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究竟是不是最容易學的語言?(文學城候補博士論文)
文章來源: 悟空孫2008-03-12 10:06:31

 


中文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語言之一?

新聞摘要:外交部部長楊潔篪今天上午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他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說, 現在學中文的人很多,我希望在座的記者,外國的女士們、先生們,也能夠抓緊學中文。
  
他說,我認為中文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語言之一,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麽有13億人選擇中文作為他們的母語。

想請教外交部長兩個邏輯問題:

1. 因為有13億人用中文,中文就是最容易學的語言?
2. 因為我們都用中文,我們就是選擇中文作為母語的嗎?

 

 

 

 

談話記錄如下,這段言論出現在10點13分34秒:
http://www.cfi.net.cn/newspage.aspx?id=20080312001021&AspxAutoDetectCookieSupport=1

 


我們的外交部長幽默地說,漢語是世界上最容易學的語言。其實,這個問題爭論了近一個世紀。魯迅甚至說,漢字是中世紀的茅坑!作為一個學術問題,對語言文字進行比較研究無可厚非,可是常常有人把這個問題上升到民族榮辱,甚至政治立場的角度來看待,這就大可不必了。你說漢語優美,可以寫出紅樓夢、牡丹亭,人家也可以說英語漂亮,有哈姆雷特,失樂園……

還有人缺乏正確的科學觀念,以一代全,以點帶麵,所以絕大多數網上的爭執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其實,爭執哪種語言先進是毫無意義的,我可以告訴你什麽語言最先進,最科學。它既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更不是日語。最先進的語言是世界語!單詞簡單易學,語法符合邏輯。那麽全世界都放棄本民族的語言而學習世界語?看看世界語目前的處境就知道了。

每一種語言都有它的優點,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缺點。我們應該用科學理性的觀點研究這一現象,目地是推動人類的語言朝積極的方向發展,以適應現代社會的人際交往以及未來人類與機器的對話。

以此為目的,判斷一種語言的優劣,不外乎三個標準:

一.是否容易掌握,便於學習;
二.是否容易表達,結構是否嚴謹;
三.是否方便與其它語言交流。

有人說漢字是象形文字,每個漢字都包含了一個特定的意義,所以好學好認。可是,像“囚”、“人”、“口”、“山”這樣的象形字少之又少,會意字也不多,二木成林,三人為眾,可是三女卻是……,品字難道是三個人在接吻,器字難道是四張嘴在和狗做什麽嗎?

絕大多數的漢字隻能靠死記硬背。且不說“魑魅魍魎”這樣筆畫繁多的字,就是“戊、戌、戎、戍;己、已、巳;未、末”這樣“簡單”的字一般人不下點兒功夫是弄不清的。

雖然英語並不是會讀就會拚(如marijuana, diarrhea等等)但大多數字看見了就基本上能讀出來。一個正常的英美小學生雖然沒有太大的詞匯量,但他/她能看整部的Harry Porter。中國孩子則困難得多。例如“魔術”兩個字沒有學過的話,中國學生無論如何是不會認識的。反之,“Magic”對於英美孩子來說,即使沒有學過,看到了,也差不多能讀出來。

的確不少漢字很奇妙,“休”,人靠在樹上就休息了,但這也不能就斷定英語枯燥乏味呀,且不說英語中的拉丁文、希臘文詞源,就比如說“family”這個詞,不也可以分解成“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嗎?

漢字的另一個優點是能“望文生義”,也就是說漢字有高度的組詞能力,所以簡單易學。

比如英語關於車的單詞有上百個,什麽Car, Sedan, Hatchback, automobile, pickup, SUV, Truck, Bus, Van, Jeep, Trailer, Taxi, Cab, Coach, Buckboard...... 這些詞從讀音和拚寫上都毫無關聯,非得一個一個學才能知道它們指的是什麽。漢語能 觸類旁通:一個車做尾巴,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是車,,即使是新造出來的一種車,你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當然,如果我們的老祖宗將漢字都做成會意字的話一定是功德無量了。可惜的是,不少漢字的組合叫人感到莫名其妙:“射”是“寸身”,矮子也;“矮”是“矢委”,射箭也!“重”是“千裏”,意為“出”,“出”兩山重疊意為“重”!

對於新出現的概念,漢語往往可以用先有的單字“造詞”,比如用“火”驅動的“箭”,是火箭,會“計算”的“機”是計算機。還有“四環素”、“變阻器”、“碳酸鈣”、“七邊形”、“五麵體” 這些都是原有的漢字組新詞。英語則需要另起爐灶組新詞。

不幸的是,我們還有很多詞匯你若望文生義就會一頭霧水:煙花是植物嗎?電報是電子報刊嗎?辭海裏有水嗎?秘書可以看嗎?還有,什麽是“利息”?什麽是“秋千”,什麽是“會計”?什麽是“行李”?

不錯,英語的專業詞匯如“malachite”,“amber”,“ruby”都不如對應的漢語容易識別,但漢語中也有類似的詞匯如“大黃”,“陳皮”,“天麻”等等,不做解釋是無論如何不辨其意的。

那麽漢字每個詞包含的信息量大,初學者隻需掌握兩三千漢字就能看書讀報是否真實呢?不錯,常用的漢字不過3000個,《毛選全五卷》105萬字,隻用了3273個漢字。但是現代漢語使用的多是多音節的詞組,認識了單個漢字不等於認識了詞組,“秋千”是個明顯的例子。再比如“打”字,相對的英語是“beat”,可是漢語有“打架”、“打電話”、“打球”、“打官司”、“打醬油”、“打聽”、“打傘”、“打字”……,一個洋人你要他正確掌握這個“打”字,他還不“打哆嗦”,“打退堂鼓”啊?

據美國國務院外交學院(Foreign Service Institute)的統計,一個以英語為母語的成年人要學會一門與英語相近的語言(法語、西班牙語),需要花費600個學時;而學會一門與英語完全不同的語言(日語、漢語)則需要2200個學時!(見圖)這裏有拚音文字之間相通的因素,但漢語本身難學,漢字難記也是不爭的事實。

那麽就學習母語而言誰更容易些呢?

我手頭沒有現成的資料,不過就個人的觀察來看,中國孩子在學習語文上所花的時間要多於歐美學生,因為漢字不一個個地抄寫,反複練習是記不住的。漢字的讀音和書寫沒有必然的聯係,所以即使是成年人,長期不寫漢字,偶爾寫封家信都會“卡殼”的現象不足為怪。

小結:就認知難度而言,拚音文字比漢語略勝一籌。

語言的產生和發展是一個伴隨人類社會的發展而不斷演變的過程,語言的規則不同於科學定律,不管哪一種語言都不能用科學手段來判斷其邏輯構造和內在聯係。語言是藝術,需要人腦去判斷,去欣賞。

漢語的“救火”和“救命”;“大勝”和“大敗”;“好容易”和“好不容易”都不合邏輯。同樣,英語的“loose” 和“unloose”;“ravel”和“unravel”;“slow up”和“slow down”也莫名其妙。

有人說聯合國所有文件的版本中漢語本是最薄的,故此漢語簡練準確。且不提目前海外很多漢語文件都是繁簡兩套並行,文字是否簡練準確,並不在於篇幅長短。目前的文字處理已經完全數字化,篇幅的長短不再是一個誘人的長處。那一種文字能用最少的語素(最小的語法單位)來最大限度地表達一個概念,也不是簡單地舉幾個例子就能說明的。

小結:就邏輯結構和表達能力來看,漢語和英語各有特點,也各有不足,算是打個平手吧。

人類社會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階段,地球村已成為現實,不同國家之間的交流日趨平凡,語言的相互借鑒與交流也就越來越重要。

就吸收外來語而言,拚音文字之間十分方便,從一個舶來物到某個外國人的名字都可以直接用原文,一個新詞匯可以立刻被接受,交流起來也通暢。而漢語就麻煩了,因為漢字跟西文沒有絲毫兼容,隻能用現有漢字組合生造。

這樣造成的結果是,同一個概念或名稱,往往因不同人的翻譯就有多種叫法,造成不必要的混亂甚至誤解(布什、布希、布殊;雷射、激光等等)。

其次,由於中國科技的相對落後,當今大多數的科技名詞都產生於英語國家。這樣一來,每當一個新詞出現,我們必須挖空心思設計一個新詞來與之對應。是音譯還是意譯或是半音半意。往往一個新詞從醞釀到定型要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比如從得律風到電話就走了幾十年吧?

漢語的常用詞匯少是好事,也是壞事。好在學習起來不比記憶太多的生詞,壞在當一個全新概念出現的時候就很難造出相應的詞匯。比如網絡專用的“socket”,在中國的大學裏叫“網絡套接字”,居然還有什麽“安全套接層”等等,學生起早貪黑好不容易學會了,再看外文資料又是半天對不上號。

普通英美人士可能不認識“Octacyclic”(八邊形),可是看看下麵的“現代漢語”,沒受過大學專業訓練的人會不會一頭霧水呢?:

“Java開發者利用它簡單,便利的API就能夠讀取Excel電子表格, 進行修改並能夠把修改後的變化寫到任何output stream中(如:Disk, HTTP, database, 或任何socket)。”

這段話的英文原文對一個具有電腦知識的英美中學生來說不算困難吧?

“納米”可以吃嗎?“愛滋病”是做愛得的病嗎?這樣的翻譯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至於“No Stop”和“No Parking”;“Taxi”和“Rental Car”似乎還沒有令人滿意的翻譯。

現今的媒體中要麽是可笑的“粉絲”,要麽是大量的“CT,MTV,CD,DVD,DOS,KTV,VCD,IT,MBA,NBA,HIV”原版英語入侵。漢語大有危機重重之感。

小結:在吸收外來語能力上,漢語大大落後於拚音文字。如果我們仍然生活在一個固步自封的年代,語言也不過是一個供市井小民茶後飯餘聊天說笑,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的工具,那麽漢語不失為一種優秀的語言,我們大可不必理會別人說什麽話,用什麽名。然而曆史已經證明作繭自縛無異於自殺,我們的語言工作者應當有一種時代的緊迫感,與其呼籲維護漢語的純潔,不如迎接挑戰。女書的滅亡應該對我們有所啟示。

設想:漢語的改革是否可以從改革現有的拚音方案開始。目前的拚音過於拘泥於北方方言的發音,違背了南北兼顧的原則,造成“普通話”推廣困難。是否可以考慮淡化“z,c,s”與“zh,ch,sh”的區別,以及前,後鼻音的區別。比如“重新”可以是“chongxin”, “congxin”或“chongxing”。

另外,承認某些約定俗成的南方發音(台灣國語發音),如“風”為“fong”.“風景”可以是“fengjing”, “fenjin”或“fongjin”。“普通話”中應該引入入聲,並采納部分吳語因素。這樣,中國人的英語發音會準確得多,洋人(包括海外的小假洋鬼子們)說漢語也不會那麽生硬了(Sofa, Cement等吳語發音幾乎和英語完全一樣!)。

其次,可以考慮使拚音字母成為漢字的一部分,而不僅僅是注音符號。這樣,漢語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外來語“拿來”使用,不必挖空心思尋找不倫不類的翻譯。“Taxi”、“Party”原封不動地拿過來用就好。

語言既然是發展的,拚音文字可以不斷的造新字,漢字為什麽不能創新?武則天已經做了探索,現代人的智慧應該在其之上,難道不能創造出比“曌”、“埊”更優秀的字來嗎?劉半農創造了“她”,從此“叫人如何不想她”,今天有誰能造一個新字來對應“cool”? (口+誇?)

總結:

1. 不要武斷的說哪種語言最先進。自有人類曆史以來,出現過許許多多語言。今天,“落後”的自然淘汰了。既然存在,就有一定的道理。何況語言和文化密不可分,以一種文化觀來衡量另一種語言極不合理,更欠公允。何況證明了哪種語言最先進除了讓“憤青”們爽一把,意義又何在?我早說過,最先進的語言是世界語,全世界的人都說世界語?傻子才會那麽做。倒是可以建議台灣獨立後以世界語為其官方語言,就算是為推動世界語做一點貢獻吧。

2. 比較兩種語言,比如英語和漢語,或者要真正理解漢語的優勢,就必須對英語有相當深的理解和運用能力。網上大多數參與討論的人,漢語僅限於日常的運用,英語也隻是對“托福”和“GRE”的了解。對英語語言文學沒有足夠的理解,就談不上真正認識漢語的價值。

3. 具體來說,有一個很常見的誤解,即認為漢語易學:一個人隻要認識三千個漢字就能閱讀《人民日報》。這句話最多隻能倒過來說:看懂了《人民日報》,最多隻能掌握三千漢字。《人民日報》常用的漢字隻有三千多,但絕不等於看懂人民日報隻要三千漢字。

現代漢語是以詞為基本語義單位的。漢字的信息量大,組詞能力就強,要掌握每一個漢字所包含的信息,絕不是“認識”這個漢字就可以了的。比如,認識“秋”和“千”不等於明白“秋千”和“千秋”。還有“行李”、“利息”等等。

所以要讀懂漢語文章,僅僅認識漢字是遠遠不夠的。要理解“胸有成竹”,遠不止認識這四個字。

4. “中國落後,都是漢字惹得禍”。 這個論斷實在太武斷。中國不是永遠落後的,曆史上也有輝煌的時候。“事在人為”,人的作用是關鍵。“漢字限製了中國人的思維”,這一觀點也值得商榷。這裏要注意區分漢字和漢語的區別。漢字不會妨礙中國人的思維,甚至有實驗說明學習漢字能提高思維水平。還要注意一個簡單的事實:是先有了中國人,後有了漢字。中國人用自己的智慧發明了漢字,中國人的思維習慣導致中國人用特有的邏輯方式使用漢語。所以這不是漢字的問題,而是漢語,或者說是漢語的詞法和語法的問題。中國人特有的邏輯思維如何導致了相對鬆散的漢語語法結構,漢語的語法結構又如何反過來影響中國人的思維習慣,(好容易、好不容易;養病、養花;救命、救火、恢複疲勞……)。科學從來沒有在中國得到真正的發展,這與中國人的思維習慣有沒有必然的聯係?這個問題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5. “漢字的同音字多,不可能拚音化”。常常有人用趙元任的“施氏食獅史”來證明拚音化不可取,殊不知這是趙老先生的一個幽默,當不得真。任何一種文字的表達都要借助上下文( context)。如果說漢語不能拚音化,那麽等於說漢語就隻能書寫,無法用口頭表達了。不信你把“施氏食獅史”讀給一個從沒聽說過這段故事的人聽,你還沒讀的牙齒和舌頭打架,別人已聽得雙耳冒煙了。漢語究竟該不該走拚音化的道路,看來要留到下一代人解決了。

6. 某一種語言成為強勢,不僅僅是因為該語言是否“先進”。“錢”能說話( Money talks.)。科技經濟強盛了,語言自然跟著沾光。中國人現在全民學英語毫不奇怪。現在中國經濟發展了,洋人學漢語也“熱”了,等有一天全世界的科技文獻70%是用漢語寫的,洋鬼子還不乖乖地坐下來把戊、戌、戎、戍;己、已、巳;日、曰;未、末背個滾瓜爛熟?



(本文參考大量文獻,文獻索引從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