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尋找浪漫(十一)
文章來源: 北美女人創作群2005-04-11 19:33:18

四十五

 

打開門,楊光呆住了。

  身著職業套裙的蘇菲,喘息未定,麵色潮紅,鼻尖上冒著細小的汗珠,似乎是一路跑著來的。手上還拿著一張紙。看到楊光,她好像身上的力氣全用完了,一下子撲倒在楊光懷裏。

  楊光把渾身癱軟的蘇菲扶進屋,順手在門把上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

  “我不是在做夢吧?”楊光抱起蘇菲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輕輕地平放在床上,對她的出現驚愕不止。

  “當然沒有。”蘇菲拉過楊光,用火辣辣的熱唇堵住他的嘴。楊光身不由己,整個壓在蘇菲的身上。蘇菲的呼吸急促起來,舌頭在楊光嘴裏急切地探索。楊光被突如其來的快感擊暈了,隻是忙亂地配合著蘇菲。他一邊貪婪地吮吸著蘇霏略帶甜味的柔軟的唇,一邊把手伸進裙子的下擺。他拉下蘇菲的連褲絲襪,撫摸她光滑的大腿。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問號:她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他掙脫了蘇菲發燙的唇,抬起身子,端詳著蘇菲因為興奮閃閃發亮的眼睛,問道:“蘇菲,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蘇菲解開他襯衫的上麵幾個鈕扣,一邊溫柔地摸著他的喉結,一邊得意地說:“還記得你告訴過我的那個夢想嗎?今天我不放心,到公司轉轉,就收到總部發來的這份傳真。算算時間,你該到了。卻一點音信都沒有。我就想到了你那個兒時的夢。哈,我可以做福爾摩斯啦。”

  楊光括了一下她的翹鼻子,愛憐地說:“鬼靈精!蘇菲,這兩天,你這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那個護花使者是怎麽回事?”

  蘇霏的臉上掠過一絲察覺不到的愁雲,說:“他是我北京的一位幹哥哥。他們公司也生產汽車零件,經常和我們有業務往來。他很關心我。”

  “他好像很為你打抱不平呢。”楊光想起護花使者噎他的那句話。

  “其實他人挺好的。隻是他想把他們公司董事長的公子塞給我,我沒答應。我有丈夫嘛,對不對?”蘇菲翻過來坐到他身上,解開他的皮帶。一邊俯下身吻他的眼睛。

  楊光想起蘇菲離開加拿大的前一天晚上,他們舉行的那個婚禮和一夜纏綿,心格登了一下:“蘇菲,告訴我,你真的要一直等下去?”

  “你說呢?”蘇菲正用手指在他胸前畫著心,聽到這句話,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他,說:“我還有希望嗎?”楊光避開她的目光,說:“那幾天,你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突然就音信全無。”蘇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你知道嗎?其實那幾天根本什麽事都沒有。就是哥哥來南京出差,逼問我什麽時候結婚。說你一個二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再拖可就沒人敢要了。我實在沒辦法就把和你的事告訴他了。正好第二天有女友約我去棲霞山看紅葉,出去玩了一整天。他就到愛巢找你算賬。晚上我去的時候,看到你在愛巢說的那段話,心都涼了。對我來講,那就是你的最後通牒。還說什麽披上婚紗之類的話,氣死我了。我哭了一夜。你真的那麽狠心,想把我推給別的男人啊?”

  看到蘇菲淚眼漣漣地看著自己,楊光的眼睛也有點發濕,他摟過蘇菲,“蘇菲,你知道那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就像一件非常珍貴的心愛之物突然被人搶走了,無法挽回的絕望和沮喪讓我心灰意冷。我掙紮著對你說了那麽多,說完都快虛脫了。你要不喜歡,就當我沒說好嗎?對了,你哥哥說的那個小夥子怎麽樣?”

  “他叫路遙。其實他有點像你。細心,周到。好了,不說他了。這麽長時間,想我了嗎?”她脫去上衣,露出裏麵嵌著花邊的肉色真絲胸罩。“我可是想你都想瘋了。”她轉過身,示意楊光幫她解開搭扣。

  楊光卻突然沒有了做愛的欲望。不知道為什麽他想到了路遙。雖然從未謀麵,這個年輕人的形像卻是異常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他高高的,瘦瘦的,輪廓分明的臉上一雙善良而深情的眼睛。能讓蘇菲動心的男孩一定很優秀。這一點,他毫不懷疑。他能感覺到蘇菲對這個叫路遙的年輕人有一份不能釋然的情懷,隻是被罩在他的陰影裏,不敢去麵對。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份新的感情。

  “哎,你還愣著幹什麽?想什麽哪?”蘇菲嗔怪道。

  楊光溫柔地吻了一下蘇菲的前額,低聲對她說:“菲菲,我有一個想法,就是應該把你完整地交給路遙,交給你未來的丈夫。我已經冒犯得太多了,不能明知故犯。我會因此瞧不起自己的。你一定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的,對嗎?”

  蘇菲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說什麽哪,楊光。誰是我未來的丈夫?我告訴你要嫁人了嗎?”“你會的。我不能再侵犯你了。來,穿好衣服。”他幫蘇菲穿上衣服,緊緊抱了她一下,像要把她陷進自己的身體裏。然後摟著她走向沙發。蘇菲像一隻木偶,聽憑他的擺布。

  “來,蘇菲。跟我說說路遙。”楊光溫柔地攬著蘇菲的腰,相擁著坐到沙發上。

  蘇菲的臉上現出一絲柔和的笑意,“上個月我去參加廣交會,正好哥哥和路遙也去參加,代表他們公司去洽談業務。好久沒見了,我和哥哥都特別開心。路遙呢也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廣交會結束後,我們結伴去廣東的小桂林?肇慶玩了兩天。一路上,路遙一直幫我拿包,照顧我。當時我也沒多想,他比我還晚兩屆,一個早熟的大男孩而已。他卻是認真了,回去後經常給我打電話。加上哥哥推波助瀾,似乎我們已是戀人關係了。可我總是進入不了角色。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可惜了路遙那麽好的一個小夥子,愛上我這個心有所屬的女人。”蘇菲坐到楊光的腿上,兩隻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又一次捉住了楊光的嘴唇,吻住了他。

  楊光撫摸著蘇菲烏黑的長發,小心地回避著她火熱的唇,一股說不出的悲涼湧上心頭。蘇菲像一隻溫順的貓蜷在他懷裏,這麽伸手可及的幸福他卻無緣享受。他終於相信了這種說法:理智戰勝了感情本身就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在這個世界上,他最羨慕的人就是路遙。他是何等聰明,在適當的時候用適當的方式抓住了屬於他的幸福。哪裏像我,優柔寡斷,瞻前顧後,跟今生今世唯一的愛情失之交臂。這就是我的命吧。活了這麽多年才知道天命難違是什麽意思。

  “又在想什麽哪?”蘇菲湊近了,盯著他的眼睛。“好啦,別暝思苦想了,有些問題啊大概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

                 四十六

  蘇菲開著她那輛火紅色的大眾車帶著楊光來到鼓樓,在一家叫做月光餐廳的地方停了下來。

  蘇菲說要帶他來見識一下國內的餐館是怎麽殺人不見血的。

  “我這是第二次來這裏。一般人我是不會往這兒帶的。”跟著領座員走向裏間的時候,蘇菲回過頭對楊光做了個鬼臉。

  這個餐館布置得很有情調。以藍色為主,牆壁是淡藍色的,置身其中,好似沐浴在夏日明朗的晴空下。淡黃色的盤子放在鋪著深藍色的台布圓桌上,像月亮嵌在夜空。和蘇菲麵對坐著,感覺處在白天和夜晚的交界。

  楊光點了兩個菜:玉女出浴和猛龍過海。他說這第一個是為蘇菲點的,第二個是為自己點的。然後懷著神秘的期待等著上菜,蘇菲隻是詭秘地看著他笑。

  等了大約十分鍾,菜上來了。他們倆不由哈哈大笑。楊光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玉女出浴是一盤白煮雞蛋,猛龍過海則是一碗雞湯上麵浮著一根蔥。蘇菲說這還算好的,給你一碗白開水上麵放隻筷子不也照樣是猛龍過海?楊光說我真佩服國人的想象力。國內人學得夠快的,知道在雞身上坐文章了。現在這兒大概也是雞肉和雞蛋最便宜吧。蘇菲笑著說,今天咱們是跟雞幹上了。你別點了,再點也逃不出雞的算計了。看我的。她點了一個“母女相會”。端上來一看,是黃豆炒黃豆芽。倆人又是一陣大笑。

  笑夠了,楊光恍然大悟似地說,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麽叫“月光餐廳了”了。要像月光那樣冷酷無情。蘇菲接著說,做冷血殺手,宰你沒商量。楊光環顧周圍,幾乎全是二十幾歲的年青人,舉止文雅,很小資的樣子。他說,蘇菲,這裏的客人大都是你的同類呢。蘇菲撇撇嘴說,過去我或許跟他們差不多,出去兩年,就不太在意這些表麵上的東東了。楊光也有這種感覺,加拿大人是很實際的,比如他們從來不會一擲千金買別人羨慕的目光。到了夏天,很多人家有院售,就是把家裏沒用的東西攤放在院子裏出售。要價常常是幾元錢。讀書的時候,一到周末,楊光總是和同學結伴去逛院售,美其名曰沙裏淘金。發現不少開著奔馳車的有錢人也混雜其中。在加拿大人的生活中,最少考慮的好像就是麵子問題了。所以每次和洋人談起中西方文化的差異,留學生們總是不約而同地講到麵子問題。時間長了,洋人也知道這個“FACE”對中國人很重要。

  “蘇菲,我在飛機上把你哥哥來愛巢的前一天我們倆的對話調出來看了一下。那天應該是國慶節。你的情緒好像很低落。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吃著“母女相會”,楊光問道。

  “我那天突然意識到你其實並不十分愛我。我很吃驚自己會產生這樣的念頭。大概是壓抑得太久了。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既然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麽就不能成為夫妻。如果你深愛一個人,能不渴望和她朝夕相處嗎?能忍受長久的分離嗎?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愛得不夠。不要跟我說什麽責任。人活在世上,首先應該對自己負責吧。活得那麽沉重又是何苦呢?”

  楊光撫摸著蘇菲的手,若有所思地說:“蘇菲,我們這個年齡的人,經曆了太多磨難。人生就是這樣,每經曆一次磨難,他的心就多一層繭,背上就多一個包袱。當年拚了命辦出國,出來以後為了生存,送外賣,洗碗,什麽重活兒髒活兒沒幹過?那時候,小雅為了供我讀書去縫紉廠車衣服,手上被戳得傷痕累累。頓頓都是最便宜的雞和雞蛋,一分錢都不敢亂花。”看到蘇菲的眼睛裏多了一層霧。他有點猶豫,是說還是不說。停頓了一下,他好像做了決定,接著說:“有時候我就想,什麽叫愛情?對這個問題,一百個人會有一百種答案。我的答案是,愛情就是想到她的時候會心疼。想到你守著一份飄渺的愛,獨自飲泣。我的心就特別疼。我希望所有平常的日子裏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人和你在一起,時時嗬護你。但那不是我。因為想到小雅為這個家所付出的心血我的心也會疼。我的愛已經分出去太多,這些牽掛注定了我不可能全心全意地愛你。你聽明白了嗎,蘇菲?”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前浮現出臨來之前,小雅看他時的目光。多麽複雜的目光啊,所有的擔憂,責備,甚至哀求都在裏麵了。人真的很奇怪,如果小雅跟他吵,跟他鬧,他可能會頭都不回地離她而去。一言不發地看他兩眼反倒驚醒了他的良知。他把思路拉回來,抬起頭,發現蘇菲已是淚流滿麵。她緊緊抓住他,好像一鬆手他就會飛走。嘴裏喃喃地說:

  “楊光,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你飛了那麽遠,就是為了來跟我說這些的嗎?”

                 四十七

  踢完球,看到張小波又想開溜,鄭子榕趕緊兩步追了上去。

  “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還瞞著我,真不夠哥兒們。”他拍拍張小波的肩,故作生氣地說。

  張小波臉一下子紅了,“哪裏。八字還沒一撇呢。哎,陳欣沒跟你說嗎,是她給我介紹的。”“陳欣?她還真給你介紹了?”鄭子榕有點不敢相信。這件事,陳欣可跟他隻字未提。那次張小波在他家吃飯,聽她說了這麽一句。還以為她順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當真了。“也不能說是她介紹的。她說李妮經常晚上上班需要人幫著看孩子,我反正沒什麽事,不如學學雷鋒,助人為樂。”長著一副大塊頭的張小波,說起李妮像個大姑娘似的靦腆。他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快快地說,“李妮該去上班了。我得趕緊過去。改天請你吃飯,咱們再細聊。”

  說完一溜煙跑了。高高的張小波跑起來有點搖搖晃晃。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鄭子榕想起三個月以前在他家,和大張,楊光三個人一起喝酒的情形。當時楊光正陷在和蘇菲的溫柔鄉裏不可自拔,自己剛剛結識李妮,砰然心動的感覺還沒消失,隻有張小波在那裏感慨命運不公。現在,楊光一番折騰之後回到了遍體鱗傷的盧小雅身邊,而陳欣差點為了自己的這段豔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心靈的懺悔中,他意識到任何浪漫隻要有傷害在裏麵,它的美都會大打折扣。這可能就是為什麽古今中外,無論多麽淒美的婚外戀都得不到世人的祝福的根本原因。人的一生中,可能最沒權利傷害的就是當初自己選擇的這個人。這個我們曾經發誓終身廝守的人。但在現實中,一旦我們的情欲失去了理智的韁繩,首先傷著的就是這個與我們朝夕相處,毫不設防的人。在這樣的傷害麵前,所有的借口都顯得那麽蒼白。

  現在,李妮已經永遠離他而去,張小波正在去李妮家的途中。生活多麽作弄人啊!

  星期天中午,鄭子榕接到張小波的電話,請他去喝早茶。喝早茶是廣東人的習慣,在廣東人一統天下的華人圈裏經久不衰。洋人也比較喜歡這種精致的小點,管它叫DIM?SUM。對來自大陸其他省份的人來說,來這裏已經遠遠超出了早茶的範圍。他們常常是中午的時候去,把這當一頓午飯來吃。

  鄭子榕到的時候,張小波已經在那裏了。看到鄭子榕進來,揮著手招呼他坐過去。

  鄭子榕發現張小波變樣了。原來那一頭亂蓬蓬的頭發修理了一下。一看就是理發店的水平。這個東北小夥長得其實不錯,雖說不上英俊,五官還是蠻端正的。看來過去給人的惡劣印象全來自他的不修邊幅。

  到底是東北人性格豪爽。沒等鄭子榕開口,張小波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招了。他說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不過也可能陳欣根本就沒把這當成是做大媒所以沒告訴你。也是,不過是給李妮找個BABY SITTER嘛。她大概也想不到我們之間能有什麽故事。畢竟我比李妮還小三歲呢。

  開始也沒想太多,就是覺得她挺不容易的,我反正有時間,能幫就幫幫。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後來想起來,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經喜歡上她了。那時候,還隻是被她女性韻味十足的身材吸引。就覺得她穿衣服很好看,到處都撐得鼓鼓的。後來知道她一個人拉扯著個孩子,打兩份工不說,還在大學選課,是個要強的女人。她看似柔弱,內心其實很堅強。我就挺尊敬她的。

  “對了,她除了翠園,還在哪兒幹?”鄭子榕插話。

  “一星期裏,有三天是在翠園做招待,四天在賭場做清潔工。都是晚上的工。這兩個地方就是晚上掙錢多一些。白天小剛去上學的時候,她就去上課。她選了幾門會計的課,說等學分掙夠了拿了證書就打算去找會計的工作。她在國內做過好幾年會計呢。那天她回來,小剛已經睡下了,她跟我說起這些,興奮地臉都紅了。我當時真感動。一個單身女人,肩上挑著生活的重擔,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夢。”張小波的情緒有點激動。

  “她跟她丈夫現在怎麽樣了?”鄭子榕把心裏的疑惑都提了出來。

  “她說她前不久回去了一趟。好像兩人商量了,除了那一紙婚約,夫妻關係名存實亡。本來也是,像這樣長期分居,要是洋人,早離了。”好像為了強調和李妮關係的合理性,張小波說這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口氣。

  “她好像搬家了吧?”鄭子榕想起上次去找李妮,住在那兒的一家洋人。

  “是啊。從中國回來,李妮對她丈夫再也不抱幻想了。第一件事就是賣房子。她說娘兒倆也不需要那麽大的房子。住單元房,不用剪草坪也不用鏟雪,有問題找房東,省心多了。”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問這話時,鄭子榕心裏酸溜溜的。畢竟李妮曾經差點成了他的女人。“李妮說她已經跟她丈夫提出離婚,她丈夫也口頭同意了。過一段時間她可能得回去一趟,把該辦的手續辦一下。這樣拖著,對那個叫雯雯的女孩也不公平。她說身為女人,她知道沒有女人不看重名分的。連妓女都渴望從良呢。但她目前沒還接受我的建議。她要我考慮好,一結婚就做爸爸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說到這裏,張小波的臉上顯出一種堅定的神情,“其實我早就考慮好了。我愛她,愛小剛,我會愛他們一輩子的。”

  眼前的張小波好像突然成熟了,渾身洋溢著男子漢的魅力。隻有女人能讓男人成熟,有人說過這句話嗎?鄭子榕為那天沒有邁出那一步慶幸。如果他們當時都放縱自己的情欲,成就了一夜風流。隨後也許會有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但結果不會比現在更好。

  “還說八字沒一撇呢。都談婚論嫁了。哎,你們那個了嗎?”鄭子榕知道這麽問不合適,這可是絕對隱私啊。可大張不是我哥兒們嘛。他實在是太想知道了。

  張小波滿臉通紅,眉眼之間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幸福,“頭兒你是過來人,我也不瞞你。不是我為自己開脫,你說麵對李妮這樣性感的女人要不想那事兒還算男人嗎?不過我一直沒敢輕舉妄動。那天李妮中途回來拿東西,正碰上我跟小剛玩得正歡。她就那樣呆呆地倚著門站著,眼淚嘩嘩地往外流。我抬頭看到她,忙問怎麽了。她好像從夢裏驚醒過來,擦掉眼淚,一句話沒說,拿了東西走了。走的時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當時就感覺跟平時不一樣。傻瓜都能看出來,那一眼裏有太多內容。那天晚上我有一種莫名的期待,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情。十一點多鍾,李妮回來了。我交待了一下小剛的情況,剛要走,李妮叫住了我。她說小波你要不急著回去,就多呆會兒,陪我說說話。我趕緊說,當然不急。就在她旁邊坐下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靈感,我接著問了一句,累了吧?這句話像擰開了水龍頭,李妮的眼淚馬上又湧了出來。我當時就想,一個生活在異國他鄉的單身母親眼睛裏該有多少淚水啊,流吧,盡情地流吧。完全是下意識的,我們已經緊緊擁抱在一起。我吻著她,鹹鹹的略帶苦澀的淚水帶著她的體溫流進我的嘴裏,我們完全融合在一起了。在床上,她纏綿而又瘋狂,給我帶來無比的快樂。完了以後,她大概發現我這是第一次,特別感動。她說她會傾其所有,報答我的恩情。她不知道,這也是我想說的。”

  “她沒跟你說起我嗎?”看到張小波和李妮水乳交融般的感情,鄭子榕有點不甘。

  “說了。她說你也在翠園打工。陳欣是小剛的中文老師。你們兩口子都是好人。

  鄭子榕心裏苦笑一聲,折騰半天,隻落個好人的名聲。想想也是,張小波能給她一份完整的愛,一個溫暖的家,一個男人偉岸的身軀,擋住自然界的風雪和寒流。對於飄落他鄉的女人,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呢?我能給她什麽?大概隻有再次遭到拋棄的屈辱。

  “她還說……”張小波欲言又止。

  “她還說什麽?”鄭子榕突然有點心虛。這個小妮子不會把我跟她的那層關係告訴大張吧。人說夫妻之間枕邊沒秘密。他們現在的這個關係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她說沒想到你在工廠打工。”

  鄭子榕的心往下一沉。想起那天去翠園洗碗見到李妮時她說的那半句話。這不會是後來她冷落我的原因吧。如果真的這麽勢利的話,自己當初沒陷進去真是做對了。他想到陳欣,這個貨真價實的洋博士,像個小女人似得跟著我這個不學無術的打工仔過儉樸的日子。這麽多年了,從來沒半點怨言。陳欣的心是金子做的。我真傻,差點失去她。張小波還在說什麽他一點也沒聽進去,他現在隻想盡快回家,告訴陳欣她是他的無價之寶。

                 四十八

  瑞德要去渥太華打聯賽。一家人早早地作旅行的打算。

  由於陳欣每年兩個星期的假幾乎全用在回國探親上了,他們一家人很少出去旅遊。鄭子榕是個能省就省的人,對旅遊這種花錢的事兒也不是很熱心。所以遇到聖誕節,複活節這種長假,最多一家人到公園轉轉或者去餐館搓一頓打發了事。現在瑞德去外地連著三天打比賽,名正言順地他們要大玩特玩了。

  旅館是教練統一預訂,陳欣隻是打了電話把信用卡號碼告訴旅館,住的地方就敲定了。剩下就是吃的問題。三天一共九頓飯,不可能頓頓都在外麵吃。晚餐是正餐,免不了要跟小隊員們一起出去吃的。其它幾頓飯自己躲在房間裏吃方便麵可能比較明智。於是陳欣買了幾盒小廚師肉絲方便麵,幾包久久紅榨菜,幾聽梅林牌午餐肉。又去超市買了不少水果,盒裝牛奶等。從A城到渥太華開車需要十個小時,鄭子榕開車沒問題,但一路上要不停地喂他零食。他這人什麽都能委屈,隻有這張嘴不能委屈。而且這麽長時間,瑞德在後座也不能幹坐著,土豆片是少不了得。所以陳欣又買了一大堆花生豆,巧克力,土豆片之類的零食。那幾天,瑞德興奮地一個勁兒說,我都等不及了。

  終於盼到了十月三號的那個周末,早上八點正,一家人出發了。

  明朗的秋日照著路邊的楓樹林,一片火紅中泛著金光。玉帶似的高速公路載著飛馳向前的各式轎車,吉普車,麵包車伸向遠方,像一幅輝煌而寧靜的畫麵,讓人恍若夢境。陳欣被這天堂般的景致迷住了。她貪婪地望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樹林,湖泊,農田,羊群,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感動。命運之神把我拋到這麽美麗的一片土地上,賜我健壯、能幹的丈夫,讓我擁有一雙優秀的兒女。我有何德何能配得上這樣的厚愛。在大家庭裏,我的天資不及四姐,才華不及二哥,勤奮不及三姐,精明不及大姐,這麽一隻愚笨的醜小鴨居然在大洋彼岸的加拿大找到了一塊立足之地,難道不是上天的恩賜嗎?

  “陳欣,想什麽哪?陪你老公說說話,我要犯困可就麻煩了。”鄭子榕的聲音把陳欣拉了回來。“你不是標榜過自己越開越精神嗎?怎麽會犯困。”陳欣知道鄭頭想跟她聊天了,還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禁啞然失笑,“你覺得瑞德他們隊怎麽樣?這次有把握贏嗎?”這句話算是問到了鄭子榕心坎上了,“隊是個好隊,教練也是個好教練,可惜太軟。就是對抗性不足。他們教練是法國人,他的打法有點像法國隊,重視技巧,有君子風度。但在場上,有時候還真是兩軍相遇,勇者勝。他要是不加強體能訓練,遇到個魯莽的對手就可能吃虧。”談起足球,鄭子榕充滿自信。陳欣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油然升起一股愛意。剛來加拿大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車。有個別愛折騰的男生買了車,周末就帶著一車女孩去逛商店,兜風。那時候鄭子榕還沒來,陳欣有時候也會搭搭順風車。當時她就覺得那個開車的男同學特有男子氣。她還發明了一條“名言”:男人美在自信。後來鄭子榕辦陪讀來到加拿大。來了之後陳欣讓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學開車。現在,每次坐鄭子榕的車她都會重溫當時的感覺。說起來,自己也算是女強人了。負笈西行,一路下來讀到博士畢業。又趕時髦改行搞計算機。一天的家庭婦女都沒做過。可骨子裏就是沒法兒擺脫對男人的依賴,總是希望他強大,自信。也許這是天性,源自弱者對力量的崇拜。

  陳欣開始喂鄭子榕糖花生米,又給他開了一聽可樂。收音機裏傳出一陣節奏很強的搖滾樂。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彌漫了她的整個身心。她脫掉鞋子,把腿翹到前車窗台上,嘴裏含著陳皮梅,口齒不清地跟鄭子榕聊開了天……

  傍晚時分,他們的車到達渥太華。找到預定的那家HOLIDAY INN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旅館的條件很好,有健身房,遊泳池,甚至還有乒乓球桌。房間裏有兩張床,沙發,洗手間,電視,咖啡爐,還配備了一個小冰箱。冰箱尤其有用。一進屋,陳欣就忙著把COOLER裏的東西往冰箱裏放。鄭子榕則忙著洗澡。放了一大池子水,要泡個痛快。在家裏,他從不舍得泡澡,心疼水電費。瑞德高興地在床上蹦來蹦去。一邊還叫著,這下不怕壞了。他們家的幾張床還是買房子時原來的房主留下來的,年份久遠。有一次,瑞德因為什麽事得意忘形,在床上跳了幾下,呱喳一聲腿折了,害得鄭子榕鼓搗半天才修好。從此瑞德就被剝奪了在床上亂蹦的權利。

  一會兒,接到教練通知,有的隊員還沒到,晚飯自行解決。陳欣連忙查電話號碼簿,找到一家附近的中餐館。每人都洗了澡之後,一家人神清氣爽地去餐館大吃了一頓。鄭子榕這人花錢謹慎,但出去吃飯從不心疼。一路上跟陳欣聊足了天,晚上又是餐館伺候,他樂得合不攏嘴。不時摟過陳欣親一口,也不管酸不酸,孩子看見影響好不好了。

  大概是旅途累了,九點多鍾,瑞德就沉沉睡去。鄭子榕和陳欣並排坐在床頭,一個看電視,一個看書。快十一點的時候,幾乎所有電影都演完了。鄭子榕還不舍得睡覺,好像要把這開心的一天盡量延長。他拿著個遙控器按來按去,竟調到一個成人節目。看了兩眼,他就受不了了,手伸過來在陳欣身上遊走。陳欣說你別亂來,兒子就在旁邊床上睡著呢。鄭子榕說咱們別弄出動靜來不就行了嘛。說著已經把整個身子壓過來了。他一邊喘著粗氣吻著陳欣的乳房,一邊迫不急待地脫掉了陳欣的內褲。陳欣再也沒法漠視他的騷擾了,她放下手裏的書,抱住了他。像烈火遇上了幹材,兩人在床上滾作一團。又怕吵醒瑞德,都壓抑著不叫出聲來,那種偷情的感覺反而更刺激,快感大增。直到大汗淋離地癱軟在床上。

  不一會兒,鄭子榕那裏就響起輕輕的呼嚕聲,陳欣卻怎麽也睡不著。她從沒見過鄭子榕這麽開心,像個孩子似的。不就是因為我給了他十個小時陪他說說話嗎?他其實是多麽容易滿足啊。一頓好飯,一場談話,一包零食。可我就是那麽吝嗇,總是在忙自己的事兒,把他晾在一邊。他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這我是知道的,卻從來沒想到過怎麽樣解決這個矛盾。他給了我男人堅實的肩膀,我給過他多少女性的溫柔呢?他去找李妮,我難道沒有責任嗎?

  就在陳欣胡思亂想的時候,鄭子榕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背著一袋幹糧出去尋找浪漫。在第一個十字路口,他遇見一個白胡子老者,老者問,你想找永久的浪漫呢還是暫時的浪漫?他想都沒想就說當然是永久的。老人說你一直往前。走了兩天兩夜,什麽浪漫都沒遇見,經過一戶人家,是一對鶴發童顏的老人。他們邀他一起吃飯。飯間,那對老人四目相對時含情脈脈,互相夾菜,勸飯,很是恩愛。他們對鄭子榕說,你回家去吧,你要找的東西就在家裏。鄭子榕說不行,就是因為家裏沒有我才出來找。他告別了老兩口,折了回去。那個白胡子老者已經不見了。一個模樣俊俏的女子站在那裏,她笑嘻嘻地說,你想找浪漫吧,跟我來。鄭子榕跟著她岔進一條小路。路邊長滿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香味撲鼻。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亭台樓閣,美女如雲。看到鄭子榕,其中一個豔麗無比的女子飄然走了過來。她挽著鄭子榕,把他帶到一個幽靜的小河邊,說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怎麽才來。鄭子榕心跳加速,他想,這才是我要找的浪漫。他與美女在河邊的草坪上做愛,快樂無比。一陣雲雨過後,美女問,你的父王什麽時候來接咱們回家?鄭子榕莫名其妙,美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你不是蓬萊國的王子嗎?鄭子榕說,當然不是。我是在加拿大打工為生的中國人。那個美女輕蔑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鄭子榕呆呆地看著她走遠了,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拿出幹糧啃著,突然有點想老婆。老婆從來沒有瞧不起他。老婆說他是當家的,天天給他換著花樣做好吃的。這麽想的時候,白發老者出現在他麵前,說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十字路口的地方向右拐,你就能回家了。記住了,浪漫就在你的身邊,你要學會的是發現,不是尋找。說完,化作一陣輕煙飄走了。鄭子榕拔腿向家的方向狂奔,遠遠的,他看到了他家那座紅磚黑瓦的房子了。屋前綠草如毯,陳欣帶著一對兒女站在屋前迎接他的歸來……

 

[版權所有,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