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流水別墅
文章來源: 明亮2008-04-07 09:03:54



春未深,還羞羞地遮掩著不肯熱切地見人,忽晴忽雨的愁腸百轉著,接連著幾天都在下著清冷的雨。煙雨中,花還是不緊不慢一叢叢地開了,草也在潤濕中亮眼起來。終於周六是個清朗的好天氣,雖然還有大朵大朵的雲在天邊翻滾湧動著,可雲縫中露出的那些邊角,還真是洗過的幹淨,有著春日的新鮮味。

那春天的新鮮就一路滾滾地鋪展開來,好像一幅織錦,綿延不斷,就像那個動畫片裏老婆婆織好的壯錦,過於美麗而要被天上仙女借去做樣子。我們開車行駛在這高高低低起伏的畫卷中。經常是大片大片的綠草地,間或有花牛,瘦馬,綿羊,安靜低頭在吃草,白色的欄杆,紅色的房子。一晃就過去了,沒多遠,又是同樣的美麗農場人家。而車行走在高坡處,有時又忽然一片開闊整齊的田野跳入眼簾,沒有任何鋪墊,就劈頭蓋臉地撞見了,讓人又是驚喜又是讚歎。讓我想起小時看得那種描繪春天的圖畫書,都是這種從天空高處俯視下一畦畦碧綠的田野,小河流淌,大雁歸來,春耕繁忙。

就這樣一路欣賞著春光,漸漸開到山林深處。路變得非常窄,彎曲如蛇形。兩邊高大的林木,目前還是簡單的枝杈,但可以想見的到春深盛夏到來之嫵媚妖嬈。不知蜿蜒了多久,總算看到一個牌子,我們要去的流水別墅終於到了。單程開車,從我們住的地方,到這裏大約要3個小時的車程。

這座別墅是建築家賴特(Frank Lloyd Wright的名作,由於巧妙的體現了天人合一的美好的意境,建築,自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而使其在建築史上占據了絢麗的一頁。



我們從入口接待處的小木橋一路走過去,漸聞流水喧嘩,兩邊是種青翠的灌木。等回轉到小橋盡頭,就看到山穀中流瀉的飛瀑,是“熊跑”泉,而整個流水別墅,真是“有房翼然於飛瀑之上”,是帶著翅膀飛來的一樣,淩駕於泉水飛瀑之上。構思大膽奇特,又不顯突兀。有些大塊的橘粉色的露台伸出來橫平豎直,嚴謹堅定。一層一層,也象那飛瀑岩石,有著斷麵,又有著某種奇特的連接。整個房子就這麽從飛瀑中拔地而起,衝擊著視覺和體驗。

房子內部,更是反複強調了自然的元素。屋子內地板全是大塊的山石鋪成,大概是打了特質的蠟,那地麵給人感覺是濕漉漉的,有種“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那種深巷清幽的濕潤。房間裏不斷用橫條紋來重複那種簡單的製約美感,因為所用的天然岩石,是有著那種淩厲的一層層疊加的紋理。甚至屋裏的家具,櫃子上,也專門找來有一種條紋的木頭,然後每扇門對齊,這樣形成一種連貫的橫線,看起來很舒服。細節的處理和精心,通過這些選材可見一斑。



(此照片取自網絡。)

屋內還有個特點是有些地方非常低矮狹蹙,這據說是賴特的一個顯著風格。他讓你先抑後揚,果真,當你經過狹小窄道而來到其中的一個臥室,視線一下就被窗外伸展開來的露台和無限風光所吸引。這樣房間的涵蓋,就不僅僅是牆壁定義的範圍界限,而你臨近的自然,那樹林,那流水,就是你的房間。

很多地方都體現了這個裏外合一的概念,有一種邀外入內的姿態,更有推人於外的感受。有一個天井,陽光灑下在窗邊的花上,而下麵,就直接和流水連接。房間有很多很多的玻璃窗,讓光線瀉入。有個書房,不算大,可拐角地方開了窗推開來,便聽到嘩嘩的瀑布流水。在這樣的書桌上寫字吟詩,而彼時會有“明月鬆間照, 清泉石上流”,不是詩人也是詩人了。還有一些花壇,一半在室內,一半在室外,由玻璃窗麵斷開,但自動延伸為一整體。屋裏有清泉滴下來的地方,就順勢修成一個小池塘,假以雕塑植物,精致又清心。屋內很多地方有著東方美學元素和色彩,近乎道。簡單,幹淨,簡樸中見優美自然。



起居室,照片出自wiki。




餐廳,照片出自wiki。

房子裏麵不讓照相,家裏擺設一概都是主人留下的原狀。考夫曼夫人很有藝術眼光,家裏陳設和房子整體呼應和諧。房子上麵還有特別的走廊,連通到山上麵給客人居住的專門的房子,仍舊是同樣的平層結構。那個走廊,也是同樣的混凝土梁柱,修得稍稍有些傾斜,可這幾度的傾斜,到了下雨天就會在走廊低的一側形成水簾,煙雨淒迷的回廊,可惜沒有頤和園長廊紅漆綠筆描畫著的古代佳人史話,也就沒有了原木舊漆雨水澆上散發的那種味道,到底是西人的建築,硬朗多而纏綿少。

設計這個別墅的是賴特,而出錢修這個別墅並享受這棟美廬的,是當年的有錢大亨考夫曼夫婦。這塊風水寶地當時實際上是個俱樂部,有錢人經常在瀑布流水旁嬉戲作樂。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美國麵臨經濟危機,歡娛減少,俱樂部被他們低價買下。考夫曼和賴特是知交好友,讓他設計這樣一個別墅。當時他的想法是住房子裏麵可以麵對這個飛瀑流水。而賴特的圖紙一出來,卻是房子站立於飛瀑之上。他這個設計,當時遭到很多工程設計人員的反對,認為這樣的建築從力學等方麵都不可能得以實現。當考夫曼委婉的向賴特提出疑問時,賴特憤怒的發脾氣,指責朋友不配擁有這座別墅。考夫曼最後還是相信了賴特獨有的才華,放手讓他建造,而且資金追加了好幾次。開始的數目,大概是三萬五千美元,最後完工已經接近十五萬美元了。這估算為今天的價錢,大概約是四百萬美元。

考夫曼的兒子就是在這樣山清水秀的藝術洞天裏長大,自然的熏陶,流水別墅的意境,讓他也追尋建築美學,做了建築家。他沒有任何大學院校的畢業證書,而且他一生未娶,1963年把這座別墅捐給了賓夕法尼亞的自然保護組織。

如果說這座別墅的缺點,感覺是層麵之間太矮,這樣的房子,橫向擴展開來很是大方,縱向就低矮了很多。據說當時設計師覺得,58的男人就很完美了,比這高的都是怪物。結果就是看到解說,那個高大的小夥子,就總微曲著身子,不時得要注意天花板不要碰到頭。不過也許過於高大,就不能有這種平衡製約的美感,這種外行的指手畫腳就真多餘了。

有時想到藝術和金錢的關係,這些有著絕妙想法的藝術家,一般是要富有的人用高價來讓他們的構思設計得以實現,才得以流傳,才受惠於普通百姓仰望可見一些平素看不到的景致。很多金錢,不過浪費於無聊的事情了,不如多資助這樣一些靈魂的使者,讓美得以流傳。就像這家考夫曼的兒子,雖無子嗣,而凡是看到了這座建築的人們,也都會欣賞他的舉動的。畢竟,留下來的是任何年代,大家都可以欣賞體味的一首美麗的自然詩畫。



這張也是從網絡找來,那個時節顏色更加豐富多彩。

另外我在外麵的Gift Shop照的幾張照片。




山間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