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橘子香
文章來源: 落花飄零2005-03-03 20:27:17

在學習兒科的時候,開篇有段話讓我印象很深。大意是醫生要一直牢記,孩子和我們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星球,看到的是和我們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學的時候,雖然家境很一般,但是媽媽堅持每天都在我的午餐袋裏放一個香香的橘子,放在課桌裏都可以聞到那股清香。

吃完午飯,孩子們一般都閑不住,要不在外麵走廊裏跳橡皮筋,要不就在操場上踢球,像我這樣的笨手笨腳的女孩子,隻好坐在邊上給同伴講講故事,海的女兒,古堡上的公主之類的,當時也有一些像秋顏,心怡這樣的女孩子,為這些美麗善良的女主人公發出最純真的歎息。

在午休最後五分鍾,我會急急忙忙衝回教室,把放在課桌上的橘子吃掉,然後心滿意足地開始上下午第一節課。

但是有一天,我回到教室,卻發現放在桌上的橘子不見了。一直比較馬大哈的我,使勁回憶著,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吃掉了,然後否定了這個可能。於是我很困惑地告訴了小夥伴。小夥伴是中隊長,覺得事態嚴重,立即報告了班主任。

於是下午放學前的班會課上,班主任把大家都留下來,說了這件事情。她和藹地說,哪個同學忍不住吃了,現在舉手,落花同學會原諒他。但是同學們靜悄悄地沒人舉手。班主任於是說,這樣的話,老師隻好一個個檢查了。

班主任讓同學們把雙手放在課桌上,剝過橘子的手指會留下一種淡淡的橘子香,老師像福爾摩斯一樣一個個聞同學們的手。最後那個同學找到了,是一個平時成績很差的男生,坐在最後一排。在大家鄙夷的目光中,他走過來向我道歉。

回家以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帶著一種正義得以伸張的興奮感。媽媽聽了卻說,不過是隻橘子,小朋友吃了就算了,以後不能這麽小氣。當時我挺迷惑的,偷吃別人東西是不對的,如果是我,媽媽一定會責備我的。為什麽那個小朋友做了,媽媽卻要袒護他。

這是我第一次,隱隱意識到在這個世界,是非原是沒有這麽分明的。自從那天開始,媽媽就開始在我的午餐袋裏放兩個橘子,說給那個小朋友也吃一個,這樣他就不會難過了。我覺得這是件很難理解的事情,明明是那個男孩子做錯了,為什麽反而還要給他吃橘子呢?

但是我還是在午休的時候,輕輕把橘子放在他桌上。然後急忙走開。他是個沒有人理的差生,任何與他的聯係都會損害我在夥伴們中的地位。這樣雙份的水果餐一直持續到學期末,他因為幾門課不及格留級了。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給他送水果了。

工作以後,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唱片店買CD時,有人過來和我說話,竟然就是那個男孩子,很早就輟學了,開著這家唱片店。我根本已經不記得他了,直到他說,就是那個偷你橘子的男生,我才想起他。我買的CD他硬不肯收我錢,說就當謝謝我當年的那些橘子,以後有什麽想要的唱片,盡管來問他要。

現在我想起這件事,覺得我的媽媽,是一個多麽出色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