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老板成就了的另一個創新奇人斯蒂夫
文章來源: 潤濤閻2013-05-16 22:02:36
 
5-12-2013
 
引言

大家都知道斯蒂夫-喬布斯,今天我給您介紹另一個想象力豐富並把自己的知識全部用於開發新產品的大師級的人物,剛好他的名字也是斯蒂夫。
 
(一)加油站奇遇
 
“潤濤!”
 
聽到聲音如此熟悉可又是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加油站的環境,我立刻判斷是我大腦串了門了,因為在路上還跟老婆談論起了斯蒂夫呢。但我還是一邊擰油箱蓋子一邊轉身望了望。
 
“看什麽看?我在這裏呢!”
 
這次聲音太大了,我不得不承認的確是他,而非我腦子穿越了,便放下手裏的活,朝右前方看去。
 
“買嘎達!真的是你,斯蒂夫!”
 
“哇!我還真的沒看錯!你跑到這裏幹嘛來了?”
 
“去海濱玩去了,回家路上啊。你跑這裏幹嘛?”
 
“我就在這上班啊,你忘了?”
 
事實上,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他在哪裏上班,我當然不知道。顧及到他的麵子,我趕緊岔開話題,一邊跟他握手寒暄一邊喊神奇,竟然在加油站碰在了一起。然後,他就提出到他的公司看看。我趕緊跟他商量,安排下一步,畢竟五年多沒見麵了,一定要好好聊聊。
 
(二)捕捉機遇,搖身一變成創新企業家
 
斯蒂夫興致勃勃地提出要帶我去看他的公司,也不考慮我車裏還有一大家子人呢,想到這裏離他的公司應該很近,不能冷對老朋友那份難得的熱情,便點頭答應了他。回到車裏,告訴嶽母大人:“碰上的這位是五年多沒見麵的老朋友,他請我們看看他的公司,就是繞點路而已,時間不會太久。”嶽母說:“五年都沒見麵了,這麽巧,在加油站碰上,不容易,應該兩家一起吃頓飯吧?”我說,那一定。不過,現在先去他公司,就聽他安排吧,誰讓他比我大一歲呢。
 
我跟著斯蒂夫的車,很快就到了他的公司。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我:“潤濤,你認為顫會不會找到我這裏來?”我一聽立刻愣住了。便提出先給我介紹一下這公司是幹嘛的,你在這裏幹了些啥,然後再談別人的事。
 
斯蒂夫很不情願地按照我的要求把“顫”的話題後移,先介紹他的公司,咧嘴來了句:“好吧,你先看看這個。”說著,把一個培養皿從培養溫室裏拿出來放在我麵前。作為微生物學博士,我一看便知道那是真菌,但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真菌。見圖:
 
經過介紹得知,斯蒂夫發財發大發了。誠然,作為第三代華裔,斯蒂夫不可能談錢。他把一張報紙放在我麵前,讓我坐下好好看看便知道他公司的來龍去脈了。報紙是上周發表在《華爾街日報》(wsj)上的,醒目的標題便是“本年度選出的創新企業家100人之一斯蒂夫”(大意,憑記憶)。
 
我一字不差地讀完了很長很長的介紹文章。
 
故事還得從簡,而且必須給出一些背景介紹和科學常識解釋,因為華爾街日報此類文章的讀者群與潤濤閻博客的讀者有很大的差別,我需要照顧到那些文科生。
 
話說斯蒂夫是以技術員(一般是大學畢業或者碩士畢業生申請的職位)的身份被他這個公司的前身雇用的。可他不幸運,剛進來,公司投資商開會決定進入破產程序,最後的結局竟然是賣掉所有設備,等於關門大吉。從申請破產到賣公司設備徹底破產,用了很久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斯蒂夫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他覺得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的時刻,內向的他平時沒什麽朋友,也就很難找到人聊聊天,便在失眠無助的夜間拿起一本公司裏定購的雜誌,看科學論文可以催眠。當他看到最低檔次的雜誌裏有一篇文章,是一位大學教授微生物學家在森林裏的一顆死樹上發現的一個真菌的變異菌株,鮮紅的眼色,非常漂亮。這位教授是微生物分類學家,對化學不感興趣,也就隻關心這是什麽真菌,而對紅色的色素是什麽東西不感興趣,他也沒有那能力鑒定色素的化學成分。
 
斯蒂夫當即起身,他認為這個真菌是救他命的稻草,他不能錯過此機會。那時還沒有互聯網,他就寫信給這位遠在天邊的教授寫信,表明他對這個紅色的色素化學構成感興趣。教授收到信後非常高興,感興趣你就去研究它好了,反正我是沒興趣也沒技術分離、純化、分析鑒定它是什麽玩意。教授就把培養室裏的真菌寄給了斯蒂夫一點。由於是公司,斯蒂夫必須跟教授簽好文件,送給他要不要利益分享,有沒有申請專利,等等問題先解決下來。教授沒有申請專利,他也不認為這個東西有任何經濟價值,便簽字說送人就是送人,沒有經濟利益的瓜葛。你如果能賣錢,你就去賣好了,除非是精神病患者,否則怎麽可能有人花錢買真菌放在家裏看著玩?
 
斯蒂夫喜歡吃兩樣東西:野生的馬哈魚(三文魚,Salmon)和紅鱒魚。斯蒂夫的大學是在加州大學讀的生物專業,他的博士學位是分析化學,博士後搞的是微生物蛋白質純化與酶促反應屬於生物化學。他廣博的知識和聰明的大腦使得他明白,野生馬哈魚和野生紅鱒魚的肉之所以是紅色,而農場裏人工飼養的馬哈魚肉是白色的,就是因為肉中含有一種類胡蘿卜素與維生素A結構上很接近,但不是一樣的東西。海裏的一些魚、蝦米、龍蝦等因為含有這類類胡蘿卜素而顯紅色。馬哈魚、紅鱒魚、龍蝦等含有此色素的肉質對人的營養價值非常高,因為此色素是抗氧化物。抗氧化物是防止衰老的重要物質,它可以把遊離的自由基去除。
 
斯蒂夫不知道這個真菌的紅色色素會不會剛好就是他喜歡吃的馬哈魚、紅鱒魚肉裏的紅色素,但有個夢總比沒有夢好。他培養這個真菌後發現,這個東西的顏色沒有馬哈魚的肉色那麽紅,他便親自去找更紅的真菌,反正那陣子公司裏的人都人心惶惶無所事事等待散夥那一天的到來。他在野外該種樹木的死樹上找到了不少菌株,拿回來分離、培養。根據教授的文章,該真菌在某樹上才有,他就找這種樹。我忘記了樹名。他找到了顏色很紅很紅的菌株後,便大量繁殖。然後,他就開始用有機溶劑溶解深紅色的真菌,因為類胡蘿卜素是脂溶性的化合物。先用丙酮,再用酒精,兩步就把這個色素化合物給提純出來了。然後便把用同樣方法從野生馬哈魚肉中提純出來的紅色色素對比研究,用GC等簡單的儀器便可從圖譜中鑒定出二者是一個東西。他的微生物學、分析化學、大分子化合物純化等生物化學知識和技術都用上了。
 
斯蒂夫便拿著紅色培養皿、從野生馬哈魚肉裏和真菌裏分離出來的紅色色素粉末、分離鑒定材料等去了華爾街。他要找投資商給他投資。內向性格的他、說話慢慢吞吞的他、從不想出頭露麵的他竟然把華爾街的某投資商給說服了,有人很熱情地跟他詳細談了起來,雙方數十次的交談,一投資銀行答應給他出資辦公司搞這個東西。此時他所在的公司已經到拍賣公司遺產的地步了,他便提出買下該公司的一些資產。當然,這是投資商的活兒,他隻是負責如何讓美國FDA和有關部門批準用這個人工生產的色素作為魚肉的飼料。人工飼養的馬哈魚,除了缺乏該色素外,其它方麵跟野生紅肉馬哈魚沒有差別。根據要求,他不僅僅需要不同的鑒定部門鑒定出真菌生產的色素不論成分還是純度都與從野生馬哈魚肉裏分離出來的色素無差別,還得經過雙盲試驗,先從動物開始,最後到人,都沒有副作用,才能得到批準上市。
 
斯蒂夫告訴我,用純化的色素染人工飼養的馬哈魚,不需要把魚皮扒掉,該色素可以直接穿過脂肪而進入肉裏,不僅染色非常快,而且染後的魚肉顏色跟野生馬哈魚毫無差別,肉眼分不出來,用科學分析也一樣。但最好的辦法還是把該色素放入魚飼料裏,由於該色素是不溶於水的,不會在水中被稀釋,而是粘在飼料裏的脂類化合物裏,魚吃了有色素的飼料,等於野生馬哈魚吃了帶有色素的蝦米或紅色小魚,肉也就是紅色的了。
 
美國FDA批準這個項目相對比較還是非常順利的,因為他從真菌裏分離出來的產物與馬哈魚體內分離出來的產物完全一樣。假如分子結構上有差異,那就麻煩多了。
 
上市後,不僅美國的馬哈魚養殖業主大量購買他的產品,歐洲也來訂貨。他給我看他馬上要寄走到歐洲某國的一個袋子,他告訴我說:“這一袋子就是八千美元。”我問他一個技術員要多久能生產這一袋子。他想了想說,這是個流程,隻能按平均來說。他的投資商已經買下了在新澤西的一發酵公司,開工後,兩個廠分工合作,平均起來一個技術員一天就能有這麽多的產品吧。
 
從此,美國市場上逐步看不到白肉的馬哈魚了,而且人工飼養的馬哈魚占大多數市場份額,價錢要比野生馬哈魚便宜一些,但比過去的人工飼養的那種白肉馬哈魚貴一些。今天,你不論買的是野生馬哈魚還是人工飼養的馬哈魚,都是紅色的,根本看不出來差異,價錢也差不多少。
 
我們沒談論他本人的收入,作為公司總裁,按照華爾街日報的介紹,他當時已經是富豪了。因為他的公司是半自動化生產,技術員都是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工資相比於產品的價格,根本就不值一提。他的競爭對手是人工化學合成的產品,而幾十年來的化學合成產品由於太昂貴,隻能用於科學家的科學研究,主要是醫學價值的研究,沒有人會用昂貴的染料染魚賣肉,賠錢的買賣沒人做。他的產品很快就擴展到科研用的藥物與化工產品領域了,代替了化工合成此產品。
 
他的產品銷售不到十年,便有了真正的競爭者:有人把此基因克隆出來後轉入到大腸杆菌裏,讓細菌生產該色素。雖然很多情況下細菌的基因產品與真核生物的產品不一樣,因為細菌裏沒有ER與高爾基體等修飾基因產品的功能,但該色素不需要修飾,也就是說,細菌生產的與真菌生產的分子結構一樣。細菌比真菌長得快多了。斯蒂夫也有分子生物學的知識與技術,他也就改成了用細菌生產該色素。好在他的銷售鏈條完整,信譽已建立起來了,生意還是如火如荼。
 
(三)刻骨銘心的遭遇
 
參觀完了斯蒂夫的公司,我們開始討論一起吃晚飯的話題。首先,我需要知道他願意到我家吃我做的飯,還是到他家,或者到餐館去吃。因為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是單身。估計他應該成家了,畢竟已經立業,何況三十已過。斯蒂夫長得濃眉大眼,人非常友善,性格沉穩,追他的女孩應該不少,盡管他是那麽內向。他的答複還是令我吃驚了不少。他說他一個人每天基本上是在外麵吃,所以,最好到我家,他還記得我做的飯他非常喜歡。如果我願意去餐館,可以到任何餐館他都能吃。我便提議到我家吃晚飯、聊天。反正開車到我家也就是二十分鍾的路,以後見麵很容易,到餐館邊吃邊聊的機會有的是。
 
晚飯時,斯蒂夫剛一坐下,便問我:“潤濤,你說顫真的找不到我在這裏?”
 
“斯蒂夫,你還記得顫?顫知道不知道你在這裏有何意義?都過去五年多了,他給你那麽多痛苦,你何必還念叨他?”
 
“潤濤,你先告訴我,顫能不能打聽到我在哪裏。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第一位重要的事。”
 
“道理何在?”
 
“我不是告訴過你當年顫是怎麽對待我的?你都忘了?我想,他如果能打聽到我在哪裏,他一定會來毀我的。”
 
“毀你?他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能量?他不就是一教授?我不相信他有能力毀掉你。”
 
“潤濤,你太單純了,你比我還單純!顫如果知道我是公司總裁,是華爾街日報通篇介紹的人物,他寧肯殺了我後逃到他的台灣,他也不會放過我。”
 
“有這麽嚴重?從你告訴過我的那些事來看,隻不過是老板與學生之間的矛盾,有嚴重到生死地步的關係?”
 
“當年我告訴了你他是多麽壞。你忘了。”
 
我立刻回憶了起來他那些往事。
 
斯蒂夫是第三代華裔,所以他一個中文字都不認識,也聽不懂一句中國話。他告訴我,他有個姨,從小跟父母學中文講漢語,又在中文學校讀了下來,就比較喜歡談有關中國的話題。中國一開始改革開放,她就去了中國。帶著十幾卷照相膠卷,瀏覽了很多地方的中國名勝,回來後把膠卷寄給洗印照片公司,結果所有的膠卷全部曝光。公司隻賠償兩倍的膠卷,把他姨的肺都氣炸了。聽說斯蒂夫認識一位從大陸來的中國人,她便讓斯蒂夫找我看看我有沒有帶來中國名勝的照片讓他媽媽看看中國獨特的景色。我倒是走過幾乎所有的中國省份,但我沒有把照片帶到美國。從此,非常內向不大跟人聊天的斯蒂夫就成了我的聊友。一是我健談,二是我也想知道早期來美的華裔的經曆故事,便想從跟他聊天的過程中了解美籍華人的親身經曆。雖然我的目的無法達到,但跟他聊天的兩年時間裏,我了解了他的遭遇。
 
他口口聲聲提到的“顫”是從台灣來美留學並留在美國當教授的華裔。顫出生在中國大陸,很小的時候就跟隨父親逃到台灣。
 
斯蒂夫博士畢業後查找《科學》雜誌上的招人廣告,顫便成了他的老板。顫的博士後課題是從事蛋白質分離鑒定的研究。
 
記得斯蒂夫告訴我,由於無法忍受顫,便跟顫提出找工作。這家夥也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顫立刻急了。斯蒂夫很敬業而且內向,不會把顫的醜事說給美國教授。尤其是斯蒂夫一走,課題就得給別人,能否招到合適的人還是個問號。顫便考慮如何阻止斯蒂夫找到工作,因為勸告是無效的,二人的關係一直很緊張。
 
顫問斯蒂夫要找什麽樣的工作,斯蒂夫說找發考題(大學教授)。既然讀了博士,又做了兩年博士後,不當發考題就虧了。顫聽後冷笑了一下,然後說:“就憑你?還發考題呢!你這麽無知,怎麽可以當發考題帶博士?你又沒有獨創性,怎麽可以搞研究拿到科研經費?”
 
顫說的也不是沒有根據。據斯蒂夫告訴我,顫為了打擊斯蒂夫的平等意識,顯示他那師道尊嚴的惡習,常常從圖書館裏借來專業書或者拷貝新發表的專業論文給斯蒂夫,先考一下他:“聽說過這段不?”一開始斯蒂夫還仔仔細細讀一下,然後搖頭說以前還不知道這個。“read the book!”便是顫每次與他談話的結尾。斯蒂夫在美國長大,又是第三代移民,根本就沒有“師徒如父子”的概念,很快就開始反感這樣的不平等。顫不做實驗,天天在辦公室讀論文,當然可以考倒斯蒂夫。斯蒂夫如果也來這套考顫,照樣可以把顫考住,隻是這樣做對斯蒂夫毫無意義,畢竟找工作時還需要顫的幫忙。
 
所以,我每天見到斯蒂夫,他就把手指伸出來,非常嚴肅的表情,對我大喊:“read the book!”手還稍微抖動一下。我就明白了顫又考他了。
 
斯蒂夫久而久之,覺得自己啥都不知道似的,非常抑鬱,總是跟我唉聲歎氣。不僅僅恨顫,也對自己的自信心打擊極大。我告訴斯蒂夫:“顫的這點把戲是我小時候跟玩伴們玩弄過的。比如,我拿著石子往牆上一擲,一定會砸到某塊磚上,便跑過去畫一個記號,然後告訴玩伴們,我打中了這個地方,你們誰有本事試試看?玩伴們當然誰也打不中。這明擺著是玩笑,因為我是‘打哪指哪,’而他們必須做到‘指哪打哪’才行。顫這樣做不是把別人當小孩子玩弄?所以,你就當他是個小孩子,沒必要跟他較真,生這種氣不值得。你沒必要自責,要不你隨便拿一篇新發表的論文去考他,一定把他考住。”
 
當顫看到斯蒂夫憤怒的神情,便不得不改口說找發考題可以,但你需要告訴我你以後搞什麽研究課題,我們不能衝突互相競爭。斯蒂夫一看有緩和,便說可以。顫讓他回去好好想想,然後把自己當上發考題後的研究方向告訴他。當斯蒂夫把自己的計劃寫好跟顫討論時說:“這些都是你沒有涉及的方向。”顫一看,立刻說:“這些早就在我計劃研究之列,你一個都不能搞!”斯蒂夫愣了。雙方臉色通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斯蒂夫隻好說:“那你告訴我哪方麵你不搞,讓我搞,因為我不知道哪方麵你有計劃。”顫立刻說:“你要改領域才行。”
 
斯蒂夫明白了,改領域就得重新換老板做博士後,在新的領域發表幾篇論文後才能有資格拿到科研經費。跟顫這兩年的博士後就算白幹了。可他害怕再碰上個跟顫一樣的老板,那就又白幹了,便不敢輕易再找博士後的職位。
 
打開《科學》雜誌,看後麵的招人廣告,凡是博士後職位就跳過去,他終於找到了美國西海岸一家醫院的招人廣告,是醫院的化驗員類型的工作,所以,需要的是生物專業的大學畢業或碩士畢業生。斯蒂夫告訴我,他要試試。我很納悶便跟他說:你明顯“Over Qualify”啊,人家招你博士幹嘛呢?你不能著急!找這個工作,博士和博士後的心血不是白費了?斯蒂夫嚴肅地回複我:“潤濤,我已經無法在這裏幹下去了,我都要崩潰了。可我沒工作,去領救濟?隻要有工作就行了,顫說得也許是對的,我沒有能力當教授,也沒能力搞科學研究。有工作就行了,廣告上比較看,這家醫院給的工資還可以的。”
 
斯蒂夫在簡曆裏介紹了大學和“研究生”以及研究生畢業後從事科學研究的經曆,看上去很模糊,對照招生要求,也就自然把他的研究生經曆看成是碩士。一個碩士竟然發表了這麽多篇文章,醫院的醫生很佩服,便電話裏跟他interview,談得很投機,斯蒂夫是個隨和亦謙虛的人。對方告訴他,很快就會做出決定,然後通知他。問他何時可以上班,他說立刻就可以。幾天後他就收到了聘用通知書。快走了,平時很省錢的他把積蓄拿出來買了一輛新車,決定把不太多的家具等處理掉,開車橫穿一下美國,兩周後上班。一切安排妥當,斯蒂夫便把此事告訴了老板可以招別人了。顫請他吃飯,算是給他送行。考慮到以後再也沒有競爭科研經費的擔憂了,斯蒂夫判斷顫也不會跟他打架了,還給他送行,便放棄了保護自己。本來找工作的推薦信列出的三位裏沒有顫,害怕他使壞。醫院看他的簡曆很好,就直接跟他電話談,談得很投機,就沒有跟推薦人聯係,因為醫院很著急招人,而且這個職位就是技術員。所以,顫並不知道斯蒂夫要去的具體地方。吃飯的時候,斯蒂夫也就告訴了顫他去醫院當技術員,是哪家醫院等信息。
 
三天過後,斯蒂夫收到了該醫院那位老板的電話,告訴他醫院突然凍結招人計劃,很對不起,不能招他了。此電話如同炸雷,把斯蒂夫給打蒙了,不知道在電話裏該說什麽。臨掛斷電話,對方說了一句:“推薦信名單裏竟然沒有你現在的老板。不過,職位凍結與他沒有關係。”
 
斯蒂夫是什麽人?他聰明得很!當他告訴了顫他的新工作地點等信息後的那晚上他根本就睡不著,害怕顫會打電話給那家醫院說他的壞話。果不其然,這工作就沒有了。他當即給對方打回了電話,告訴對方顫害怕他走後科研經費就申請不到了,這是顫親口跟他說的。所以,不能信顫的一麵之詞,此人謊話連篇,極端自私。對方沉默了很久,承認顫電話裏講了很多。如果該職位有解凍的可能,就會很快告訴他,要爭取一下雲雲。總之,對方也不全信顫的言論,也不全信斯蒂夫的表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四)柳暗花明
 
當天,斯蒂夫看到我,我以為出了什麽事,因為他那兩隻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本來大眼就是他的最大特征,這一瞪,好嚇人。仔細聽完了他的訴說,我當即勸他:“千萬別想不開,不能玩命。你的命比顫的命值錢多了,雖然他自己高看自己是發考題,而事實上,他就是一個極端自私、卑鄙無恥、毀人不倦的垃圾。你可不能跟他拚了!”斯蒂夫用力搖著頭,呼呼地喘著粗氣,問我該如何是好。我說:“還繼續找。醫院那技術員的工作並不適合你。你要感謝顫!當然不是現在,而是將來。將來,等你有了好工作後,你會感謝他幫了你這個忙的!”
 
“我感謝他?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都沒瘋!好人朋友能提供給你幫助,但壞人,才能改變你的命運,而且往往是絕佳的命運。”
 
“潤濤,我理解你的好意,但你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路子不可取。壞人怎麽可能給好人帶來幸運的機會?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走極端跟他玩命的。我還沒活夠呢。”
 
說完,斯蒂夫一擺手離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裏罵了一句:“顫,我日你八輩祖宗!”
 
第二天,我還是勸斯蒂夫:“別恨壞人,因為有時候壞人在毀掉你的過程中而給你提供神奇的機遇。這樣的機遇,好人朋友反而提供不了。”斯蒂夫點頭答應了,我也就放了心。那時我真的擔心他會跟顫來個魚死網破。顫太過分了,你不讓人家當發考題怕跟你競爭課題,可人家去醫院當個技術員,你還使壞,就是不讓人家走,繼續給你幹活。可你又不安排人家繼續給你幹活的前途。這種人太自私了。
 
斯蒂夫立刻找新一期《科學》雜誌上的招人廣告,看到了一家生物公司招人,條件也是大學或碩士畢業。斯蒂夫還是用上次的申請材料,隻是把自己掌握的各種生物技術列出來。這一大排生物技術單子,每一項都占一行,看上去就非常惹人注目。這樣,他也是收到了電話interview,公司老板當即拍板告訴他去上班,越快越好。
 
斯蒂夫這次看到我時的那種笑容,是我見到他兩年來最春風的一次。誰說春風留不住?那是因為春風沒過玉門關。度過了玉門關,春風便留在了人的臉上。這次他再也不會告訴顫新工作的信息了。為了安全起見,我說:“你也別告訴他人,包括我。這樣,才能萬無一失。”他聽後點頭。
 
離搬家走還有十天,他打算把他的新車賣掉,公司給他搬家費是一定的,不論他花了多少。他就不想賣掉家具了,而是覺得他那新車不太喜歡。他貼出廣告在校園,因為剛買回來的新車沒幾天,說是失業了,需要賣掉,當天就有人買走了,因為跟敵勒的新車無異,他也就開了幾十邁,便宜一千美元。然後他讓我幫他去一趟機場,他想去機場租一周的車,機場租車便宜些。我當即告訴他,我剛買了一輛新的迷你萬,我兩口子開一輛新車,那輛舊車借給你用。這樣,你走的時候開租來的U-haul把家具拉走就行了。他很不好意思,我說我的車閑著也是閑著。如果趕上出了毛病也不用擔心,我自己會修。斯蒂夫愣了,問我:“你真的會修車?”我點頭。他說:“那你怎麽不早說?要知道你會修車,我就不換新車了!”
 
這樣,我把我那輛舊車借給了他。他從此也就天天在家忙活他搬家前的事。按照我倆的約定,臨走的前一天我去他家,先跟他一起去租U-haul,然後幫他裝車。由於他家具不多,我們倆足夠了,不需要找搬家公司。當我到他家時發現,我的舊車沒有動過,表明他沒有開。我問他是否打不著火,他說沒試過,因為冰箱裏的食物早就買好了很多,還沒吃完。天天在家打電話、辦手續、整理打掃屋子,沒出去過呢。看樣子他這個真正的老美還是把中國的傳統給丟掉了,不好意思借用別人的車。
 
車裝好了,他說我們去飯館吃飯吧,好好聊聊。在餐館裏,他還是隻提顫,我用其它話題根本就把他拉不回來。他還是擔心顫會打聽到他的新公司而去電話把他的工作毀掉。我勸告他,這不可能,因為沒有人知道你去哪裏了,我都不問。他不可能請聯邦調查局去調查你的,因為他找不到理由。為了讓他不再想顫的事,我提議吃完飯就回家。因為他隻有跟我談顫的話題。不跟我在一起,他也許會把顫忘掉?我也不知道,但我是這麽認為的。
 
第二天,他就去了新的公司上班了。剛上班不久,公司便突然宣布倒閉。所有的財產包括發酵罐、庫房、辦公室等都出售。這便與文章開始講的故事銜接起來了。
 
(五)與斯蒂夫告別
 
與斯蒂夫在加油站相見,簡直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了,我倆都認為似乎暗示著什麽。吃了兩次飯後,斯蒂夫提出我到他的公司與他一起搞下去。我當即答應了下來。雖然公司還在開始階段,隻有二十多個年輕的大學畢業生在做產品的製造、純化、郵寄等簡單工作,但產品畢竟已經上市開始賣錢了。銷路在擴大,公司規模在發展。斯蒂夫說他很忙,基本上都是忙於與投資商和買發酵工廠等閑雜事,顧不上產品的開發。我可以在篩選高產菌株的同時繼續尋找新的色素真菌,以擴大未來的產品種類。
 
本來我倆就是好朋友,我是他最無拘無束的聊友,什麽話題都可以放心跟我說。野外加油站相逢,可以說是天賜良機。我還沒來得急跟他談論我什麽時候辦手續等細節,他就又開始了“顫會不會找到我?”的話題。
 
我發現,一旦他提到顫,他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他的目光立刻呆滯。這是我在農村時見過的精神病患者的神情。我跟他說:“我們用一天的時間談論顫的話題,比如假如他來這裏我們如何對付他,比如他當年都給你什麽難處我還不知道的,你統統講出來,然後,就把他扔進垃圾桶,永遠都不再提他、思考他。你看如何?”
 
“好!”他斬釘截鐵地答應了。
 
接著,他就開始告訴我當年的故事。
 
他講顫是如何考他、他的試驗不工作時如何批評他等故事如數家珍,可他的臉色蒼白,憤怒的眼神是那樣的木訥,令我非常擔憂。突然間他高興了起來,原來他也有讓顫痛苦的時候呢。我現在記得的有兩件事,他講的時候臉色與目光是正常人了。一件是他讓顫不敢進實驗室。話說顫每天去找他,要麽“Read the book!”的考試,要麽就是批評他昨天的試驗做得不好。斯蒂夫想到了一個訣竅:隻要顫一進實驗室跟他談話,他就立刻去上廁所。一開始是真的嚇得去廁所,後來他發現這是一個絕招,因為純化蛋白質做到半路上該收集的時候他就不管了,那樣品就廢掉了。準備這些樣品往往需要很長時間,顫第二天問他昨天的結果,他說去廁所回來一切都跑掉了。顫發現,隻要他去找斯蒂夫,斯蒂夫就走開,把試驗毀掉。從此,顫就不敢在上班時間進實驗室。第二件是:顫改為貼條子。就是等斯蒂夫下班後,顫去查看他的試驗記錄,然後給他留下便條,告訴他這裏不對,那裏不對。第一次的便條斯蒂夫看了,顯然是胡說八道的批評,便怒火滿腔,可內向的他又不想去找顫理論,從此,斯蒂夫一上班,看到便條後立刻閉眼睛,然後把便條貼在冰箱的後麵。由於便條是一麵有膠的那種,很容易從實驗記錄本上揭下來貼到冰箱的後麵。直到斯蒂夫快走的時候,顫才發現冰箱後麵的便條有一個掉在了地上由於飄的緣故在外麵看到了。顫當即查看冰箱後麵。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把冰箱轉一下,後麵密密麻麻的便條,紅的綠的白的粉的黃的,彩旗飄飄,煞是漂亮。顫買便條的時候買的是那種一大排好幾本,每本的顏色都不同。他隨手拿哪個就是哪個,所以,顏色是隨機的,斯蒂夫貼上去的地點也是隨機的。估計顫很生氣,用手嘩啦啦地往下扒拉那些便條。顫明白了,斯蒂夫從來都沒讀那些便條,所以,不是斯蒂夫屢教不改,而是根本就不知道顫要他改什麽。
 
斯蒂夫最後問我:“你見過大陸中國人有這麽壞的人嗎?”我說,壞人哪裏都有。顫的爹可能是國民黨的軍官或者貪官汙吏而被共產黨打跑去了台灣的,顫可能是在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惡劣家教中長大的,對別人也就如此無恥了,極端自私的他認為這樣做是聰明。斯蒂夫立刻說:“這也怪我。當初我剛來他實驗室時看到他把他老婆當成奴隸,我猶豫了一下,認為不能跟這樣的人工作的,可他對我非常熱情,我就沒當即找新工作離開他。”
 
“你怎麽知道他把他老婆當奴隸的?”
 
“因為我來前求他幫忙給我提供找公寓的信息,他答應了,但沒管。他說這裏找房子沒問題的,來後自己找就行。我來後就找他幫忙,因為我坐飛機來的,沒有車。他老婆就提出先住他們家幾天,找到房子後再搬走。我剛來,他沒當麵反駁他老婆。這樣,我在他家住了兩天呢。可我發現,他吼他老婆就跟吼奴隸一樣。他老婆也是博士呢。”
 
“好了,斯蒂夫,顫的話題就到此為止,你看如何?”我看他臉色比較正常,便提議到。
 
“潤濤,你別這樣啊。我隻能跟你談論顫,你怎麽能不讓談他呢?”
 
“因為談他,你太痛苦了。何必不找高興的話題談呢?”
 
“你以為顫真的就放棄找我毀我了?”
 
“我敢百分之百保證他不會來這裏找你!”
 
“顫跟你說過?”
 
“我又沒見過他,怎麽可能跟我談你的話題?”
 
“顫知道你的地址嗎?”
 
“這怎麽可能?我跟他沒聯係啊。”
 
“那好。我們談別的。”
 
我高興了。如果從此斯蒂夫能把顫的話題忘掉,他就不那麽痛苦了。然而我錯了。晚上我收到了斯蒂夫的電話,他問我想不想去喝酒。我說可以,到哪裏都行。他說:“潤濤,顫如果去華爾街打聽我,找到我的投資商,我還是玩不過他。你是否想過這個事?”
 
我一聽愣在了那裏不知該說啥。我建議,別去喝酒了。就在電話裏聊天更好。我想聊公司業務的話題,可他很快又回到顫那裏去了。掛了電話,我不能入睡,思考著我是否該離開斯蒂夫。雖然跟他可以發財,但我的客觀存在令他無法忘記顫。我決定離開他,讓他慢慢忘記顫。顫給他的創傷太深了。斯蒂夫出身在一個溫暖的家庭,從小沒有受過什麽挫折,沒見過顫這樣的極端自私又無恥的壞人。他已經不正常了,雖然他是成功的企業家,創業者,也是富豪。
 
我告訴斯蒂夫,我離開他會對他淡化掉顫的負麵影響有好處。斯蒂夫不這麽認為,他說不論我在不在他身邊,他都不會忘記顫的。也不會對顫不加防備的。為了他的身心健康,我還是決定回絕他的挽留而離開了他,雖然我知道我放棄了發大財的機會。
 
從此,我再也不敢跟好朋友斯蒂夫聯係了,雖然我知道他的公司在成長著,畢竟後來有了網絡,他也可以通過網絡知道我的地址。但我們隻能默默地祝福對方。理解萬歲。他非常明白我的善意。我相信,顫也會通過互聯網得知斯蒂夫的情況,但他絕不敢去斯蒂夫那裏搗亂的,這種人隻能在自己的地盤耍橫。也許,顫自己並不知道他對斯蒂夫的傷害有如此之大。倒是我認為,斯蒂夫應該感謝顫,是顫間接給了他成為企業家的機會。斯蒂夫對人類的貢獻是很大的,從此全球的人們都能吃上營養價值與野生馬哈魚無異的人工飼養的紅色肉質馬哈魚。當你從店裏買到紅色人工飼養的馬哈魚,你也就想到了潤濤閻這篇文章,想到了斯蒂夫的貢獻。其實這並不是我寫這篇長文的初衷,那該是:當你碰到好的老板時,你應該感恩他(她)對你的幫助;如果你碰到像顫一樣的壞人毀你,你不要放棄,想想斯蒂夫成功的例子,你就明白潤濤閻“壞人給你提供絕佳機會”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