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式愛國者”與“愛國賊”

潤濤閻

7-5-09

前言：

愛國主義的宣傳必然導致民族主義的抬頭，因為單一民族的國家，愛國主義
就等於民族主義。而在多民族的國家，政府宣傳愛國主義，那些少數民族就在
心理層麵上認同了民族主義，因為你讓少數民族愛你那個國家是非常困難的。
新疆暴亂如此野蠻，其中必然有民族主義的因素，甚至是主要因素。而民族主
義的抬頭，與愛國主義的宣傳密切相關。這就是西方人早就發現了的道理，他們
的話說就是：愛國主義宣傳是雙刃劍。到頭來民族主義的烈火必然燒到自己頭上。

非但如此，愛國主義也是經不起推敲的。不是普世價值，更不是文明社會所應該
堅持的。

（一）愛國者不當愛國賊的唯一途徑

一提到愛國，我們中國人必然想到兩個人：一個是屈原，一個是文天祥。
因為沒有人再超過他們倆人為了愛國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這種極端程度了。

當忽必烈的鐵蹄踏遍華夏大陸以後，這個國家一旦改名元朝，任何人繼
續愛原來那個國家的人，都是跟新的國家過不去的賊子。除了文天祥外，
為了不當賊子而被殺頭，都不再愛國了，都甘願當亡國奴了。在元朝時，
任何愛著被滅的祖國的人，就是賊，也就是愛國賊。
 

屈原愛的是楚國，
 

當秦國的王翦帶領 65 萬秦兵滅了楚國後，楚國人還繼續愛楚國的話，
那就是賊子，如果拿起武器想複國，那就是暴亂分子，是賊寇，遭到的
必然是全民共討之，全軍共誅之。曆史上，對愛國賊絕沒有手軟的。

今天，如果山東人還愛著他的祖國 --- 魯國，想讓魯國重新回到秦始皇
以前的魯國，他就是賊子。他必須愛中華人民共和國，而非他的家鄉他
的祖國 --- 魯國。
 

你是屈原的故鄉人，你也學屈原而愛楚國，想讓楚國回複到被秦國滅掉
前的國家，你就是“楚獨”分子，你就是賊子。你的祖國滅了，你就不
能愛你的祖國了，否則，你就是愛國賊。
 

這個道理通用於全世界。當年北美這個地方的人，屬於大英帝國時期，
必須愛大英帝國。等到美國獨立了，誰要是還想回到大英帝國，繼續愛
自己的祖國，誰就是愛國賊子。每年 7 月 4 日，就是愛美國的獨立日，
而非愛大英帝國的節日。
 

同樣的道理，假如哪一天西藏台灣獨立出去了，台灣人西藏人也會放焰
火慶祝他們的節日，但表達出來的不是愛中華人民共和國，而是愛他們
新的獨立出去的國。如果有人膽敢愛中國，他就是那裏的賊子，是愛國賊。
 

也就是說，你學文天祥，你就是愛國賊；你學屈原，你也是愛國賊。你
不僅戴著愛國賊的帽子，你還有被判刑的可能，因為你是反政府分子。
你要愛新的政權所建立的新的國家。滿清進關了，你的祖國被滅了，你
還愛你的祖國，你就要遭到砍頭的待遇。你要愛大清國，雖然你原來可
能連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你必須承認：“強權即公理。”

我們家鄉就有這樣一位愛國者，他曾是國民黨的優秀黨員，為百姓幹了
很多好事，相當於焦裕祿孔繁森。1949年後，他不順從中華人民共和國，
口口聲聲中華民國，結果鎮反時被槍斃了。理由很簡單，他隻愛中華民國。
他生在中華民國，長在中華民國，中華民國是他的祖國。槍斃他的布告上
寫得就是他“賊心不死”他就是愛國的賊子，小文天祥。他不肯像妓女
一樣，昨天跟中華民國大漢睡，今天就跟中華人民共和國大漢睡。

假如日本在中國如同大清成功地呆下去了，你就是大和民族的一員，
你如果繼續愛你那個漢族國家，你的下場跟大清“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
發”是一樣的，因為你愛你的祖國，但你已經是賊了。對於愛國賊，
你的下場是注定悲慘無比了。
 

當年被俄羅斯占領吞並的十幾個小國，並入蘇聯後，那些小國裏沒有停
止過愛國賊的出現，都要被殘酷鎮壓。等到葉利欽上台，那些小國獨立
出去後，也有繼續愛蘇聯的愛國者，也同樣成為新的國家的愛國賊了。

比如，你的祖國是格魯吉亞，你出生時屬於格魯吉亞國民，你的國家突
然被俄國占領吞並了，你就隻能愛蘇聯了。你繼續愛格魯吉亞國，你就
是“格獨”賊子，你的愛國，就是愛國賊性質。你的兒子出生在蘇聯時期，
等葉利欽上台，格魯吉亞共和國又獨立出來了，你兒子不能繼續愛蘇維埃
共和國了，他必須愛格魯吉亞共和國，否則，就被看成是賊子。
 

一句話：愛國就是妓女，今晚你屬於這個漢子的，你就得跟這個漢子調情。
明晚你屬於那個漢子了，你就投那個漢子的懷抱，跟那個漢子做愛。今天
屬於哪個國就愛哪個國。你不當妓女愛國者，你就是愛國賊。除非你不愛國，
你隻要愛國，你就必須在“妓女愛國者”與“愛國賊”之間選擇。 

因為，你的國家被滅了，你就不能愛你原來那個國家了，你繼續愛國，你就
是賊。等到有一天你那個國家又獨立出去了，你就得“有奶便是娘”地愛獨
立出去的國，而非你出生時那個國（假如你出生在獨立之前的那個國家）。
 

現在的藏獨、疆獨、台獨、甚至蒙獨、魯獨、楚獨，齊獨說起來都是愛國者，
隻是他們愛的是他們的祖國，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以來，他們祖祖輩輩都在
那裏，他們沒有忘記他們當初的祖國。但他們現在就是賊，地地道道的愛國賊。
假設有那麽一天，他們獨立的目的達到了，他們中間如果還有人愛著原來的中
華人民共和國，這些人也是愛國賊。

因為愛國就是妓女，你必須跟今天的嫖客做愛。即使愛國賊不遭到鎮壓，比如
今天的美國人，不愛 7 月 4 日的獨立節，而愛大英帝國，至少被認為是神經有
點不正常，如同妓女跟今天的嫖客談論昨天的嫖客多麽令她神往，即使不挨揍，
也屬於神經有點毛病，想得小費就沒指望了。

 

（二） 如何愛國 

因為愛國賊的愛國，性質很簡單，就是烈女碰到了強盜，反被誣蔑為賊女，
比如全世界各式各樣的“獨立分子”們，這種人的愛國方式就不需要討論了。
格魯吉亞人愛他的祖國格魯吉亞國，魯國人愛他的祖國魯國，齊國人愛他的祖
國齊國，就跟老婆愛他被綁架走了的前夫，反而被綁匪誣陷為賊女，甚至遭到
強奸，其道理沒啥值得討論的。
 

值得討論的有兩個命題：一個是“妓女愛國者”的愛國方式，另一個是“第二類
愛國賊”。
 

有人說，美國開國元勳傑弗遜說過：“異議 --- 乃是愛國的最高形式”這樣的話。
我讀過不少傑弗遜的文章，沒有見過這句話。這當然不能說他沒說過這句話，我
又不是“傑弗遜言論”研究者。但他的愛國理論的論述確實有這個涵義無疑。

考慮到愛國的對立麵是“叛國”因為“賣國”不是“愛國”的對立麵，沒有幾個人
有資格“賣國”的。沒權沒勢的，賣什麽賣？

傑弗遜對“愛國”與“叛國”的論述中有獨到、精辟的觀點。他說：“ Most codes extend their
definitions of treason to acts not really against one’s country. They do not distinguish between acts
against the government, and acts against the oppressions of the government. The latter are virtues,
yet have furnished more victims to the executioner than the former, because real treasons are rare;
oppressions frequent. The unsuccessful strugglers against tyranny have been the chief martyrs of
treason laws in all countries.”

我把這段話翻成中文以便於在日本等非英語國家的讀者一目了然（我翻譯的目的就是簡單易懂，
大意不離譜就成）：

大多數的潛規則把叛國的定義擴大了，把那些事實上並非反對自己國家的行為被說成“叛國”。
這就混淆了“反對政府”與“反抗政府壓迫”的行為之區別。後者則是美德，後者導致的死傷人
數（比如政府官員）比前者高，因為真正的叛國者是罕見的，而政府欺壓人民則是常見的。
甚至在所有的國家，很多反抗暴政的失敗者已經成為所謂“叛國罪”罪名下的烈士。

翻譯到此結束。

也即是說，當政府欺壓人民的時候，政府不是給反抗者“反抗政府欺壓”的名義而是給戴上
“反對政府”的罪名，給反抗者戴上“叛國罪”的大帽子就是讓不明真相的、有愛國情操的
人民大眾認同政府的濫權和屠殺這些烈士的罪行。

這些政府官員利用自己的職權搜刮民脂民膏，卻用“愛國”的名義鎮壓反抗者，給反抗者戴
的帽子就是“叛國罪”。在傑弗遜眼中，這樣的愛政府的愛國者才是賊。這就是本文要說的
第二類愛國賊。而憑良心反抗暴政和腐敗政府的人本是真正的愛國者，盡管他們被鎮壓時的
罪名是“叛國罪”或類似的罪名，比如“顛覆國家罪。”
 

所以，真正愛國者的愛國方式是反抗暴政，反抗腐敗政府魚肉百姓。而真正的愛國賊則是口
口聲聲以愛國的名義出現而事實上是鑽進國家這棵大樹裏的那些蛀蟲。隻是這些黑白被政府
的宣傳給顛倒了，需要重新顛倒過來。
 

綜上所述，人們常說的愛國者分為兩種：妓女愛國者和愛國賊。而愛國賊又分兩類，第一類
屬於文天祥屈原那樣的類似烈女忠貞於前夫，但被新的國家政權貶為賊寇，是假的愛國賊。
第二類屬於真正的愛國賊，他們隻是以愛國的名義搜刮民脂民膏鎮壓反對暴政的百姓。倒是
那些反抗暴政的烈士才是真正的愛國者，這類人本應該與愛國不愛國無關，是社會良心的擁
有者。但他們常常被冠以“叛國”罪名，本文才把他們稱之為真正的愛國者，而非叛國罪人，
不得不跟愛國叛國這些詞匯綁在一起。他們的真正名義是“社會良心的擁有者”而非什麽“愛國者。”

最後，有必要談愛國的定義。有人故意混淆視聽，把愛國與愛家鄉混為一談。

愛國，就是愛國家的簡稱。而國家是有嚴格定義的。國家是一部統治機器，有國旗國歌，更重
要的是有鑄幣權，當然，它可以放棄，但隨時都可以收回。你愛的家鄉，不能代表國家，因為
你的家鄉，不論是農村還是城市，都沒有國家的象征，也不能發行貨幣，沒有軍隊。所以，愛
國就是愛國，與愛家鄉是兩碼事。我文章裏舉的例子說明了家鄉不變，但國家可以是中華民國，
也可變成中華人民共和國。有的人愛家鄉，但不愛國，這樣的人很多。有的人愛國，但不愛家鄉，
比如鄧小平。他16歲離開家鄉後，從不回去。別說他忙，在解放後，他就執政四川，他到其它縣
城考察，就是不去他的家鄉廣安縣。

另外，有人故意把愛國與愛政府混為一談。獨裁政府常常以國家的名義要求人民愛國，實際上，
隻要人民反對政府，就被扣上叛國的罪名。

從國家的定義(西方資產階級學者或馬克思恩格斯)來說, 所謂國家是由人群社會而產生存在, 
也就是為人民社會服務的。在現代國家中，人民是一個國家政治權力合法性的唯一來源，是一
國的主權者, 而不是國家的臣民。按照自然法理論及現代民主理論，它在國家權力出現之前便
已存在，或者說國家是他們的。所以，人民沒有愛國的義務，倒是國家作為人民的服務機構應
該而且必須愛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