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是一個人的舞台。

整個舞台也不過兩米深，三米寬。剛好可以局促地容下一台小型的三角鋼琴。三個投影燈將柔和的橙色打在牆上，卻沒由來地有一種寥落的效果。一隻落地麥克孤零零地立著，像一個倔強的向往。

彼時我正在一個櫃台隨意瀏覽。他的聲音在那個不大的幾乎全是中國人的Shopping mall裏回蕩了很久，我才注意到那不是誰家的大喇叭在放歌。他就在我的對麵。那個小小的一個人的舞台。

遠遠地看，人流熙攘，那個舞台所在的角落太不起眼。我第一次注意到那個角落竟然是個小舞台。它的四周被一些飲食麵店包圍著。剛好有一些食客就在附近坐著，仿佛可以扮演臨時聽眾的角色。隻是那些食客卻不是他的聽眾。他們在吃飯談天，有的甚至在打牌。沒有誰會真的側耳傾聽一下他的歌聲。

他的觀眾，真正的觀眾看上去更像是過來幫他忙的朋友，都端坐在他的舞台前麵臨時擺放的兩排椅子上，不過三五個人，更多的椅子空著。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投入。他用粵語唱歌，也會用國語。自彈自唱自己報幕自己解說，偶爾還穿插著幾句粵語的說笑。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卻知道他應是在跟台下的觀眾交流，解釋一首歌，或者一首歌背後有趣的故事，像那些真正的舉辦超大規模歌迷演唱會的歌星，有時候也會說幾句俏皮話活躍一下氣氛。隻是他沒有收獲到任何口哨歡呼掌聲。

靜靜的，隻有他的聲音，他的自顧自一往直前的聲音。

我忍不住拉著塵兒他們去他的觀眾席上坐下。他看上去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神情透著年輕人才有的羞澀靦腆，聲音卻是堅定的，清亮，微微的磁性，具有金屬的質地，剛好詮釋那些抒懷的歌曲。

我想如果有足夠的實力包裝，他或許也會成為明星：青春，帥氣，優美的音色……還有對音樂的熱愛與執著。可惜他不是。他隻能在這裏歌唱，對著僅有的幾個聽眾，在這個小小舞台，想象或許有一日那個舞台會無限延展。

很久沒有那麽被觸動了。坐在那裏，那個簡陋的觀眾席上，伴隨著他的歌聲，我忽然看見了很多逝去的時光，曾經我也這麽年輕，曾經我也在自己小小的舞台心懷夢想……

我也是年輕的孩子過，也這麽有勇氣，我什麽時候老了。

塵兒他們幾個坐不住。那不是他們喜歡的歌曲。他們也不會懂得這個小小舞台的魅力。他們的世界還是無限大的，他們不會知道，人生是一場大舞台，更多時候，卻隻是這樣小小的一個人的舞台，三五個觀眾，甚至到最後，連這些都失去。就像我。

不過又怎麽樣呢。即使死於一事無成。

我幾乎是心一橫帶著塵兒他們起身，離開那裏。我聽到他最後的歌曲，輕輕哼起來，是那首《海闊天空》。但願有一天他的夢想會成真。

原諒我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連這樣一個人的舞台都放手…..

我改掉歌詞，推門出去，六月異國的天空正藍得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