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的震驚---痛失騎友
文章來源: 落花飄零2020-01-01 21:37:47

每年一月一號,我都會去參加本地一個騎車爬山的活動,作為新年的kick start。

但是我怎麽都沒想到,2020年1月1日,變成如此一個讓我震撼的悲劇。

爬坡時候看到地上躺著一個cyclist摔在地上,失去意識,我觸摸他的頸動脈卻摸不到脈搏,趕緊開始心肺複蘇,一邊讓路人打電話。可是山裏,完全沒有手機信號,於是有幾個cyclist自告奮勇飛速騎車下山去報警,而我繼續心肺複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脈搏仍然沒有回複,病人也完全沒有意識,並且開始瀕死呼吸。我的心一點點下沉,再催人下山去報警。

漸漸地他的呼吸一點點減弱延長,我找了他的口袋,沒有任何個人信息,隻能大聲喊他,讓他stay with us。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口唇開始泛出血沫,我知道這是肺水腫了,隻能拚命繼續心肺複蘇,祈禱著救護車盡快趕到。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從我手裏流失,而我卻抓不住。

他的眼睛依然微微睜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見我,看見我,是不是還在竭盡全力等著救援,我大聲喊著他,拍打他的臉頰,按壓心髒。但是我心裏知道,希望已經很渺茫了。作為我的職業,一旦開始援救,就不能放棄,一定要等到救援到達。於是就一直繼續著這無望的按壓。

大概四十五分鍾以後,直升機降落,救援人員又進行了幾輪搶救,但是心跳一直沒有複蘇。

就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個和我一樣熱愛騎車,在新年的晨霧中,疾速地離開了世界。他的自行車,還靠在路邊。

直升機帶起的灰塵和巨大的聲響,讓我無所適從。就隻能站起身,呆呆地走到路邊。

騎回去的路上,我再也忍不住,眼淚迎風肆意。一路山野青翠,這裏曾經是我最喜歡的一條路線,但是現在我卻無法感受到任何快樂,眼前都是那掙紮的呼吸,那垂危的眼神。

雖然我的職業是醫生,但是在醫院裏搶救病人,和在路邊搶救一個和自己一樣的自行車手,那種反差特別強烈。在醫院裏我似乎被所有的儀器武裝著,可是在一個沒有信號的山裏,我是如此絕望和無助。我想我以後,再也不會去那個山裏騎車了。

回到家久久不能恢複平靜,於是去了附近一個佛教寺廟,點燃了香,在心裏默默祝願他往生,從此寧靜,不再有痛。

走出來的時候,漫天雲霞,我想到那個去世的騎友,他卻再也見不到晚霞。

那件事情以後,我無數次想起那個場景,他嘴角流下的血沫,他慢慢掙紮延長的呼吸,他絕望地看著我的眼神。我是他在這世界看到的最後的麵容。我希望他等到永生和安寧,希望他知道,他走的時候,不是孤獨的。

後來我跑步騎車時候,如果迎麵有中年男人騎車跑步,我就會非常神經質地看他,想象他會不會突然倒在我前麵。

我還自己去做了stress test,和詳細的體檢,給家人一個交代。

那一天的開始,似乎就預示著不詳的一年,果然·2020,新冠席卷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