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劄記《美國精神的封閉》

美國學者艾倫·布盧姆《美國精神的封閉》出版於1987年。書中討論了馬基雅維利、霍布斯、洛克、盧梭、叔本華、尼采等思想流派對當代美國精神的影響，批判20世紀以來美國社會盛行的虛無主義及文化相對主義，美國人不再關心自然權利，忘卻了立國的宗旨，在開放、多元的幌子下，美國心靈正在走向封閉。與這一衰勢相伴的，則是美國大學教育的危機。

作者提倡對自然權利的回歸。人們通過承認和接受人的自然權利，建立了統一和共性的基礎。自然權利給人們帶來共同利益，使他們成為真正的弟兄，沐浴在自然權利的陽光之下，階級、種族、宗教、族裔或文化就會消失。

當一個人充分意識到自己需要什麽，認識到自己正受到別人的威脅，而別人也正受到他的威脅時，這種意識即可被稱為權利。隻要他同意尊重別人的生命、自由和財產，就會誘導別人也給予他相應的尊重。這就是權利的基石，一種牢固建立在個人利益之上的新道德觀。

美國人都是洛克的信徒：他們承認工作是必需的（並不向往子虛烏有的伊甸園），能帶來富裕；他們適度地順從自己的天性，不是因為節製，而是因為他們的欲望是均衡的和合理的；他們尊重別人的權利，這樣他們自己的權利也會得到尊重；他們遵守法律，因為他們是根據自己的利益製定了這種法律。

民主不意味著無限製的開放，對其他文化的尊重要允許根據自然權利對專製製度的批判，否則蘇聯的生活方式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我們的生活方式。

作者認為每一種文化都有自己的封閉性。而科學可以打破文化的封閉。假如我們對任何非西方文明的精神有所了解，就會發現，每一種文化都是民族中心論的。它們都認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最好，而別人是低劣的。隻有在西方國家，也就是在受希臘哲學影響的國家，存在著對一己之善表示懷疑的某種意願。偏愛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相信它是優於其他生活方式的最佳生活方式，是一種基本的、甚至自然的現象。人若想成為完全的人，他不能隻滿足於自己的文化給予的東西，這就是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把我們描繪成洞穴囚徒所要表達的意思，文化就是洞穴。

西方最典型的特征是科學，具體而言，是追求認識自然而貶抑西方自身文化的科學，它提倡運用理性這一全人類共同擁有的獨特能力去認識每一個人都能認識的東西。文化相對主義、曆史主義和事實與價值之分——是科學的自殺。文化，其實就是封閉性。

作為讀者的美國人而言，全世界是他們的書架；他們不像其他國家的民眾那樣，有著一種必須熟知本國作家著作的深切感受。美國這個國家是追求符合自然的美好生活所取得的登峰造極的成就。它能夠建立自己的政治結構，是因為它運用自然權利的理性原則去塑造一個民族，從而把一己之善與至善統一起來。或者換個角度說，這裏建立的政體允許理性享有不受限製的自由——不是不加區別地給予一切事情自由，而是隻給予理性。它是使其他自由具有正當性的本質自由。這種政體是為克服民族中心論而建立的。

不同的時代和地方有著不同的善惡觀這個事實，並不能證明這些善惡觀沒有真偽之分、高下之別。

人們在對異族做出判斷時往往帶有偏見，避免偏見正是教育的宗旨之一。但是，企圖通過廢除理性的權威去防止偏見，無異於讓能夠糾正偏見的手段失效。

通向認識整體的道路要途經有關整體的謬見。不錯，謬見是我們的敵人，但它也指向真理，所以值得我們恭敬以待。從一開始就毫無偏見的頭腦是空洞的，它隻能由一種方法塑造出來，即意識不到辨別偏見之為偏見是何等困難。

新左派要求黑人的身份認同，而不是普遍權利。堅持黑人應作為黑人，而不是單純作為人得到尊重。

作者對教育平權的評價：為了招收黑人學生，對錄取標準悄悄地作了大幅修改。但是學校沒有為這些學生做任何事情，使他們能夠迎接大學裏等待他們的巨大的精神和社會挑戰。康奈爾來了一大群明顯不合格和毫無準備的學生，學校不可避免地麵臨抉擇：要麽讓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及格，要麽讓他們不用學習就過關。這對黑人學生和大學都是不堪忍受的恥辱。它實際上意味著，黑人成為公認的二等公民。

招生的固定名額，資助優待，聘用教職員時考慮種族因素，判定黑人不及格的困難，處理黑人不滿和委屈的組織係統。偽善和謊言無處不在。對多數黑人學生來說，進了大學的體驗與其他學生的體驗是不同的，教育成果也是不一樣的。優待黑人的做法把種族隔離最壞的方麵製度化了。在名牌大學裏，黑人學生的平均成績比不上白人學生的平均成績，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另一個事實是，黑人學生的大學文憑也受到玷汙，雇主以懷疑的眼光看待這些文憑。最糟糕的事情是，黑人學生中的多數人貪婪地支持這種製度，但他們又痛恨它的結果。許多受益於特殊優待的黑人學生形成了一種既羞又惱的心態，他們不喜歡白人在幫助他們這種說法，他們覺得大家都在懷疑他們的表現和他們取得同樣成績的能力，他們的成功在自己眼裏也成了問題。好學生害怕被等同於不好的學生，害怕他們好不容易拿到的文憑得不到信任。成績不好的學生享有與成績好的學生同樣的有利條件，他們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但又不時覺得自己不配。這使他們極力避免跟白人有密切交往，因為這些人比他們更合格，可能瞧不起他們。過去的巔峰時刻曾把各種族團結在一起的共同源泉已被汙染。民主社會不能接受除了功績之外的任何成就標準。白人學生並非真的相信優待措施是公正的，他們隻是不想理會這些事實。這種優待措施，至少在大學裏，是美國種族關係的長期惡化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