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雜憶之四:黃埔路
文章來源: 純屬個人視角2006-12-01 17:36:22
從南京的市中心新街口奔東至中山門,有一條筆直的林蔭道,叫中山東路。中山東路的最東邊,連著著名的中山陵。中山東路的中段,有一站叫解放路。在我看來這樣的路名太具時代的烙印了。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路名,我倒是很喜歡聽童安格低沉的聲音在唱:走在忠孝東路......那似乎更象是一條連著中國傳統的路。

要不說金陵虎踞龍盤不失帝王之氣呢,解放路周圍的一些地名裏依然存留著六朝古都的遺韻,使人得以輕易地回眸曆史的滄桑。比如午朝門,比如禦道街,比如明故宮。但更多的地名裏透著兵戎之氣。比如馬標炮標小營標營,殺伐之聲猶聞。再比如官邸路、總統府,讓人遙想一個王朝的威儀和飄搖;比如黃埔路:路的一端是南京軍區司、政部門的所在地,一九二七年國民政府定都南京,把黃埔軍校的主體遷來此地,成立了“中央陸軍軍官學校”,路的南頭是現在的江蘇省會議中心,原來“勵誌社”的所在地。民國的青年還能勵勵誌,起碼算有追求,當下的年輕人,磕藥的磕藥,搖頭的搖頭,K歌K歌,桑拿的桑拿,又有多少心中能有些報國理想?更別談什麽信仰了。

我就是在起床號與熄燈號中長起來的少年,曾目睹一段黃埔路的興衰與變遷。九十年代以後,興商之風漸盛,到處破牆開店,大行“商業”文化。於是商業街遍地開花,黃埔路也不甘寂寞,乘勢而起。可是直到我離家赴美之時,我也不曾在家門口的路上聞到什麽濃鬱的“商業氣息”,整個黃埔路、官邸路一帶,開得熱鬧的,是一家賣鴨頭鴨腸鴨翅膀的鴨子鋪,且還是一爿“連鎖店”。其實不用“眼看著他起高樓”,我也能“眼看他樓塌了”。商業,得有商業的基礎和條件,整日與槍炮為伍的手,要拿好秤稈,得經過長久的磨練,哪些來自樸實鄉村的隨軍眷屬們能在一夜間具備了商人的頭腦和精明麽?改革開放倒是衝刷出了一批“弄潮兒”,比如軍隊企業靠“脈絡寧”一枝獨秀的“金陵製藥廠”,那廠長曾經“風光無限好”得忘乎所以,脫了軍裝,沒了軍隊這層“防火牆”,結果晚年是在牢房裏“幾度夕陽紅”了。中國現實的起伏,引“無數英雄竟折腰”了,難道不是麽?不知道是個人的報應,還是時代的嘲弄。

南京的路,曾經因綠化而聞名全國。從新街口到中山門,一路懸鈴,俗稱法梧桐,為葬孫總理而栽的民國綠蔭,在二十世紀和新世紀交替的當口,被砍去不少。保存較好的,就是黃埔路這一段。不知這和路兩邊的軍工廠、江蘇省會議中心、軍區總醫院等相對大的機關的存在是否有關。砍樹,雖說沒有修三峽大壩那麽讓大自然傷筋動骨甚至有可能遺禍人類,但畢竟是件比較粗魯的舉動,直接的後果就是將古都南京砍得斑駁支離。很多地方現在開始補救,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長起來的。也許,就是因為習慣了黃埔路的那份濃蔭和這片濃蔭對於喧囂和粉塵的吸納,每次回國,我都選擇住在鍾山賓館。不隻是因為離父母近、不隻是因為賓館還有幾個“老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