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溪櫻桃
文章來源: 邊城秀才2008-07-21 19:27:19

紫溪櫻桃

    楚雄紫溪山近年已成為雲南省的旅遊熱點之一,她的特色,亦即她不同於雲南其它旅遊景點之處,在於她是一個森林公園,有眾多的古樹名木。然而櫻桃,卻既非古樹,又非名木,何以竟要煞有介事地為之撰文呢?

    的確,櫻桃是平凡的,其平凡的證據,就是很少有人為之賦詩作文。她好像沒有任何特別的品格值得詩人去賦去詠,也不具有特別的身姿值得畫家去描去繪。當然,櫻花則不同。日本人、中國人,賦櫻花者自古及今,比比皆是。我記得最早讀過的是魯迅先生的“當上野的櫻花爛漫的時候……”其時我雖然還未曾目睹過櫻花的豐彩,但卻因魯迅先生這文字中所含的韻律,給我一種難以言傳的美的感受。櫻花確然很美,但這裏所說,不是櫻之花,而是其美無比的櫻花之後的果實:櫻桃。這似乎在說一位妙齡女郎的晚年:一位老太太。

    其實,櫻桃自有櫻桃之美,隻不過崇尚精神的詩人把她的美忽視了,而曆史的腳步邁到我們現在這個“求實”的年代,櫻桃之美就自然會進入詩人的視野。

    據《辭海》說,櫻桃,又名“鶯桃”、  “中國櫻桃”,果實小,球形,鮮紅色,稍甜而帶酸,初夏成熟雲雲,然而就我所見,櫻桃既有球形者,又有卵圓形者,其色並非鮮紅,而是鮮紅與金黃相間,像瑪瑙而比瑪瑙多黃色,並更光澤圓潤。從色彩角度說,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水果比櫻桃更美,其鮮紅與金黃的錯綜,與其表皮的光澤,像一道奇妙的閃光躍入你眼簾之時,所有水果,都會黯然失色。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在我到紫溪山采摘櫻桃那天上午,於《漢書·叔孫通傳》裏讀到這樣一個記載:  “叔孫通言於惠帝曰:‘古者有春嚐果,今櫻桃熟,可獻,願陛下取櫻桃獻宗廟。’諸果獻由此興。”

    漢朝重獻祭,甚於秦及以前諸朝,而前此之獻祭,皆以牛羊豕等家畜為犧牲,  自叔孫通建言以櫻桃為祭獻之後,中國從宮庭到民間,才正式以果為祭品。當我初讀這段記載時,想到的僅此而已。然而當我和我的朋友們進入紫溪山櫻桃園,一片璀燦如霞的櫻桃躍入我眼簾,並親手采摘那些小果實的當兒,我才一下子對兩千多年前的一個俗儒叔通佩服起來。我佩服叔孫通的美學眼光。我斷言,他是因櫻桃色澤之美,才向孝惠帝提出以櫻桃獻祭宗廟的建議。大約是為了證明我的猜測,我向身旁正在采櫻桃的一個“愛委會”的女子問:“這櫻桃的顏色好不好看?”她笑說:  “哎呀!真是太漂亮啦!”我又問:“世上所有的水果,都沒有櫻桃的顏色好看,是麽?”她回答:“是啊。”

    《紫溪山誌》載“果園”曰:  1989年,楚雄州政府機關人員到此開荒種果樹,此後,每當春季,白花一片,如雪如霰,夏秋則果實累累,成為紫溪山南部一景,而其中櫻桃最好,肉厚味甜,遊人到此,頗好品嚐。”而據果園管理人員說,近來櫻桃成熟,年輕人成群結隊,來此采食,每人交八元錢,可以飽食終日。

    我想,櫻桃好是好看,但采摘起來,實在費時。以我們幾人的采摘速度推算,一個人一天八小時,最多也隻能采七八公斤。以楚雄鹿城的價格計算,也隻值三四十元錢。若請小工采摘,除去工錢,也所剩不多。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讓遊客“就食”於此。當此時也,藍天白雲之下,鳥語花香之中,或朋友,或情侶,邊采邊品嚐,明眸相對,細語溫存,甜中有酸,酸中帶甜,果子之味,話中之音,山光水色,渾然一體,亦真可謂回歸自然者矣。
  
                                    邊城秀才二零零零年七月於鹿城東山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