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懿很早就在網上認識了。
幾年前她偶然讀到我的文章,非常喜歡,試著寫信給我, 原來我們是同鄉。 成都是她的故鄉, 也是父親的家鄉, 我們都在那座城市讀書工作過。 後來她嫁給一個外國人來到美國, 我離開成都到南方, 遇到Tony,之後也到了美國。我們都住在加州。 她和我一樣,也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而我們的婚姻,有痛苦也有歡樂。 三年內我們靠書信維持著。 我們的郵件往來頻繁。 也許都是學文科的女人, 我們的性情相通。遇上對方的生日, 我們會精心挑選一些禮物送給對方。 我們彼此深深懂得當母親,妻子和女人的不易。 在應當的時候, 我們一定得愛惜自己,也愛惜與自己相近的人。 雖然, 我們從未見過麵。 去年的聖誕假期計劃去南加州。 懿知道了非常高興,她希望我們可以相見,甚至邀請我們住在她家。 這份友情使人感動, 但我絕對不願去打擾她和家人。有時候, 越是你想珍惜的朋友, 你越想保持一定距離。 懿一腔熱忱,決計要請我們一家人吃川菜。 在網上, 我們甚至擬好了菜單, 把每個人的心水菜全部點好。 隻等我們一家人到齊,馬上就可以開飯。 然而就在出發的那個淩晨, 先生和兒子一齊病倒。 他倆上吐下瀉,軟弱無力。我們的旅行計劃隨時要泡湯。 我是不甘屈服的人。 雖然對命運的安排有時無可奈何, 但在可能的範圍內, 我會一往無前, 按自己的計劃進行。 況且, 我心裏惦記著和懿的約會。 這對我非常重要。 所以我抓起方向盤,幾乎是一個人把車開到南加州。 七小時的時間, Tony躺在一邊昏昏欲睡, 兒子在後座上不停地嘔吐。 而我頭暈腦脹, 隻有不停喝咖啡, 往腦門上擦風油精來保持自己清醒。 在路上的麥當勞停下來吃早餐, 我打了個電話給懿,告訴她我們的晚餐要改成午餐。 因為家人生病,我們得早點去酒店休息。 是第一次給她打電話, 奇怪的是,我並不感到別扭陌生。 中午一點把車開到Irvine, 懿在餐館裏已恭候多時了。是溫婉可親的女子,舉止輕柔. 她燦爛的笑容,瞬間便解除我們一家人旅途的疲憊。 在這之前,想到因為是第一次相見,也許在車上可以來個淡妝,以最美的狀態,和平生第一個筆友見麵。 而家人急來的病,和幾小時開車的煎熬,已使我再無餘力收拾自己。隻要一家人可以平安到達酒店, 我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有最美的容顏。 懿準備了一大包東西給我們,有給小孩的禮物, 大堆的零食,水果, 還有拉肚子的藥。 我們坐下來, 餐館馬上上菜。 都是大家素來愛吃的,可惜先生和兒子無力消受。 滿桌的菜浪費了。 吃完飯,我們的精力都恢複了些。 懿邀請我們去她家中小坐。 雖然是租來的屋子, 房前清爽的花草, 屋子裏精心的家具擺設, 好象他們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 懿泡來上好的波斯紅茶, 端來好吃的中東茶點。都是我們見未所見,聞所未聞的。 在這裏停留的一個小時, 我們似乎已經跟隨懿的中東先生,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做了一次文化旅行。 而我們彼此談笑,仿佛她和我,以及我的家人,都是相識很久的朋友。 在我們的催促下, 懿終於肯放我們出家門。臨出門,又收拾一大堆食點給我們。 這是她的一片心意。 我不忍拒絕。 上車前,我們擁抱告別。而在車啟動的一刻,我不忍心回見她越來越小的身影。 半路上接到懿的電話,說把為我們準備的四川涼麵給忘掉了。 Tony 很少稱讚別的女人, 但卻禁不住說:真是心細如麻的女子。 兒子精神好了許多,知道懿僅是我的筆友, 羨慕得眼珠都要掉了下來。 不停追問我如何交到這樣一個朋友。 我告訴他原委, 他聽得心馳神往。 而我並沒有告訴兒子,這是緣, 交到一位好朋友, 需要很深的緣。 這是深奧的秘密, 讓他在人生成長的路途,自己慢慢去體會吧。 而人的一生中,有一兩個這樣的緣, 這樣惺惺相惜的知己。無論多慘的遭遇,也有使你活下去的勇氣。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是這麽說的吧。 今天想起和懿的第一次相見,就不由自主想起那天的天氣, 南加州和煦的陽光, 懿家中花草的清香, 波斯茶的恬淡, 還有懿暖意融融的笑魘。 就是在嚴冬想起來,也是使人溫暖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