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

一院黃葉堆如山，一路黃葉流如河。
莫蹪於山蹪於垤，不沉於河沉於渦。
如此勁秋風何在？夜戰乾坤晝藏窠。
獨把葉陣留於我，我且高蹈看如何！
激起零桐衝虛舞，逼來寒鴉淩空歌。
未醉渾已忘姓名，已狂猶未廢吟哦。
不是清姿無人賞，但使形影相噓嗬。
不是麗句無人咀，翻教唇舌常囉唆。
頭頂驀墜小羊角，應是昨夜殘幹戈。
一葉撲麵持之觀，上題朱詩要我和。
忽潑如藥半點雨，轉眼成煙隨雲過。
吾詠已畢酒尚溫，遍書黃葉青金蝌。
迅風攜去不許改，卷到晴空自摩娑。
摩罷遣出妙音鳥，分付在此迎詩魔。
腳底十萬八千葉，頓拔九仞布天羅。
好日好雲遮不見，疑欲埋我如埋鍋。
雖懼不曾動聲色，二目無視身無挪。
大手端出攫我筆，揣去哂我涕滂沱。
從此不能驚鬼神，枉負天下鬼神多。
雖失健筆難再賦，猶懷寶劍效荊軻。
此劍豈獨刺昏聵，更亟刺世療沉屙。
天王妒我殷勤討，無奈倒持授太阿。
文不追兮武不逮，且弄仙鋤種嘉禾。
神農欲奪忍拱手，不稼不穡餐蒔蘿！
慷慨無極意不滿，抬頭七尺鳴金鑼。
霞流雲開太陽裂，列子禦風風巡邏。
天羅破碎紛紛下，散與北海彈清波。
宇澈塵絕長飆遠，一人裸裎醒猶酡。
借我衣去不還我，與偷無異真堪訶!
袒裼西風未覺冷，通體沐春難琢磨。
此天昔為劉伶屋，今為吾褌不及髁。
頹然笑傲大化裏，唯我獨在須無訛！
猛發一嘯呼眾潛，魚龍驚起群穿梭。
萬裏靜聽喧不鬧，秋湖月上來嫦娥。
仙子不敢回頭笑，我笑仙子羞窺哥。
哥亦知羞兼知恥，恥著衣冠披青蓑。
待我浮桴遊銀漢，接牛送女一槎馱。
牛女廣寒宮裏住，你我莫作茲蹉跎！
同乘吾槎江海去，人間自有安樂窩。
卿若多情思後羿，我便活之可好麽？
教爾嬋娟人長久，我還浮闊登巍峨。
閑把秋葉一壺酒，足醉北島眠東坡。

丁亥暮秋躬廬

(Blue Autum)

http://www.talkskyland.com/dispbbs.asp?boardID=46&ID=63504&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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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秋菱、古板、胖、仁、骨瘦、小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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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老師賞讀拙作。看到大家的回帖，很高興也很羞愧。由於表達能力不佳，造成各位的費解，因此略作一點解釋，以免造成誤會。

這首詩是我昨天中午出門，看到遍地黃葉，從而吟出開頭兩句之後，一路上構思、回家完成的。基本上是抒情之作。

若說有僻字，自然得承認，但除了第三句裏有，別處基本沒有。我其實並不喜歡使用僻字寫詩，亦很反對這樣做，隻有個別需要的情況除外。

第三句“莫蹪於山蹪於垤”是直接從《淮南子》裏拽出來的，一字未改。蹪是摔倒，垤是小土堆，此句是說，人不會被山絆倒但容易被小土堆絆倒，所以人得注意遠小害。用這句是呼應前麵的“一院黃葉堆如山”。而第四句緊接著也是照顧前麵的“一路黃葉流如河”，至於“不沉於河沉於渦”，亦是行船的常識，也是跟第三句相對而言的。別說，我昨天還真的差點因為路上的葉子虛掩的一個坑窪而摔倒，真如同“葉河的漩渦”。

這首詩其實雖然含了些神話故事在內，但絕非我創作的動機和目的所在。我其實更主要的是在借無邊秋葉起興，抒發一下人生感慨。

篇首主人公的輕狂高蹈與恣肆和吟，正是我少年時代放蕩不羈的寫照。

而隨後那些被詩魔搶去的神筆、被天王討去的寶劍、被神農奪去的仙鋤、正不過是少年曾有的無數個不同理想的變身罷了，而這些理想，卻都逐一地消滅了……（看了秋老師的《秋夜》，我也有同感）。

了解在下的人，應該知道在下認為人生的表麵乃是一種“妥協”的過程，人的逐漸成熟、和不斷異化其實就是一個持續退讓、接連妥協的過程；這跟水滸裏的群雄招安、西遊裏的大聖成佛都是一樣的。

人向命運和現實的妥協，不是一個應然的道德，而是一個必然的事實。這種妥協思想，在清談曾發表過的拙作《我的舌頭xxxxx》以及《誰罪孽深重》之中都有所體現。

可是，若以為在下是在倡導一種懦弱退縮的處世原則，就又大錯特錯了。妥協一詞本身帶有一種道德評價的色彩，而我說的其實隻是一個客觀的現象，人生最後都有一死，這死也是最大最後最徹底的一個妥協了。這個詞本來可以用失敗代替，但問題是我不認為人最終失敗了。

或者可以援用乾坤的說法：妥協或失敗是一種坤行，而君子內在的那種自強不息、生生不已的精神，卻始終是作為一種乾行在與坤行並立、對立著。雖然是乾坤並舉同建，但最終是乾元包含坤元，體用一如，這乃是我的基本認識。讀過海明威《老人與海》的朋友，想必對那個與鯊魚苦戰數日最後拖著大魚枯骸而歸的老人印象深刻吧？人總要以鬥爭的方式向命運妥協。以勝利的微笑麵對失敗。而隻有如此的真切了解，才不會嗤笑悟空不作大聖而成佛和宋江不為寨主而投降，才能真正領悟人生的本質、接觸英雄的靈魂。

因此，詩中的主人公也絕不是一個失敗者或妥協者（雖然那些神要他什麽他都給了，還涕淚滂沱）。在他相繼向諸神妥協之後，象征困境的“天羅”也被禦風而行的列子驅散，一時之間，“宇澈塵絕長飆遠”，似乎“柳暗花明又一村” 了，可是他也陡然發覺，在長風驅散天羅的同時，自己的衣服也被剝了個幹幹淨淨，赤裸地站在深秋的西風之中！列子“借我衣去不還我，與偷無異真堪訶！”這是從一個困境進入另一個困境的象征。（似乎人生總是在被從一個困境拋擲到另一個困境中去，這跟圍城說的大體是一個道理。）主人公已經一無所有了，不僅僅失去了自負的才華（所謂驚神健筆）、自覺的勇氣（所謂太阿之劍）和自足的力量（所謂嘉禾仙鋤），甚至連最後的尊嚴（遮羞禦寒的衣服）也都失去了！

人被放逐到最遠的荒原！被拋棄到最深的底層去了……這時候，人還能有什麽？我不知道。（這是我永恒不滅的“焦慮”的反映，而焦慮幾乎是每個存在主義者共同的思想基礎。當然，這首詩作為我內心深處感受的流露，不同哲學的人都應該能夠作出不同的理解和解釋。）

詩裏的主人公呢？他不但不覺得寒冷，“袒裼西風未覺冷，通體沐春難琢磨”；而且也沒有了羞恥，“此天昔為劉伶屋，今為吾褌不及髁”（這個典故大家都熟悉，劉伶在屋子裏是不穿衣服的，別人進來看到很驚訝，他說他以天地為棟宇就是屋子，以屋子為褲襠，你們怎麽跑我褲襠裏來啦？而此詩中的主人公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在天地之間赤裸著！劉伶以天為屋子，而他以天為褲子，還覺得褲子太短呢）。如此一來，便自然可以“頹然笑傲大化裏，唯我獨在須無訛！”（這又回到了在下的唯我主義，但這裏隻是個象征，內容上並不一樣。）要注意“笑傲”的方式是“頹然”的，這要始終跟前麵提及的妥協勝利論和乾坤體用一如論聯係著去理解才行。

到這裏，似乎是一個人格的超越了！於是，主人公已經不但出神而且入化，可以“猛發一嘯呼眾潛，魚龍驚起群穿梭”以至於“萬裏靜聽喧不鬧，秋湖月上來嫦娥”。這象征著什麽呢？人一旦在最底層的困境之中超越了最高層的精神，自身就會改變了他所處的周遭際遇！嫦娥的出現，可以說就是這種困境的新的改變（注意、此後就不再是從一個困境進入另一個困境了，而是一種很徹底的解脫）。

這時的主人公又是怎麽樣呢？嫦娥都羞於看他，如果僅僅理解為：他依舊是沒有穿衣服的，所以嫦娥害臊，那就落入第二義了。他此時已經達到了真的曠達和淡泊的境界，不是篇首那個脫然高蹈著的他了！

可是，我們又看到，他轉而對嫦娥說：我也不是不知道害臊和羞恥啊，我隻是恥於穿上俗人們的衣冠罷了！他卻又披上了青蓑衣，浮桴過海直上銀河去了！這似乎又是新一輪的“妥協”，不然他完全可以光著屁股直接去找嫦娥去，何必披什麽蓑衣呢？可是，這種妥協已經不再是一種失敗，而完全是一種勝利了！是不以穿衣不穿衣為羞恥標準、不思善不思惡的超越境地。（我關於上網不上網、來不來詩壇、發不發詩、以及隱不隱的觀點，完全就是如此！）

他將隻能一年一會的牛郎織女接到一起，讓他們得以永遠團圓，住到廣寒宮去；而看見嫦娥寂寞，又勸他一起同泛五湖之舟，去人間一起生活。嫦娥如果還愛著後羿，那麽他也可以讓後羿起死回生，跟嫦娥破鏡重圓，而自己繼續浮海登山，逍遙去也。我們可以聯想禪家見山三階段的意思，理解主人公在篇首“我且高蹈看如何”的放逸曠達與篇尾“閑把秋葉一壺酒”（秋葉也是回應篇首，作一結興）的淡泊致遠的相同與不同。

值得說明的是，在這首詩裏，主人公始終遵循著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色而不亂的準則，不記恨欺侮自己的諸神，跟嫦娥也把握得很有分寸（寫嫦娥也是因為受近來風氣的影響。）如果有的人覺得這是意淫，那可能是因為讀古人詩還不夠多。更何況，此詩絕對是合於詩教的風人之旨的。

另外，昨天老婆說我“腳底十萬八千葉，頓拔九仞布天羅。好日好雲遮不見，疑欲埋我如埋鍋”一句裏的“埋鍋”屬於湊韻，估計也有不少朋友有此疑問，我不得不解釋一下：我絕對沒有湊韻。

埋鍋造飯是行軍打仗的家常事，而此處的天羅正是昨夜大戰乾坤為我布起“葉陣”的秋風所結的，我始終把這卷起落葉的狂風作為一支軍隊來形容，因此它又在頭頂結起天羅，似要埋我如埋鍋，這隻要跟篇首的“如此勁秋風何在？夜戰乾坤晝藏窠。獨把葉陣留於我，我且高蹈看如何”以及“頭頂驀墜小羊角，應是昨夜殘幹戈”（羊角是風的別名，小風是殘留的幹戈，也是以風為兵之喻）聯係起來，就不難理解。

還有，人稱上、邏輯上、篇法上並沒有任何分裂的地方，仁兄一定是誤解了。但更可能是我表達欠妥吧。

最後得說一下，詩畢竟是很個人化的東西，我寫詩的時候不可能按照上麵的思路去創作，我隻能在寫詩之後對作品作出符合我內心感受的解釋。這如同語法是對語言分析歸納而形成的規則，而語言不是按照語法規則去說的一樣。詩，亦是詩情的流露，詩情卻不能從詩裏完全尋找到。我對此詩能作的解釋其實還有很多，但篇幅有限，還是盡量不說太多廢話的好。想必每個人對自己的作品和別人的作品，都會有不同的想法的。

讀秋菱老師的秋夜，我讀到一種人生感悟，謹以我個人的人生感悟，回應老師。更希望老師們都能理解我的意思。

再次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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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詩不可讀

菱詩不可讀，讀之我欲縮。
愈縮吾愈小，伏地唯觳觫。
殘菊霜雪傲，寶劍鋒芒蓄。
十萬頭顱血，不如一盤菽。

秋鑒湖：殘菊猶能傲霜雪，休將白眼向人看（殘菊）；鋒芒未露已驚世，養晦京華幾度秋（劍歌）；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黃海舟中日人索句並見日俄戰爭地圖）。


這些詩都不可讀（來個匯總）

(By 三水二人半月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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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拙作：

*** 秋夜 ***

今夜，沒有月光
水泥地留不住落葉
我的彷徨
也就沒了聲響

梧桐枝在落寞中解脫
飛舞墜落的
都是別人的愛情
秋風隻引領，仍然癡傻的心

卷起疲憊，一路漂泊
尋覓可以停靠的港灣
秋深了，我才翻然醒悟
那地方，原來就在心湖

我在湖底數著秋葉
不再理會外麵的風雪
你叫我躺進湖心
說會踩著雲朵來看我

耳邊響著你的思念
雖然你一直說
那些歌
不是送給我

你麵向大海
浪花開出期待
春天太遠
我恐怕，漂不到海邊

今夜，風很涼
秋蟲也停止了吟唱
隻有滿天的星鬥
溫柔地聽我絮叨~~~


(秋菱 2007-11-6 0: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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