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三個女人(51-60)
文章來源: 北美女人創作群2005-03-07 09:00:52

(51)

 

在愛與恨之間,往往恨一個人要比愛一個人容易,因為人都是有私心的。所以,我考慮不到自己的背叛,我隻知道,我沒有因為其他女人舍棄這個家,而妻子卻比我絕情。 
《聖經》裏說,女人是由男人的一根肋骨創造的,而一直以來人們也很自然的認為男人比女人在各方麵更具主導地位。實際上,如果沒有這根肋骨,男人這副軀殼又如何能夠挺立呢?我倒覺得女人在很多時候比男人要堅強,比如在愛情裏她們雖然習慣扮演弱者,但其實上,在很多需要選擇的關鍵時刻,她們往往比男人更具果斷力。 
妻子離婚這個決定便是我不能夠做出的,我恨妻子,我恨她如此輕易的就抹殺了我多年來對這個家,對這份患難情感的信仰…… 
我象個秤砣一樣深陷在辦公室的沙發裏,呆呆地麵對著一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而透過這扇位於二十樓的窗戶,在另一邊,便是成都深深的夜色。今晚的成都無月無星,和我的心情一般黯淡無光。遠處,蜀都大道兩旁的高層樓群閃爍著微微霓虹燈光,就象點點磷火點綴著這樣一個漆黑的夜晚。 
沙發很寬大,很軟,但我卻沒有一絲的舒適感,我長歎了一聲,滿心的憤恨與心酸交織著,苦不堪言。 
剛才,妻子縮卷成一團倚在客廳的角落,渾身衣不遮體,瑟瑟發抖的樣子深深烙在了我的腦海裏,但是,驚恐、無助又可憐的妻子卻並沒有讓我感到一絲一毫的憐憫。 
我想我這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女人帶給我的恥辱,我絕不會原諒她,在我的內心,隻有報複,我要讓背叛我的女人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我清楚自己象個強奸犯一樣的舉動會讓妻子感到痛,不管是肉體還是心理。不過到最後,實際上我並沒有做我想做的,因為當褲子脫到一半時,我突然覺得這樣很無聊,於是我放棄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女人願意和你做愛,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為了情,二是為了錢,如果還有其他原因,那這女人就肯定是神經病。 
我和不少女人做過愛,有為了情的,也有給了錢的,但象今天這樣,用極端暴力的方式去占有我還從來沒經曆過。說實話,我不是正人君子,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從小到大,我都不欣賞用強迫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況且現在麵對的還是我多年的發妻,雖然她對不起我使我蒙羞,但短暫的暴怒後,我覺得用這種方式去複仇沒意思。 
我當時憤恨地想,如果用性作為報複的手段,那幹她還不如去幹另外一個女人。 
當然,放棄了這一想法,並不代表著我理智的恢複與情緒的平靜。 
我一邊係皮帶一邊指著妻子的臉,無比唾棄的冷笑著說:想離婚門兒都沒有,……不過你還是得給我滾,你以後沒資格待在這個家,今晚讓你收拾東西,明天就給老子消失……” 
妻子沒有說話,她的頭垂得很低很低,使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淩亂的頭發四散開來,全身在不住的顫抖,天氣並不冷,反而還有點熱,所以我感覺她象個躺在地上抽搐垂死的病人。 
不過,現在的我對眼前的一切是不會再有知覺的,我沒有一絲猶豫,扔下那句話轉身出了門,身後,房門被我狠狠地帶過來,關閉時發出一聲巨響…… 
在門外,我停了一下腳步。 
空間突然變得很安靜,我下意識豎起了耳朵,門的那一邊鴉雀無聲,死一般寂靜…… 
我怔怔地站著,忽然想起六年前,妻子仰著凍得紅撲撲的臉蛋,雙臂繞著我的脖子,堅定地說:“……不管怎樣,重要的是我們不會分離……” 
想著想著,我倏的感覺,淚水已然從眼眶中止不住的滑落。六年前,妻子這句話讓我哭了,六年後當再次想起這句話,我也哭了。隻是,同樣的話,不一樣的淚水,不一樣的心情…… 
我剛才的威風蕩然無存,發泄過後,這才是我真實的情感……感情上,我承認自己是個脆弱的男人,我明白從今往後,我和妻子就將是兩個世界的人,所有的一切情感與誓言都將不複存在。 
這一刻,我流淚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我心中愛的信仰的破滅…… 

 

 

(52)

 

我怔怔坐著,仔細回味三年來我和三個女人的種種,一切都仿佛在夢中,虛虛實實,講不清也理不順。 
人的一生,三年時光不過轉念之間,但對於我,卻是刻骨銘心的經曆。這三年裏,我同時和三個女人糾纏著,愛過,痛過,恨過,傷害過別人,也被傷害過。我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麽,好象很多,又好象一點都沒有,隻有一樣我清楚,就是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上輩子一定欠這三個女人很多錢,所以今生要一一償還。 
這一刻,我和三個女人的故事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了結局,不過這個結局應該讓人很掃興。每個人都希望愛情是美好的,但事以願違,生活就是這般無奈。黎美有了新的感情歸宿,離我而去,妻子背叛了我,帶給我巨大的傷痛,而林雯和我的感情也似乎在逐漸變淡。我曾經以為我可以牢牢控製三個女人,自信的認為她們就象魚離不開水一樣離不開我,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在這個世界上,你不可能把握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女人。 
突然之間,我感到了孤單,好怕到最後自己孑然一人。是的,同時擁有三個女人與一個女人都沒有的落差感實在太大,我想我接受不來。 
獨自坐在熄著燈偌大的辦公室裏,我開始有點心慌,我忽然覺得應該做些什麽,使自己顯得不那麽孤單才好,於是,我想到了林雯。 
說來也是,現在就隻剩林雯了。 
我看了看表,淩晨一點,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林雯的電話。林雯在電話那頭睡意正濃,打著嗬欠說怎麽啦這麽晚打電話? 
我努力調整了一下低落的情緒,故意笑著,說沒什麽事兒就看你在幹嗎? 
林雯也笑了,說我還能幹嗎當然睡覺唄。 
我腦子一下有點卡殼,不知接下去該說什麽,支支吾吾的,隨口問工作還好吧?進展如何? 
林雯哼了一下,故意把聲音拖得老長,說喲高總,深更半夜的還視察工作呀? 
林雯這張嘴是越來越厲害了,特別是到了廣州後,簡直變成了刀子嘴。我心想,刀子嘴還算好的,要是刀子心可才麻煩呢。 
我嘿嘿笑了笑,說真的沒什麽,就突然想起你了想聽聽你的聲音。 
林雯柔聲說:想我啦?那就來廣州嘛,再說,這邊項目還等你過來拍板增加投資呢,就要動工了,時間不等人……” 
本來,是想和林雯談談情找點慰寄的,沒想到林雯幾句話還是把工作給扯了進來,這多少讓我有點失望。女人事業心太強還是不好,讓男人挺有壓力感,不過,我清楚林雯的性格絕不是女強人類型,她現在傾注於工作實是出於無奈。我覺得,女人為感情而活這句話用在林雯身上同樣適合,如果把她娶回去,她絕對願意放棄外麵的一切,在家相夫教子。 
在接連失去了黎美和妻子後,林雯現在成了我唯一的女人,依稀中,我感到一絲欣慰,畢竟林雯還在身邊。 
我壓低了嗓子,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溫柔,說:好吧,我很快就過來,不過這項目你一直在負責也更熟悉一些,就以你的意見為主吧。” 
林雯輕輕恩了一聲,突然間意識到什麽似的,問:建雲,你沒什麽事吧?” 
女人都是敏感的,我聽了有點驚慌,我不想讓林雯知道妻子的事,雖然林雯看不見,我還是使勁把頭搖的象個撥浪鼓,說沒……沒什麽,好啦時候不早了你睡吧…… 
急急掛斷電話,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 
此刻,我的心情矛盾加複雜,交錯的情感與思緒把五髒六腑絞的一團糟。 
對妻子,我自然滿是怨恨與惱火,但不知怎麽的,在痛罵她的不忠的同時,我卻又不斷想起以前同甘共苦,風雨波折的日子,心裏好不難受。 
對林雯,我始終帶著愧疚之情,她為我付出那麽多,我卻總是給她帶來傷害,實在羞於麵對她。 
至於黎美,我不知該說什麽,也許我們的相識本身就是個錯誤,但我真的喜歡這個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她給我的感受是這輩子也難以忘懷的,所以當她選擇離去時,我的心很痛。 
有首歌是這樣唱的——愛一個人好難,如果真是這樣,我豈不是難上加難再加難?因為我愛上了三個女人…… 
就這麽想著,也不知幾點了,身心疲憊的我終於覺得困了,於是縮卷在沙發裏試圖用睡眠來忘卻煩惱。 
但是,我睡得很不好,接連做了幾個惡夢,而且都與殉情有關……

 

(53)

 

早上九點上班的時候,我讓秘書挨個打電話請各位高管人員到會議室開會。 
雖然心情極差,但我清楚公司的發展正處在一個關鍵時刻,不能因為我而受到影響。感情的確受到了挫折,但還有事業啊,我絕對是一個能分清什麽時候什麽場合該做什麽事的男人,林雯就曾說過,這是我最大的優點。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出我有任何的不妥,所以,我必須得保持一切正常,該幹嗎還得幹嗎去。 
我雄赳赳的端坐在高靠背沙發裏,和往常一樣微笑著和魚貫而入的同事點頭打招呼。其實,我做做樣子罷了,昨晚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最多迷迷糊糊睡了兩、三個小時,現在很是疲憊,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 
我努力挺了挺腰板,希望能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不過,腰部又在隱隱作疼了,近段時間,我老是感到腰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中年腎虧的原故,要不就是三年來耕耘三份責任田太過勤奮,以至耗精過度。 
不過,現在可以解脫了,女人一個個都跑掉了,我也可以歇歇了……想著,我自嘲地撇撇嘴,猛地喝了口茶。茶可能才砌好,有點燙,我呲牙咧嘴的瞪了身旁的秘書一眼,心想著奶奶的你也來整我? 
王臨峰最後一個進來,穿了件不知是什麽布料的西服,油光光的象沒洗幹淨一樣,再配上他那個油光鋥亮的光頭,整個人就象才從油缸裏撈出來似的。我正想數落他幾句,沒想到他一屁股坐下來,倒先給我打起趣來了,說高總度假回來精神那麽差啊,晚上給嫂子少交點口糧嘛! 
我聽了心中一緊,眼珠子很快掃射了一邊四周的同事,有的哈哈大笑,有的竊竊偷笑,還有的抿著嘴想笑不敢笑,總之感覺一個個神情眼色都算正常。我稍微有點欣慰,看樣子公司同事們都以為我是和妻子出去度假了,那麽也就表示並不知道妻子和周易銘的事。 
王臨峰這家夥比我大一歲,也是公司元老了,一起跟我打天下到現在。他這人思維活躍,不拘小節,平日裏說話總是大不咧咧的,連我這個董事長也不例外,不過大家都習慣了。王臨峰其實是個老好人,講義氣重感情,他老婆曾自爆家底說他看《泰坦尼克號》,看幾遍就哭幾遍,心腸軟得不輸給葬花落淚的林黛玉。 
要是平時,我一定要回敬王臨峰,挖苦他一番,不過現在心情確實不爽,我隻是應付的笑了笑,甩了根煙給他,說得了吧你先把身上的油洗幹淨再來。 
眾人又是一陣笑。 
王臨峰撓撓後腦勺,一臉憨樣,急急辯解說:老高亂講,這可是名牌。” 
會議開始,我首先聽取了各部門負責人對近期工作的情況匯報,看來情況喜人,廣告業務量穩中還有升,尤其西南片區今年五月份還沒結束,便已經完成了全年任務的百分之七十。 
其實,公司的廣告老本行我是一點也不擔心,因為畢竟已經有了品牌知名度有了穩定的客戶群,現在,讓我最掛心的是廣州的地產項目。 
這個項目前期已經有一個億的預算,其中百分之七十將來自融資和銀行貸款,償還負擔很重,現在還沒正式動工,又要追加投資。今早開會前我粗略算了一下,按目前修訂的大廈設計規劃,至少還要五千萬。對於公司來講,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高投資額,風險不小。 
我本人對這個項目倒是信心滿懷的,商海多年,我堅信自己的投資意識。不過既然作為一個團隊,我還是想聽聽更多人的意見,我感覺一定會有不同聲音的,我也不想一個說了算…… 
我用手指關節輕輕點著桌麵,說:廣州地產項目是公司多元化發展邁出的第一步,也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對於追加投資這事兒,請大家議一議,談談自己的看法。我最遲後天就要過去,我看今天就可以初步定一下到底還投不投……” 
說著,我示意秘書把廣州傳過來的最新方案發給大家。 
何汝明手裏拎著他最愛的小茶壺,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說:我看可以,都投了一個億了,如果項目真能更好更完善,再投又有什麽關係?公司有這個實力嘛。……高收益必然高風險,這年月幹什麽沒風險?縮頭縮尾的,還幹什麽大事……” 
這麽年了,何汝明仍保持著一股軍人的果練,說話嗓門大,中氣足,象在喊操。 
我衝何汝明點點頭。這些年來,每到公司發展的關鍵時刻,老何總是義無返顧地站在我這一邊,給我無盡的支持。我知道他十分信任我,就象當年他拎著一麻袋鈔票非要入夥一樣,也許他看好的並不是公司本身,而是我。 
我環顧四周,發現大部分人點著頭,表情都比較虔誠,看樣子沒什麽意見。這也不奇怪,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我在決策,否定項目就等於否定我,我想不會有太多反對意見,除了鍾建。

 

(54)

 

不知怎麽回事,近來我對鍾建有種感覺,說好聽點就是越來越有主見了,說難聽點就是越來越不聽話。 
從大學開始,我就象哈雷慧星,鍾建就象哈雷慧星後麵的尾巴,基本上我說什麽他都會聽,所以作為我多年的忠誠跟隨者,我一直都十分信任他。 
但最近,我感到這根尾巴好象斷了。 
自從上一次明確反對我的多元化發展計劃開始,鍾建就老愛和我頂,而且好象是要在我麵前刻意突出自己的能力。本來,展現自己無可厚非,但作為我的親信,偏偏在公司發展大計上要跟我唱反調,這就讓我有點不舒服了。 
當然,現在鍾建正在廣州,這個會議他發不了言頂不了我,不過我下意識的瞄了一眼小劉。這小子上次是堅決和鍾建同一條戰壕的,不知今天會有什麽表現。 
果然,在眾多點頭稱道讚許的神色中,小劉猶豫的神情顯得尤為顯眼。我真納悶了,鍾建和小劉應該是我的絕對心腹啊,如今怎麽會在大原則上跑到我的對立麵去了。 
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快,嘴角輕輕斜了一下,故意拖長了聲音說道:小劉啊……你是不是有其他意見?……想什麽就說嘛。” 
其實,我說這話的意思是在暗示小劉不要在會上提反對意見,別人提都可以,但他是我的助理,怎麽能公然反對我的意見呢?這不讓我沒麵子嗎。 
小劉聽了點點頭,頓了一頓,說:高總,我覺得投資額那麽大,是不是應該慎重一些。……我認為,項目完全可以先動起來,至於追加部分稍微緩一緩也不遲。如果連預算都要追加投資,那按照慣例,很可能大樓真正起來了,就還得再追加一次,這麽大的投資額對於公司來說風險實在太大了,我覺得應該穩一穩好……” 
看來小劉今天是故意在和我作對,不僅說了,而且還說的思路清晰口齒伶俐頭頭是道,一副有備而來的架勢。 
我心裏咯噔一下,很不爽,怎麽最近都是我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來跟我作對呢?本來因為妻子的事我心裏就冒火,現在小劉又來給添了把幹柴。 
我的臉色象打了霜的茄子,一下子沉了下來,我擺擺手,打斷了小劉的話,說小劉你仔細研究過廣州這個項目沒有啊?語氣看似平淡,實際上話中帶刺。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反應過來,小劉竟挺自信地回答說當然研究過,我和鍾總做過市場分析…… 
我聽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暗罵,你和鍾建去做調查?你小子到底是誰的助理?沒給我匯報去做個屁的調查?什麽意思? 
我口氣變的生硬起來,看也沒看小劉,情緒有點激動地說:大家要明白一個道理,就是投入和產出的簡單常識,我們投資是為了回報,這錢又不是燒來玩的。我們在廣州買這塊地大家清楚嗎?那可是公認的市場升值潛力大,我們也是做過調研分析的,我們不是傻子。剛才何總說的好,高收益必有高風險,公司要有什麽失誤我的責任最大,但我就有這個信心。……可是,有的同事卻總是怕這怕那,這樣有什麽水平啊?怎麽做大事啊?當年我們創業時那股激情與膽識哪兒去了啊?” 
最後一句我故意拉高了嗓門,斜著眼狠狠瞧了小劉一眼。 
說實話,這麽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如此嚴厲的駁斥過誰,特別是我的同事,所以今天這陣勢誰都可以看出來我相當不高興。 
會議室裏突然異常沉默,還滲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小劉耷拉著腦袋,臉漲的紅通通的,象個做錯事的孩子。 
…… 
當然,會議最後一致通過了廣州地產項目增加投資的意見,這一次,我在公司扮演了獨裁者的形象,說是要征求大家的意見,實際上是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把相反意見當成放屁,把持反對意見者當成了反動派……連我自己都清楚,這不應該是我以往的處事作風,但今天我卻實實在在地做了出來。 
心裏很鬱悶,剛散會我便陰著臉一言不發的大步走出會議室,何汝明緊緊跟了出來。 

 

 

(55)

 

何汝明的身材這幾年越發精瘦了,苗條得象根電線竿,但一雙大眼卻炯炯有神,太陽穴微微股起,咋一看有點象武俠小說裏內功深厚的高手。此刻,他就坐在我對麵,抽著煙,然後抿一口茶,摸一摸地中海似的禿頂腦殼,靜靜地望著我,二郎腿翹著,一搖一搖的。   
聽我老爸說,當年在部隊的時候,何汝明也算是個厲害的人物。軍事五項競賽曾在全軍拿過第三名,除此之外,拉二胡寫文章唱個京腔什麽的也都還行,可稱的上是文武雙全,但不知怎麽的,就是老不被重用,以至於比他後參軍的人都當上了他的指導員,他仍是個小班長,最後無奈之下轉了業。 
成為合作夥伴後,對何汝明的性子我多少明白了。其實,不管是在部隊還是如今經商,他的能力的確沒得說,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沒有駕馭全局的果斷力,你讓他幫忙分析問題,出謀劃策,他比誰都厲害,道理一套一套的,但隻要是讓他拿決定性意見,立馬沒了主意。所以,這個弱點使他難以當好一個領導,尤其是一把手。 
不過,何汝明最大的優點也在於他能認識到自己的缺點,他管我老爸叫大哥,應該說就是我的前輩了,但這麽些年來他從無怨言心甘情願的跟著我幹事業,支持我,協助我,他清楚他不具備的能力我有,而我也明白他那種冷靜分析問題的能力與穩重的心態,是年輕的我需要學習的。應該說,我和何汝明雖然年齡整整差了十五歲,但確實是很合拍的合作夥伴。 
此刻,他看似悠哉地坐著,其實眼裏滿是疑惑,他幹咳了兩聲,清清嗓子說:最近怎麽了?好象休完假回來還更累了。” 
我清楚他這是在針對剛才我在會議上的表現。我了解何汝明,何汝明同樣也了解我,他絕對看出了我的情緒失常。 
我故意扭過頭不看何汝明的眼睛,平淡地說沒什麽隻是有點累。 
何汝明搖搖頭,說以前你絕對不會在公開場合發這種脾氣的,況且,小劉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事心情不好啊? 
作為我的長輩,何汝明常常這樣直截了當的指出我的問題,我也一直樂於接受這種形式,因為我覺得很多時候何汝明說的東西確實有道理。但今天,我沒有這種感覺,甚至還感到不耐煩。也是,我沒法跟他說是因為我老婆跟別的男人亂搞還搞大了肚子令我氣憤不已所以今天在會上表現失常。 
我擺擺手,有些生硬地叉開話題,說老何啊我準備明天就到廣州,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何汝明愣了一下,思維顯然沒跟上我轉移話題的速度,他頓了頓,說:……算了,我就不去了我幫你看家。” 
說實話,有這樣一個賢內助似的合作者,對我來講是幸運的,說自私點,起碼對我沒威脅。我曾見過太多合作夥伴之間的爭權奪利,深知其中的殘酷與麻木不仁,還好,何汝明絕對不會和我爭什麽,他的低調成就了我在這個公司無比的威信。 
不過不知怎麽的,此時我腦海裏出現了另一個身影——鍾建,我突然記起當年他為了要加入我當隊長的足球隊,而對我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的那副跟班模樣……也許,我不當球隊隊長,他不會主動來接近我,也許,我沒有自己的公司,他可能大學畢業後也就不會再來找我,是的,他始終是帶著目的……想著,我感到一絲不快,狠狠掐掉手中的半截香煙。 
何汝明一直在注視著我,感覺還沒死心,正在等時機想繼續刨根問底。 
我長籲了一口氣,心裏說不出的煩躁。這麽多年來,除了我和三個女人之外,我和何汝明幾乎是無話不談,本來他作為長輩,在感情、家庭、朋友……很多方麵,我都可以聽取一下他的意見,但此刻我就是說不出口。畢竟,老婆紅杏出牆,懷疑朋友都不是些什麽光彩的事情,它們此刻就象一個臭屁,放出來怕羞,不放出來又憋得慌……  
心裏正七上八下的,有人敲門,我說進來,是王臨峰,他推開門,屁顛屁顛地急步走來,說:高總,利欣集團那邊剛打來電話,說今年不再續約了,怎麽搞的,一直合作很好的嘛,這可是大客戶啊……” 
我腦子一直很亂,聽了王臨峰劈頭蓋臉這幾句,懵了一下,眨巴著眼問那個利欣集團? 
何汝明在我對麵皺了皺眉,抑揚頓挫地說了三個字:周————銘。 
我瞬間象被電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顫,從沙發裏直直彈了起來,吼著:操他姥姥,老子還不想和他續約呢……” 

 

(56)

 

誰都可以看出我今天情緒極差,所以何汝明和王臨峰離開後,一直沒人再進過我的辦公室,我想沒人會明白平日裏和藹可親的董事長怎麽突然變成了暴君,當然,我也不願意讓任何人明白。 
我怔怔站在落地窗前,點上根煙,望著大廈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與車群,心亂如麻。 
感情上,我遭受著我深愛的女人們的重創,這使得原來自以為多麽了解女人的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男人永遠別指望徹底搞懂女人,這比男人生孩子的機率還要小。黎美的離去,妻子的背叛,在我看來都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而且如此的突然,讓我難以承受,我甚至開始懷疑她們曾經的對我的感情是不是真實的……我隻能感歎女人太善變,變的可以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友情上,我的摯友鍾建也讓我感到了不快。雖然沒有確實的發生什麽,但我越來越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最近突然旗幟鮮明的反對我的意見,而這幾次林雯談到他時也似乎欲言又止,我的親信小劉就更是奇怪的跟他越走越近……所有這一切,讓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雖然我還說不清會是什麽,但我猛然發覺,其實這麽些年來我並沒有真正的去認識一直表現低調的鍾建,反而在他麵前,我毫無保留,展現的太完全。 
事業上,我和我的公司到了一個發展的關鍵時期,如果廣州地產項目成功了,那自然一片坦途,但假如失敗呢?我不敢去想。其實,這個項目的風險我非常清楚,上億元的投資大部分來自貸款,這招空手道我玩得的確很大膽也很驚險。當然,項目本身利潤高而且目前運作正常,讓我感到寬慰,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壓力還是讓我繃緊了心弦。 
就這樣,仿佛一夜之間,愛情、友情、事業的難題,統統擺到了我的麵前,讓我不堪負重,心力交悴。這一刻,我在想,生活到底意味著什麽?是享受幸福還是承受痛苦?為什麽經曆越多,越成熟,反而更多的感受到生活的傷痛、悲涼與殘酷? 
…… 
正在梳理人生觀,電話響了,我為自己的思緒被打斷而感到不快,很不耐煩地喂喂著。 
是市委馬秘書打來的,我立刻定了定神,雖然對方看不見,我還是很自然的換做一副笑臉。馬秘書姓馬屬馬長著一副馬臉,最大的特長是拍領導馬屁。他皮膚白皙,架著副金絲眼睛,頭發時常梳的油亮,衣服光鮮筆挺,舉手投足間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特別知識分子。不過,當我第一次看到他時,隻覺得他象個太監,在領導身邊謙膝畢恭那副模樣,完全一副奴才相。 
雖然我和馬秘書並不是十分熟,而且對他也沒什麽好感,但我知道這可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雖然不是什麽官,但用處大,很多關係需要他幫我拉。不過,私底下他似乎也樂於和我們這些商人套近乎,也是,磨磨嘴皮子就可以數大把鈔票,何樂而不為呢? 
馬秘書嗬嗬笑著,說老弟前段時間好難找啊,跑到哪裏瀟灑去了?我陪笑,說休了幾天假,讓您操心啦。 
馬秘書突然語氣變的神秘,說我要先恭喜你啦…… 
我已經預感到馬秘書要放什麽屁,不過還是裝傻,說馬秘書怎麽這麽說,有什麽好恭喜的? 
馬秘書打著哈哈,說:你可能已經知道了,這次你被提名市裏十大傑青,……給你提供一個消息,你當選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我就提前給老弟道賀了。” 
我撇撇嘴,絕對不相信馬秘書今天給我電話就是為了道賀的,我故意提高嗓門順著說:那還要馬秘書多提拔啦。” 
馬秘書笑笑,說沒問題,呃……你老弟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 
我暗自發笑,心想什麽時候我們變的這麽親密了?看來這家夥今天的確另有所求,隻是故意拐彎抹角半天不入正題罷了,我想著幹脆幫他一把,讓他說完趕緊打發走,省得煩人。於是我說:馬秘書,你以前幫了我不少忙,這次又這麽費心我的事情,真不知道怎麽感謝您才好呢……要有什麽事小弟能幫上忙的,請一定給小弟機會。” 
馬秘書估計十分讚賞我的端正態度,聲音輕快,充滿了無限喜悅,說:老弟太客氣了,……嗬嗬,這不,還真有個小事請你幫幫忙呢……” 
我說哪裏哪裏,馬秘書盡管吩咐就是,高建雲我義不容辭…… 
馬秘書說:這樣,我妹妹後天結婚,可……可這婚車還沒落實呢,就想管老弟你借台車……” 
我開始在心裏問候馬秘書的親娘,這狗日的借車恐怕是次要的,告訴我他妹妹結婚的事應該才是重點。 
馬秘書是政府部門的人,平時對外都不太愛顯露和我們這些私人老板的關係,估計是怕人家引起過多聯想,我呸,真是妓女怕了嫖客,老子X他媽。 
這一回,他一定覺得自己妹妹的婚禮不方便有太多我們這類人出現,但是,又舍不得放過我們這些肥肉,於是便想了個借車的法兒讓我們掏錢上供。其實,這狗日的完全沒必要想出這種辦法,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人,真是要當妓女又要立牌坊,有毛病。 
我笑著,說:那簡單,這樣,要是我的320看不上,就去幫你拉台加長的林肯大白鯊,人生大事嘛,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嗬嗬。” 
跟馬秘書通完電話,我讓小劉進來。 
小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顯然還沒從剛才我的莫名責備中回過神來。 
本來就心煩,加上馬秘書這麽一攪和,心情更是不佳,我的臉象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冷冷對小劉說:馬秘書妹妹結婚,你去借輛林肯大白鯊來,另外準備個兩萬元的紅包,晚上送去。” 
小劉點點頭,說馬上去辦,可說完卻仍站在原地沒有走的意思,似乎有話想說。 
我瞪了小劉一眼,問還有什麽事。 
小劉想了老半天,咬咬牙說:高總,我覺得自己在會上的發言隻是一個觀點而已,並不是想要反對什麽,而且這個項目的風險……” 
我實在不明白小劉怎麽變的如此死心眼,我很不耐煩地揮揮手,說現在這個問題不談,你先出去。 
小劉臉色微微一變,嘴唇哆嗦了一下,失望的慢慢轉過身…… 
我靠在沙發椅裏,看著小劉無精打采的背影,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如此生硬的對待小劉,會不會正中了某些人下懷呢?也許,就是有人想從我身邊一個個拉走我的親信呢?想著,我心裏一驚,急忙叫住就快走出門口的小劉。 
小劉麵帶欣喜的回過頭。 
我在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紅包封三萬吧,……還有,明天我去廣州,你幫我訂票……” 

 

 

 

 

(57)

 

在辦公室心神不寧地坐著,我簡直坐如針氈,一股濃濃的失落感緊緊包裹並壓迫著我的心髒,讓我的大腦有點供血不足的暈眩感。說真的,現在,北京和成都已經變成了我愛情的墓地,也就隻剩下廣州還有點生氣了,起碼那裏還有個林雯。 
到廣州去的心情簡直迫不及待,我想,林雯一定會好好安撫我這顆寂寞受傷的心。 
快下班的時候,顧東打來電話,問我昨晚情況如何?有沒有轉機? 
我懶心無常的說轉個屁的機,全招了。 
顧東一下沒明白過來,挺奇怪地問什麽全招了? 
我有些氣急敗壞,狠狠說道:你奶奶的,招了孩子他爸是哪一個。” 
刹那,顧東一陣沉默。 
此刻,雖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顧東清楚他高大哥這回是真真切切的被扣上了一頂奪目耀眼的綠帽子了。 
我突然感到臉上一陣發燙,盡管顧東是我的知心鐵哥們兒,但這種事情實在太丟臉,我真不知以後該如何麵對別人的目光。我在心裏詛咒發誓,除了顧東和張旭,絕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連老爸老媽也不例外。 
顧東說:……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出來喝兩杯,聊聊吧。這話看似是在安慰我,但實際上顧東的語氣比較沉重,給我的感覺象是在致悼詞。我聽了心情異常煩躁,冷笑著說還聊個屁,我看今晚不如去嫖妓吧,或者邊嫖邊聊也行。 
顧東說你得了得了,這樣,我值班到七點,咱們就八點見,飄香川菜館。 
下班的時候,何汝明過來給我打了個招呼,說明天你去廣州我就不送你了,見到林雯、鍾建,代我問聲好。 
我點點頭,說老何啊家裏就再辛苦你一下了。 
何汝明拍拍我肩膀,說話有些意味深長:廣州可是大項目,公司的希望,看你的了……還有,不管有什麽事,想開點,別影響了自己的情緒……” 
我微微一笑,和何汝明握了握手,立刻感受到對方一股沉沉的力量傳來,我心想,何汝明真是眼光犀利想法周到提醒又恰到好處。 
顧東約在八點,我看看表,才六點多鍾,估計公司同事都下班了,我獨自在寬大的辦公室裏踱著步,盤算著先去哪裏晃一晃,消磨一下時間才好。 
現在,家肯定是不想回去的,最多一會兒和顧東喝兩杯小酒,然後回去拿幾件換洗衣服就再走,因為這屋子我實在待不下去,我甚至有種恐懼的心理,我不想再觸景傷情。 
不過,估計妻子應該已經離開了。從昨晚到現在,沒有她的任何消息,我想,她一定跑到周易銘那裏去了吧。她既然敢主動承認和周易銘的關係,就一定是做好了另外投懷送抱的準備。 
不知怎麽的,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了妻子和周易銘在床上的情景,以及妻子呻呤著被壓在身下的樣子……我頓時覺得氣緊,一下子癱倒在沙發裏,腦子很暈,渾身的血象在倒流。 
我狠狠鬆開領帶,發泄一般扔到一邊,我開始在心裏問候周易銘的祖宗。我想過要好好收拾周易銘,我完全可以隨便找幾個人暴揍他一頓,但我卻又不甘心就這麽簡單,我認為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讓周易銘為自己的卑鄙無恥下流付出巨大代價,隻不過,我暫時還沒想好…… 
正在又氣又急,有人敲門,我納悶是誰還沒走,說進來。 
進來的是我的秘書許婭。 
許婭比黎美還小一歲,來公司卻已經快三年了。這女孩子聰明伶俐,做事情認真細致,去年我才把她從市場部調過來做我秘書。當然,成都妹子許婭長相也還不錯,雖然沒有黎美的嬌柔,林雯的嫵媚,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楚楚可人。 
不知怎麽搞的,今天我看著微笑著走來的許婭,心情有點異樣,說不清,隻是覺得有點浮躁。 
我定了定神,說怎麽你還沒走啊?有事嗎? 
許婭甜甜一笑,說還有點事情沒做完,這裏有份財務報表需要您簽字。 
我點點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辦公桌邊,挺隨意地問了一句大家都下班了? 
許婭說是,然後把文件遞上來。 
我發現許婭今天穿了件很別致的緊身套裝,勾畫出豐滿的乳房,纖細的腰身,圓潤的臀部…… 
我覺得嗓子一陣發幹,有點手足無措地坐了下來,卻又突然發現自己的襯衣領子敞得很大,大半個胸膛都露在了外麵,一定是剛才扯領帶時拉開的。我有些尷尬的整理著領口,我注意到許婭把頭故做自然的側到一邊,臉微微有點紅。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報表,頭垂得很底,心跳的卻有些厲害。真不知怎麽了,許婭做我秘書也差不多快一年,平日裏默默無聞,直到今天,我才突然發覺,她原來也是個如此美麗誘人的姑娘。 
報表上有幾個字看不太清楚,我指著問這裏寫什麽? 
許婭噫了一聲,在桌子對麵彎腰伏身,側過臉來看。 
我剛一抬頭,猛然看到許婭的領口由於弓著身子而敞開了,粉紅色的乳罩,白白的半截雙乳以及深深的乳溝赫然顯露,而且離我眼睛的距離最多不超過二十公分。 
我立刻感到一陣刺眼和暈眩,身下那活兒再也控製不住的迅速勃起。 
我情緒開始亢奮,神誌也有點迷糊……

 

(58)

 

我把320直直開到飄香川菜館的門口,看了看表,八點三十一分。 
把車鑰匙扔給泊車員,剛優雅的點上根中華,手機急促響起,是顧東。他的聲音顯得有點急促,說你忙什麽呢怎麽還不到啊? 
我說急個屁我正在買菜刀。 
顧東先是一愣,跟著嘿嘿笑了,說少來啊,唬我?快點兒我等著呢。 
我輕輕哼了一聲,說催個錘子,人就在門口。 
酒樓巨大的霓虹燈招牌下站著個身穿酒紅色旗袍的漂亮迎賓小姐,身材前凸後翹,玲瓏剔透,令人遐想,見到我走過來,露出甜甜的微笑,中間一對小兔牙,兩邊一邊一個酒窩,搭配可愛,挺醉人的。 
我撇撇嘴,心想狗日的老張挺會挑服務員的,不如幹脆改行當拉皮條的。 
老張是這家酒樓的老板,和我關係不錯,而我也自然是這裏的老熟客,大多數服務員都認識我,甚至其中有幾個頗具姿色的還被我睡過。不過,眼前這個迎賓小姐,以前就沒見過,估計是新來的。 
迎賓小姐在前麵帶路,我把眼珠子幾乎擱到了她屁股上,半寸不曾離開。這小妹妹身材確實好,模樣也俊俏,做服務員簡直可惜,如果願意出來做情婦,絕對有途。想著,我咂吧咂吧嘴,猛然間為剛才放過許婭感到一絲後悔。 
我敢說許婭對我有意思,起碼她不會拒絕和我發生關係,因為在我衝動無比一把攬住她的時候,她的表情雖然顯得驚慌失措,但手腳卻沒有半點的反抗。她在我懷裏哼哼,兩支手輕輕抵著我的胸膛,說高總高總別……別這樣,身體卻軟綿綿的象團棉花。當時我的理解是,她看似在哀求,實際上是在暗示你要硬來我也沒辦法…… 
許婭年紀小,平日裏看著也斯斯文文,在公司裏從不亂放電,也不觸電,挺天真老實的,一看就知道絕不是那些風情萬種久經沙場的騷娘們兒。所以我有點吃驚,怎麽今天這麽開放,這麽容易就搞定了呢?起碼也該配合一下我的禽獸行為,叫一聲也好嘛…… 
經驗告訴我,這個女孩子對我一定有種不一般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應該由來已久,隻是我不曾發現而已。 
忽然間,我覺得有一點點無趣。男人就是這樣,遇到總是不能征服的女人,內心的欲火便會愈燒愈烈,可如果太容易的征服了女人,反而又會感到食之無味。 
此刻,許婭倒在我懷裏俏臉通紅,雙目微閉,胸部劇烈起伏,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而表情,則有點象準備打針的模樣。這一瞬間,我有種感覺,她應該是個處女,因為黎美和我第一次那個的時候,也就是這樣一副表情。 
我心裏一下子有點不舒服,原本欲火中燒的情緒竟突然冷卻下來,說不清楚為什麽,隻是許婭的神情讓我想起了黎美,想起了幾天前分離時,黎美無奈的充滿淚水的雙眸…… 
我怔怔地仔細看了許婭幾秒鍾,驀然發現她的臉上竟還掛著一份稚氣,象極了三年前剛和我在一起時純真乖巧的黎美。 
我深深歎了口氣,心裏一陣難受,抱著許婭的雙手微微鬆開。 
許婭似乎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掙脫出我的懷抱,臉紅得象染了顏料,但眼神卻有一絲茫然,很明顯,她弄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怎麽如此反常。 
我也覺得自己有些不真實,送上門的都不要?但我不是扮君子,我確實是突然沒了興致。 
我幹咳了兩聲,表情不大自然,說:……對不起,我有點……有點心情不好……不太舒服……” 
沒想到,許婭竟比我還尷尬,雙手無措的交叉在胸前,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出去了。” 
我點點頭,心裏滿是愧疚,說真的對不起,你不會怪我吧? 
許婭咬著唇,搖搖頭,轉身飛快的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靜靜坐回到椅子裏。 
天剛剛暗下來,窗外的夜色朦朧暗淡,和我現在的心情一樣透著一絲哀傷…… 
黎美在我腦海裏沒有一閃而過,此刻,我在更加強烈的想她。 
如果說我們之間的這份愛給彼此帶來了什麽,那我想,黎美得到的是刻骨銘心的傷痛,而我則是深深無盡的後悔。 
每段愛情的開始總是美好的,每個人也都希望有個幸福美滿的結局,黎美也是這樣憧憬的,可事實呢? 
雖然我們都不能預知未來,但我們可以把握未來。 
也許,這就是我沒有碰許婭的原因。 
但是可惜,和黎美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 
親愛的黎美,對不起……

 

 

(59)

酒樓生意相當不錯,達到爆滿程度,男女老幼高矮肥瘦稀裏嘩啦東倒西歪擠了一屋子,就象在這兒吃飯不要錢一樣。 
成都就是這樣,美食全國有名,而好吃好享受的人也特別多,所以隻要是有些特色的餐館生意一般都很好,排隊吃飯的現象絕不是稀奇事兒。 
人群中我象隻長頸鹿一樣左顧右盼了半天,硬是沒發現顧東在哪兒。我心裏暗罵他奶奶個熊,掏出手機準備給顧東打。這時,劉芳一搖一搖晃了過來,屁股就象擺脫了地心引力,都快飛到天上。 
劉芳是這家酒樓的大堂經理,身材火辣頗具幾分姿色,我和她眉來眼去睡過幾盤,說實話,這騷娘們兒的床上功夫比她搞餐飲管理專業多了。 
王大曾這樣說過,漂亮女人天生比男人多樣本事,就是自己,隻要想得開,那致福的速度是驚人的…… 
我看劉芳就是這樣,年紀輕輕二十五六歲,也不過一個酒樓經理而已,卻已開了輛本田的轎車,也不知是哪個老板被伺候爽了,慷慨解囊,反正我是隻送了她一塊八千多的手表和兩套四五千的時裝,對這種過於風流的女人,男人純粹是玩玩而已,絕不會認真的。 
劉芳一雙電眼笑眯眯的彎成了一條縫,說:喲,怎麽高總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人招呼啊,可真是得罪了……” 
我神情顯得有點不耐煩,揮揮手說你看見顧東沒有? 
顧東也是這裏的常客,劉芳自然認識,她撅撅小嘴,手指著靠窗的一個角落,說不就在那兒嘛。 
我伸長脖子一望,在餐廳最靠裏的一個小餐桌旁,坐的正是顧東,這小子探著身子正看著窗外,估計是在望我。 
我點點頭,轉身便朝顧東那個方向走去,也沒正眼瞧劉芳,隻是用餘光掃了一眼,正好瞄見她高聳的胸部劇烈起伏著,感覺這騷婆娘對我今天冷冰冰的態度有點不高興。 
我都走出去幾步了,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折了回來。 
劉芳還站在原地,一臉不解看著我。 
我笑笑,說今晚你下了班沒事吧? 
劉芳愣了幾秒鍾,眼珠子滴溜轉了轉,表情立刻象一副打開的五彩畫,舒展開來,嬌著聲音說幹啥子嘛? 
我靠近她,輕輕在她屁股上迅速摸了一把,說幹啥子?打炮! 
劉芳扭著身子閃開,滿臉紅霞,低聲說哎呀討厭,語氣裏充滿著誘惑,表情則象隻狐狸…… 
我微微一笑,做個手勢示意我過去了。 
劉芳點點頭,眼波盈動,笑臉如嫣,輕輕說我下了班給你電話。 
我扭過頭,心裏暗想,這婆娘還真是騷…… 
顧東還盯著窗外出神呢,我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他對麵,把他嚇了一跳,大著嗓門說:你從哪兒冒出來的,我正望你呢,怎麽沒看到你上來?” 
我嘿嘿一笑,說:你望的方向不對嘛,我隻能從樓梯那兒走上來,又不會從窗戶爬進來。” 
顧東笑著做了個要捶我的姿勢,跟著甩過來一根中華。 
我倆點了煙,煙霧繚繞間一陣短暫沉默。 
我看了一眼顧東,他眉頭皺著,似乎在考慮該說些什麽,但又遲遲開不了口。我知道,他是不想再提起妻子和周易銘這事兒使我難堪,但又想了解我的想法。 
我有點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端起盛滿白酒的酒杯和顧東碰了碰,然後一仰脖一飲而盡,咂咂嘴,自嘲地說:顧東,你高哥是不是有點慘……” 
顧東表情曖昧,說:不能講慘,沒緣分而已……高哥,想開點,女人嘛……” 
我又幹了一杯,呐呐說:是啊,隻是女人嘛……但,想不到啊……” 
顧東也陪著幹了一杯,說:這就是命,命裏注定,人這輩子有太多想不到。” 
我長歎了一聲,說:所以就隻有去逃避了。” 
顧東頓了頓,說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太突然了,我明天去廣州,也許回來後會有答案。 
顧東壓低聲音,說:要收拾周易銘嗎?” 
我一愣,原本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了下來,說你有什麽辦法? 
顧東咧咧嘴,說先教訓一下吧。 
我冷笑著哼了一聲,說你覺得有這必要嗎?這樣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顧東有點不解,說那你準備怎麽做? 
我沒回話,隻是轉過頭盯著窗外出了神。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周易銘得到最大的教訓,但也許讓他心裏受到傷害或是名聲受損比簡單的皮肉之苦更能讓我感到痛快。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那晚我在酒店碰到的那夥靠女色誘人的詐騙犯,我心裏猛的一震,狠狠掐熄了手中的煙蒂…… 
接下來,也許是顧東不想再觸動我敏感的神經,故意把話題扯遠了,他繪聲繪色地給我描述著前段日子他們偵破的一宗綁架殺人案。 
我聽得有點無趣,連打了幾個嗬欠,心不在焉地左右張望著,我看到劉芳正遠遠站在吧台邊,也望著我。 
我衝她笑笑,腦子裏不自主浮現出她在床上呻喚的表情。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心裏正在為所愛的女人而忍受痛苦的煎熬,但同時卻又在渴望其他女人所帶來的刺激,也許這隻是為了發泄,但我還是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了,這是一種怎樣的被扭曲的情感呢?

 

(60)

從酒樓出來差不多已經十點鍾,最後老張又過來敬了兩杯酒,喝得我有點頭暈。 
顧東讓我到他家去住一晚,我說算了,明天要去廣州,我回家拿點東西。顧東還挺執著,說拿了東西再過來嘛。 
我笑著搖搖頭,說兩個男人有什麽搞頭,還不如去嫖妓,你別擔心我,我沒事…… 
顧東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撇著嘴說你可真是墮落了。 
我冷笑一聲,說:人生在世,誰沒有墮落的時候?再說了,老子現在有墮落的理由……” 
顧東聽了微微一怔,然後很快拍拍我肩膀,表情深沉得像個哲學家,說:想太多沒用的,命中注定的東西誰也改變不了,高哥,還是放寬心吧……” 
我沒再說話,隻是扭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大街上不斷飛馳而過的車輛,長長歎了口氣。幾道刺眼的汽車燈光猛然射來,我眯縫起眼,一切頓時變得模糊。 
我突然想到了昨晚,妻子告訴我她懷上了別人的孩子,當時她那平淡的語氣和表情就仿佛是在和一個跟她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說話一樣,我實在難以理解,甚至感到一絲恐怖。我是她的丈夫啊?我們是一對曾經共患難一路風雨熬過來的夫妻啊?怎麽她說這種話卻連一丁點兒的愧疚也沒有呢?看不懂,我真的迷糊了,我甚至懷疑昨晚那個無情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我妻子。 
可悲!如果真如顧東所說,命中注定我和這個女人無緣,可又為什麽上天要安排我和她的相識呢? 
在回家的路上,我把車開得飛快。 
本來,我是絕不想回家的,雖然肯定妻子已經走了,我還是怕觸景傷情。這個家記載了我和妻子共同生活的太多太多,一點一滴都可以勾起我的回憶,而我,則不想去回憶,因為那樣心會很痛。 
但沒辦法,有份資料放在家裏,明天到廣州我一定要用,因此,不得不回家一趟。 
劉芳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在錦江賓館等著呢,怎麽還不來啊。我心想這婆娘也騷得真夠可以,說急個球,洗幹淨脫光了等著就行。 
劉芳在電話那頭格格嬌笑,說你娃娃好壞哦。 
我哼了一聲,說要是老子不壞你還有飯吃嗎?然後掛了電話。 
…… 
說來奇怪,回家上樓的時候,我在心裏竟有點期盼妻子並沒有離開。也許,是我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吧。我好想昨晚隻是一場夢,什麽都不曾發生。因為我實在不能接受妻子背棄我的這個事實,我想不通這是為什麽,那個狗日的周易銘到底有什麽好? 
每邁一層台階,我的心就象抽筋一樣疼痛,因為離家越近,昨晚的傷痛就越清晰的重現。開門的時候,我甚至有點緊張,心裏撲騰騰直跳,拿著鑰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門的那一邊會有什麽呢?從昨晚到現在,我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痛楚,現在,再也經不起一丁點的刺激了。 
開門進去,家裏靜靜的一片漆黑,空氣裏仿佛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感覺就像是一座結滿蜘蛛網的墳墓。 
我摸著黑打開房燈,驀然發現屋子裏竟然整整齊齊,昨晚的一片狼籍都已經收拾幹淨,甚至感覺還更加整潔,就像剛剛才被打掃過一樣。隻是原來擺放電視機的位置空了出來,牆麵上還有少許煙熏過的痕跡,顯得和四周不太協調。 
這應該是妻子做的,或是她請人做的。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不能容忍淩亂。我想,就算是她要離開這個家,但畢竟住了這麽些年,多少有點留戀吧,把它打掃一遍再走,也許很正常。想著,我的心湧起一陣悲涼,人都走了,這個家再整潔也沒了意義。 
我徑直進了臥室,開始到處找資料,我想趕快找到然後逃離這個地方,我一秒鍾都不想多待。 
可是,我再次發現,臥室裏所有的一切竟也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包括我的書,我的衣服,我的一切物品,甚至連領帶都被明顯重新熨燙過,擺放平整。我有點吃驚,如果這仍是妻子做的,那我實在想不出她的理由,這麽細致入微又是為了什麽? 
她不是選擇其他男人了嗎?幹嘛還要對我如此體貼?…… 
我的腦子忽然有點亂,根本記不起資料放在哪兒? 
我跚跚地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想找點喝的。 
結果,我赫然看到,冰箱裏竟然也擺滿了食品,牛奶、雞蛋、罐頭、水果、啤酒……甚至還有兩條我愛抽的中華煙。 
我敢肯定,這些東西不是以前剩的,而是才放進去的。因為我不在家時,妻子一個人是不可能儲存這麽多物品的。 
瞬間,我有種感覺,妻子不是離開我了,而是暫時出遠門去了,所以她會如此細致周到的做了這一切,好讓我覺得她還在我身邊照顧我一樣。 
這一刻,我明明看到的感受到的是一股甜蜜的溫情,是妻子對丈夫的疼愛,我怎麽也不能把這一切和昨晚那個冷漠無情的女人聯係起來。 
我怔怔站著,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個滋味。 
我是越來越不懂女人了,是啊,她們麵目可憎地狠狠煽了你一耳光,然後又掏出糖笑眯眯來哄你,你會不會覺得這有點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