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照片

兩個星期以後，我要搬家。要把我所有的東西從這個住了近七年的區，搬到五十公裏外的另外一個區。

今天下午收拾埋藏在一個很久沒有觸動的抽屜裏的紙張物件，竟然翻出了很多多年以前的信件、照片和文件。那個時候電話費還很貴，所以攢下了這麽些信件。那時國內寄來的信紙很薄，信封也很薄，這麽些年下來，信紙變得黃而脆，上麵的字跡仿佛也有了彌漫浸透紙張的趨勢。

伴隨著這些信件的，是一些零散的照片。照片上是我，我的親朋好友，或者一些很久沒有記起的人，在一些熟悉或者已經不熟悉的地方照的相。

我知道那個人是我，我也知道那些我的親朋好友們，但那些事情場景早就成了遙遠的記憶。突然如此生動地跳回我的眼前，還真無法適應。我其實已經淡忘了我那個時候的樣子，父母那時候也是那麽年輕，還有那些朋友們。

看著當時的樣子，一個畫家可以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我當時的形象。而現在，可能需要相當多複雜的線條了。不是僅僅因為我臉上演化出來了很多局部複雜的起伏線條，而是我自己的表情經過了這些年，似乎也變得分外的複雜。

我停下手裏的活，專注地一張張地看那些照片，仿佛是一個未卜先知的人，審視著那些還不知道未來是什麽的人們。他們的表情簡單明快，他們似乎期待著什麽，他們又是那樣地充滿信心。

時光跳過十年，我現在的表情，已經不再是簡單明快的，肯定，我顯老了許多，同時，現在的我，麵部的表情已經不可避免地刻畫了這十年的影子，那是一種揮之不去的複雜。

這些留下來的東西，其實是已經經曆過一兩次“浩劫”之後的幸存物。如同任何一本曆史書中記載的曆史，很多真實的東西其實都在過去的“突發事件”中損毀了。那些在浩劫裏湮滅的東西呢？我的記憶已經不能夠抓住它們了，它們是不是就真的永遠地如此湮滅了呢？

一個小信封裏滑出了幾張黑白證件照。那是一個我曾經刻骨銘心地愛過的人的照片。我看著那些照片，默然。我絕望地意識到，如果曆史重演，我還是會沒有選擇地去愛上這個人，會重新走那條充滿錯誤讓我痛苦的崎嶇的老路的，一點得救的希望都沒有。

也許，這就是命運。

By hey3g/遊子 Mar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