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生病的時候，就是首先被送去急症室。進去以後，就住院了，然後ICU。這次又進急症室，是因為PET scan查出她身體裏麵有異常，需要進一步檢查。如果正常步驟，預約需要時間。但是心情還是很沮喪。應該說，很忐忑。陪著她這幾年，越來越麻痹，平時感覺和正常生活沒有區別，就是一個每三個星期做一次化療的行動不便人士嘛。但是，實際上，癌症就像在頭上懸了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隨地都可能就是人生的結束。前天還去看超市，看我們產品的銷售情況，今天從醫生那裏出來，就完全被陰影籠罩了。想正常地生活，都不可能。

四年前送她去急症室，是用的輪椅。當時她已經不能行動。我一直陪在她身邊。現在保安見她拄著walker，說她能行走了，就攔下我，讓我在外麵等待。那一刻，我才想到，在我心裏還一直當她是殘障人士，一直需要我照顧。在別人眼裏已經算得上行走自如了。一個人的狀態，在關心你的人的眼裏，和路人甲的眼裏，是完全不同的。

臨別前，她要我把我的唯一一張debit card給她，因為她自己的卡裏已經沒有什麽錢了。其實我的卡裏，也隻有幾百元。我們所有的資金，都用於采購產品了。不過，我知道美國醫院不會現在就收錢的。她也知道的。隻是這個時候，多一張卡，心裏更有安全感吧。

我們都是俗人。

和四年前不一樣，我沒有那麽緊張。那個時候，人非常恐慌，因為突然之間，未來無法確定，不知道等著我們的會是什麽。現在是很明確，就是檢查她的身體。最壞也就是癌症轉移。大約一個多星期開始，她感覺自己腹部痛。她一直說是吃壞了肚子。PET scan結果不是那麽簡單。不過，幾年下來，我們都已經有了思想準備。所以，隻能用沮喪來形容心情，與四年前的絕望，不一樣。

我坐在急症室外麵的長椅上，看著醫院裏人來人往。在這個院子裏，每天都有重症病人在搶救，每天都有人逝去。那些行人，有醫生有護士也有病人、逝者們的家人。對於病人來說，也許進來就出不去了。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隻是生活的一部分。無論我們的情緒如何，時間都依舊前行。這就是人生。

今天一個老朋友跟我說，他最近受洗了。這是他第二次受洗吧？如果我沒有記錯。我知道他根本不信仰基督教，形式主義的受洗，還不如不要耽誤了那一池清水。但我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淡淡地回複他：祝福。

誠實麵對自己的內心，都是大多數人很難做到的。何況麵對他人。所以，任何不經過驗證的虔誠，都可能是騙人的。想起周處除三害裏麵那個邪教。看起來，那些最終被殺了的教徒都很可憐。但是他們確實是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信仰。總有一些中國人，把美國的成功歸結為基督教文化的成功。其實更本質的，還是誠信的成功。最近大批中國人“走線”來美國。不少人來了就去教堂受洗。目的其實隻是為了搞身份。這樣的信仰能帶來一個國家、文化的成功嗎？基督教應該改革，受洗的，至少應該交一筆不低於“政治庇護”律師費用的錢。

想念家裏的狗狗了。從某種方麵來說，狗狗比人要誠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