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濤閻

3-25-2011

大家都知道福島核電站是因為海嘯把備用柴油機給衝走了才導致的後來無法收拾的局麵，但很少有人發現其中一個最關鍵的細節。由於潤濤閻當過電工，知道裏邊的問題出在哪裏了。也就是說，要是我在該核電站當電工，根本發生不了核災難！您要是不信，請聽我詳細道來。

核電站一旦遭遇大地震，核反應爐裏的燃料棒立刻熄火，這次日本福島核電站也沒例外。但燃料棒熄火不再發電後，尚需要冷卻水繼續冷卻核反應堆。由於不再發電，便需要外來發電機帶動水泵冷卻水把熱量帶走。而這個外來的發電機就是備用柴油發電機。

當福島核電站外麵備用的柴油發電機被海嘯衝走後，核電站臨時蓄電池用光了蓄電池裏的電能之前，公司立刻從外地運來了柴油發電機。

問題就出在這裏了。

此時電工發現：新運來的柴油發電機的輸出電源接口與核電站裏的輸入電源接口不配套，不能插入而把電力輸入到裏邊的冷卻水泵。公司立刻采取了注入海水來冷卻核反應堆裏燃料棒的方式來消災。

如果是潤濤閻在現場，絕對當機立斷把那接頭給砸了！

當年我當電工的時候就幹過這類活。記得那次是排水，就是用水泵給一個養魚池塘灌水的同時也要發電，那叫“小柴發電”。這個池塘裏養的魚不是給社員們吃的，而是給縣裏的領導送禮的！村黨支部書記非常會玩政治，就悄悄地養魚，到時把魚在夜裏網出來送給縣委各級領導們。他就可以買到緊缺的化肥和農藥，然後他就是學大寨先進單位的書記了。那天，縣委領導們來參觀，實際上就是要看看魚苗長多大了。可就在那些日子天天停電，書記就讓老電工用柴油機發電。這位老電工姓楊，文革前是黨支部書記，因為貪汙搞女人，文革時被幹掉了便當了電工。他搞來了一套柴油機發電的電容器等零部件，然後安裝。天黑了，縣委的領導都到了，要看池塘中間用鐵絲掛好的熒光燈是怎麽把昆蟲吸引到池塘，飛蛾撲火般地掉入水中，池塘裏的魚便活蹦亂跳起來的場景。

可老電工滿頭大汗依然解決不了發電機的問題，書記就找到我，問問我有啥辦法沒有。我走到發電機那裏一看就明白了：老電工正在發愁！因為他買來的那個電源接口接不上，就跟日本這次福島核電站的柴油發電機的電源接口不吻合的境況一模一樣。老電工急得直跺腳，那個大接口很大，根本沒辦法改良一下的。我跟老電工關係很好，就想幫他的忙。我問老電工敢不敢讓我來，他說：“你潤濤就是活神仙也沒用！接不上電源的。要到明天去縣城買接頭才行。今天就丟人了。”我當機立斷讓他給我讓開，我拿起鐵錘就把那個接頭給砸了。然後，把白色的電線跟白色的接上，把黑色的跟黑色的接上，用膠布纏好。三分鍾搞定！就聽噠噠噠柴油機一響，電燈立刻就亮了。

那麽，這個日本電工為何不用錘子把接頭砸了？砸完後用膠布一纏不就解決了問題嗎？

事實上，日本人也好，美國人也罷，幹活都嚴格按照操作規程來辦，他們從未想過要另辟蹊徑！我在美國也發生了類似的事。那是大樓裏的一個洗刷試驗室玻璃瓶子的 WashingMachine 壞掉了，打電話要那個公司來人修。幾個實驗室的老美教授們在那裏抱怨，但隻好幹等著公司派人來。我一聽說就覺得好笑，便立刻用螺絲刀把它給拆了，發現裏邊有一個地方由於常年潮濕而生鏽，電不通了，便用砂紙磨一磨然後接好，通上電源我就開始用它洗我的試驗用品了。這下可把幾個老美教授們嚇壞了，你潤濤閻沒有執照竟然隨便鼓搗電器，這還了得！會不會電死人啊？趕緊關機！要等專家來了再說！

可等到那位專家來後，拆開一看，我幹得非常專業的，但他為了生意，告訴我說：“以後不能這麽幹，要換新的零件。這次就不給你到主管那裏找你的麻煩了，但下不為例！”

這就是機械主義者們的行事規則。大家都這麽幹，否則弄不好就有法律上的麻煩。日本這次核事故，其實就是這種機械主義者們時時刻刻遵守規則的結果。

有一次，美國的一位醫生出了大名，全國人人稱讚他是英雄，因為他違章操作不怕吃官司。其實那個故事非常簡單：一位孕婦在飛機上由於顛簸還是什麽原因提前一個月早產，發生在了飛機上。飛機在大洋上空飛行，根本就沒辦法降落。此時這個飛機上剛好有一位婦產科醫生。他當機立斷，把水果刀用火柴燒一下來消毒，就在飛機的甬道上把孩子給生出來了，完成了在婦產科醫院裏的全部手續。這位醫生因為沒有按照機械規則辦事，嬰兒與產婦都安然無恙，他就成了各大媒體報道的英雄人物了。要是碰上一位機械主義者，那生孩子就要到產房，就要有專門消毒的剪刀等等。

這件事說明：即使在美國，在不是尋常的情況下，違背操作規則照樣是可以接受的。但前提是不能出現麻煩，比如大出血產婦死了，那醫生要吃官司的！所以很少有人這麽幹的。可日本那位電工要是當機立斷把那接口給砸了，然後把電線接好用膠布一纏，啥事沒有。膠布的壽命也許沒有接口那麽久，但我在農村給家家戶戶安電燈，哪有人舍得花錢買接口的？就是直接電線與電線擰在一起，然後用膠布一纏完事，沒聽說過哪家的膠布接茬的地方出過事。再說了，日本那位電工要是用膠布纏好，幾天後就可弄到接口，再換下來不遲！

還有一次在北京懷柔縣招待所開會，是我導師主持的，來自全國各地的科學家們一起研究今後五年的合作網的事。那是農曆正月初五到初七，就是因為縣招待所那幾天便宜。大家都是正月初八開始忙。我導師特喜歡省錢。可散會那天，導師等老人坐麵包車回京了，而來開會的都坐一個大巴士從懷柔回到北京車站。大巴士走到半路上突然停下來了，司機是位隻會開車不會修車的主。我立刻幫忙，發現冷卻液太少了導致的發電機高溫，我仔細檢查發現是因為水泵慢慢漏水導致的。這可不是突然壞掉的那種，所以可以修。就是補上冷卻液就可開到北京火車站，以後他再回去換水泵。可外麵下起了大雪，路上想不到辦法，有一個人叫停了一輛車，就跟他走了，我們就等著他回到北京後給那家汽車公司打電話來輛巴士把我們接走。可等到大家都凍得淒淒慘慘了依然沒有消息。那年頭沒有手機，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大家害怕了。我當機立斷，提議大家往裏撒尿，尿也是水分，可以當冷卻液的。因為我們離北京市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了，天氣那麽冷，冷卻液散熱箱被冷風一吹冷卻液的溫度不會很高，蒸發速度應該不是很快的，再說裏邊還有不少冷卻液呢。

司機不懂，老實巴交的樣子，經不起我的忽悠就同意試試了。大巴士的發動機在車裏，司機旁邊的那個橢圓形蓋子裏邊。讓車裏的女同胞坐到後排頭朝後，男人們開始撒尿。二十多人，還有幾位沒輪到呢，尿液隨同裏邊原來還有的冷卻液一起往外漾。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著，司機打著了火。我們就又上路了。沒過幾分鍾，車裏的騷味太難聞了。尿並不那麽難聞，可要是跟冷卻液混在一起，一加溫，天啊，太他媽的騷氣了！個個都捏著鼻子。但我們安全到達了北京站，沒有凍死在半路上。那是1982 年的事了。29 年過去了，今天，那裏是非常繁華的北京市區了。可那時，到處都是農田呢。

再舉一例，我鄰居有一輛美國老爺車，是Oldsmobile牌子，21年的老車，突然壞掉了就去了敵勒，敵勒檢查發現是一根電源插頭壞掉了，可那個牌子18年前就不生產了，那個零件買不到，讓他報廢這車。他看到我常常鼓搗車就問我有沒有可能修好。我讓他把車拖回，我慢慢地把那接口用鉗子掰毀，因為有四棵電線，要一一對應好。這樣，接好後用膠布一纏，那車就修好了。他問我膠布的壽命，我告訴他：接口不是金屬的因為要絕緣，那塑料的壽命比不上膠布呢！所以，再開21年不用擔心膠布！他立刻打電話給敵勒，指責人家不會幹活。敵勒告訴他：我們要遵循規則，那是有法律規定的，不能砸接口。如果我們那麽幹，就得吃官司。要是雇員工人這麽幹，那他就得走人！而且永遠都找不到這個工作了，要改行，因為連規則都不遵守，那是誰也不敢雇用他的！

發達國家的技術工人個個都懂得規則，處處按規則辦，絕不越雷池半步。別說日本人不知道砸接口，就是他知道他也未必敢，因為他按照規則辦事了，出了災難與他無關，可他要是胡來砸接口，一旦有差錯，別說工作沒了，說不定就得蹲監獄。何況那時候他也不知道後果會如此嚴重。

上級都是搞行政管理的，就是有技術，也是循規蹈矩一輩子，絕不會幹違反規則的事。去看看英文報道，裏邊談到接口電源插不進去是唯一放棄柴油機發電而改用海水冷卻最後導致爆炸的原因。

別小看一個電工，這個日本人不能擺脫機械主義的束縛，而釀成了大禍。要知道蝴蝶效應，在南美洲一隻蝴蝶扇了一下翅膀，逐步放大，到美國加州就是大風暴了。雖然根據規則和法律，這日本電工沒有責任，但他要是一個不呆板的中國人，尤其是中國農民，一定會當機立斷把那接口給砸了，然後把電線接好，一座核電站就保住了。當然，中國人不死守規則的習慣也有副作用：法律的嚴肅性難以建立。這也是中國至今很難實現依法治國的原因之一，沒有死守機械主義的習慣。但關鍵時刻能避免核電站危機。

（在此說一下：潤濤閻文集第一集出版的事，即將刊印，很快就會到大家手中。有問題請電郵聯係：yan0097@gmail.com, 謝謝大家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