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鑽石店門口，女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就轉移了。朋友說，結婚紀念，先生送了她一枚鑽戒。我往她手上看去，仍然空空如也。她笑笑說，已經拿去退了。那個鑽戒，設計得璀璨奪目，炫耀異常，襯托美國人的手，卻完全不適合她，加上價格不菲。這樣不鍾意而又昂貴的戒指戴在手上，與其說是幸福，毋寧說是受罪。

我認識她的先生，拘謹嚴肅，令人生畏，難以想象他趴在櫃台上眼花繚亂，手足無措挑著珠寶首飾的情景，這樣的男人能夠想到這樣的一份禮物，是很需要一份誠摯的。不知道他看見自己的太太去退還這份禮物時，是什麽心情，應該會有些淡淡的失望吧。但是婚姻就是這樣了，一點點無聲的失望，一次次沉默的妥協，長此以往，最終成就了一對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過了一會兒，朋友捏著我的手說，其實那天，我以為他會帶我出去，我都買了新的睡衣。她的眼睛看著別處，語氣裏流露出一些傷感。朋友今年35歲，一些美麗的衣服漸漸壓到了箱底，那個夜晚，唯一的渴望就是丈夫能夠再用欣賞的眼光看自己一次。我明白，那眼光，會遠比那顆鑽石更加誘人。

一個女人如果真正期待著男人的情感，其實很少會想要物質化的禮物。一張CD，一杯冰淇淋，一下午的陽光和茶，甚至是一個寫著可愛的標語的杯子，都會讓女人的暗暗欣喜，超過鑽石和香水帶來的滿足，重要的不是那個明碼標價，而是禮物所承載的男人難得的溫情和調皮。名牌的皮包是製服化的禮物，那熨貼著她內心現實與理想交融著的需要，才會真正讓她心動。

我的中學語文老師，曾經是華師大的校花，及至中年，仍然風采照人。她的先生卻是一個很普通的海員，常年離家，我那時候經常納悶，是什麽讓我的老師選擇了這樣的歸宿，直至我在老師辦公室看到那個椅背上，一個厚厚的羊毛墊子，老師說，是她丈夫怕她腰不好，經常要伏案工作，特意托其他海員遠遠地捎來。我才明白，我所尊敬的老師，畢竟是有眼光的。

已婚的男同事問我關於太太生日禮物的意見，我就把這個故事告訴了他，然後說，陪她去精精細細地剪個頭發，然後帶她去喝咖啡吃蛋糕，晚上去看場電影，最後租一個log cabin過夜。同事查了查價錢，說太不合算，不如帶著太太去逛街買套衣服。我不知道，是我作為女人，太過奢侈，還是他作為男人，太過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