這十五塊錢是剛發的加班費，
我在家用不著，你自己買點順口的吧。

　　　祝你工作一帆風順，身體健康！

　　　保重！

                         祝好！

妤芝，１９６６年１２月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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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鈞因貪汙稅款被逮捕那天，他隻有大約五分鍾時間拿幾件衣物。房裏和樓道站著便衣。

一個年輕的武警兩隻手握著槍，仿佛香港電影裏的替身，眼睛卻好奇地掃摸著張鈞家裏排場擺設。

打開衣櫃，張鈞差點兒昏倒。他極力控製著發軟的腿，順手把父親留下的一件皮夾克
拽了下來。一個牛皮紙包掉在了猩紅的地毯上。那是他父母生前幸存下的幾封情書。

他同時想到在國外的女友。她帶走了大部分的款項，在一個棕櫚茂盛的國度等著他。

那是２００４年春節前夕，張鈞３５周歲。在往後十年的牢獄生涯中，他會無數次地
默讀他父母年輕時寫給對方的情書。

兩年後，張均的女友被遣送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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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舟，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