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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還得找, 日子還得過. 經過幾番挫折, 我逐漸把注意力集中在錄影帶店, 書店一類. 還真給我碰到了一個書店的應征廣告. 於是我打起精神再次上陣.
來到那家書店, 非常小, 在華人超市裏麵. 後來我才知道, 那裏是所謂黃金地段裏的黃金地點, 店麵是寸寸金, 租金非常昂貴. 老板娘在店裏和我匆匆談了兩下, 就帶我到她家去. 她家是在山上, 很漂亮的小洋樓, 她開著一輛藍色寶馬, 對我真是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意思.
“都是祂給的.”她說, 示意我是上帝給的. 她是基督徒, 這都是我後來琢磨出來的, 我那時, 沒有基督教神的概念. 她要我先在她家裏做幾天. “不是書店的工嗎?” 我不解. “不一定, 也許就在我家裏幫忙.” 她說. 那也得認了. 她吩咐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象是把長長的水管盤好啦; 整理廚房啦等等. 每做件事, 我都覺得她的眼睛盯著我, 無所不在. 我還發覺, 她有意將看上去十分貴重的首飾放在顯眼處….諸如此類. 她不僅挑戰我的耐性, 也挑戰我的自尊心. 我咬著牙, 幾天頂了下來. 終於她開口了: “做的不錯, 明天開始你到店裏去吧.”
我真是好高興啊! 我終於總算又和書接觸了. 盡管那些書和我平時學的讀的看的大不一樣, 幾乎沒有親切感. 象什麽倪匡說鬼啦, 什麽高揚作品係列啦, 什麽皇冠啦….我聽都沒聽說過. 歌帶也是全然陌生的. 不過, 書總歸是書. 我開始認真的分類整理, 一絲不苟. 由於八個小時幾乎眼睛都是近距離工作, 疼極了. 也就是那一段時間裏, 我知道了許多港台有名的歌手, 作家. 整個風格和我所熟悉的國內的風格有非常大的距離. 我一直都欣賞不了. 不過我也總暗示自己, 要靠這個吃飯, 得調整自己.
由於處在超級市場裏, 店裏生意紅火極了. 幾位小姐忙的不可開交. 稍閑的時候, 她們會聚一起聊一聊. 我很少加入. 午餐她們幾位都是輪流買給各位吃. 一頓午餐要三塊五四塊; 我數數我一個月的工錢扣了稅隻剩七百元左右. 哪舍得花那個錢吃午餐呢? 就自己帶兩片麵包當午餐. 每次, 就自己坐到一角吃麵包. 吃的時候, 盡量不出聲, 很注意體麵. 不料有一天一位小姐還是開口了: “Z 小姐你吃飯怎麽那麽大聲啊? 不文明你懂嗎?” 不知怎麽聽了那話, 我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覺得自己一路的屈辱真是受夠了. “啊呀呀, 我是為你好啊, 對不對? 你還要在美國混呢!” 她嚷了起來.
這事給老板知道了. 她把我叫了去. 她說了這段話: “我承認你是非常好的一個人, 非常誠實, 非常刻苦, 工作態度好, 勤奮努力. 但是, 並不是這一切就足夠讓你成功的. 你知道嗎, 你讓我們覺得你和我們不一樣. 我知道你是大陸頂尖大學研究生出來的, 我們這個小店其實不需要這麽好的條件. 我很抱歉我不能幫你, 我不能雇你.” 我強忍住自己的淚水, 回敬了她好幾句, 具體什麽話我忘了, 大概都是講我是有尊嚴的人一類的話. 這個經曆, 連同前幾次的大敗, 我幾乎被摧毀.
底下這首詩就是那個階段裏, 模仿普希金 “致凱恩” 的思路寫的 “花, 堅硬的峰巒”:
時間的水 忘卻在流逝
春寒, 戰栗 雪道, 足跡 反光的玻璃鏡 遲疑的手指
數不清有多少 機械的嘴唇 冰涼的鼻子 僵硬的目光 對著嗬斥, 諷譏
忘記了灌木林 小鬆鼠 木頭房子 小花鹿
忘記了傷痛 淚珠 甚至微笑 甚至輕撫
-------飄撒的頭發 金色的沙灘 海鳥飛去 銀色的波浪
深奧的眼睛 蒼茫的天空 森林迭起 遼闊的風
跑嗬, 沿著深深的裂穀 跑上紫色的岩巔 五彩繽紛的小花 堅硬的峰巒
記起了灌木林 小鬆鼠 木頭房子 小花鹿
記起了微笑 輕撫 甚至傷痛 甚至淚珠
那一個金色頭發的形象在我寫過的作品裏經常的出現, 它是我一次真實的美麗的際遇, 從此它在我心底就代表了真, 善和美, 代表了我人生悠遠的追尋和希望, 即使在最黑暗的低穀, 我仍然能看到它的一線亮光, 直到, 我找到了全新的有力量的依靠和安慰: 我的主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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