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中的華爾茲
文章來源: 林貝卡2009-12-13 11:12:42




海明威

轉載:戰火中的華爾茲
作者:梅寒

1918的夏天,他以一名戰地記者的身份,隨戰友們一起踏上了炮火紛紛的意大利前線。彼時,他不過才18歲,滿腦子塞著的,是火熱的理想抱負。一次炮火襲擊中,他的一條腿受了很嚴重的傷。

從昏迷中醒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雙美麗清澈的大眼睛。那一瞬間,顧不上疼痛的他,竟然咧開嘴笑了:“我愛你!”那句話裏,到底有多少愛的成分,他自己也不清楚。她卻溫和的瞪了他一眼,輕輕的替他清洗著腿部的傷口。在她的眼裏,他不過是一個英俊而又稚氣未脫的大男孩。

由於傷口受感染,他的那條傷腿留了缺口。限於當時的條件,主治醫生主張將那條腿鋸掉,她卻極力反對。她的理由隻有一個:他還那麽年輕,不能就此永遠的失去一條腿。為了保住失去的那條腿,她每隔一小時就要用藥水衝洗一下傷口。數日後,當他拄著拐杖在救護站的營房裏來回走動的時候,她笑著打趣他:小男孩,你又可以回到家鄉與你喜歡的女孩跳舞了。他有些羞澀,卻回答的一板一眼:我不喜歡和家鄉的女孩跳舞,如果可能,我隻希望同你跳。火熱的表白,她不是聽不懂,可她很明白,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結果。她比他大8歲,她的眼裏,他不過是個一時頭腦發熱的毛頭小子。他卻固執地一次又一次去找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愛。

她被調往另一處前線陣地時,他正處在康複期。走的匆忙,連告別都沒來得及。她隻匆匆忙忙給他留了一封信,信封裏還夾著一枚她從手上摘下來的戒指。他卻在不久之後的一天下午,拄著拐杖出現在她的麵前。那一刻,彼此的眼裏,都有太多的驚喜。“明天早晨,五點鍾的火車,我要回國了。我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家旅館裏等你……”他也是臨時接到的調令,要回國了。

簡陋的小屋,把門輕輕一關,那裏是愛情的天下。她光腳踩在他大大的腳板上,相擁相吻。他的腳果真有些笨拙,還是那句話:我不會跳舞。她用一陣熱烈的吻回答了他:誰說你不會跳,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華爾茲。是的,就是那曲美妙的華爾茲,陪著他們,度過了那個終身難忘的夜。黎明,晨光初顯,一陣長長地鳴笛聲,將他和她載向不同的岸。她留在意大利,他回美國。列車啟動,他從車窗裏伸出腦袋,孩子氣的向她叫:“說,你愛我!你說,你愛我!……”風很快就把他的話打碎,散到空氣中,她怔怔的看著他慢慢遠離,卻始終沒能如他所願,大聲而勇敢的說一句:我愛你!那句話,在她的嘴角徘徊了良久,還是被她狠狠地又掖回心裏。隨著它一起被掖回的,還有她溫熱的淚。她愛他,卻不想成為他的牽絆。



電影劇照: In Love and War

回國後,他成了英雄。他給她寫信,一封又一封,叮囑她在意大利照顧好自己,也繪聲繪色的向她描述他們將來在美國的小家:美麗的華倫湖畔,有一棟老房子,你是裏麵的女主人,把它收拾的幹淨又利索。我在湖畔釣魚,你負責燒煮……那樣的日子,的確讓人神往。可他的信卻越來越少得到她的回複。在意大利,有她的事業,有一個支持她的男人一直在熱烈的追求她。事業愛情麵前,她權衡再三,還是選擇了留下。

他在美國的華倫湖畔,日日酗酒,摔摔打打,把日子過的一塌糊塗。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她曾經那樣無私的把自己的愛奉獻給他,為何又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時候那樣決絕的轉身。

觥籌交錯的訂婚宴會上,當她被身邊的男子擁著共跳一曲華爾茲的時候,她的心,卻突然的為一個人疼痛。她想起了他們共同跳過的華爾茲,才知道。與他的愛,已深入她的骨子裏了。她不聲不響的逃離,收拾行裝急急去那個美麗的華倫湖畔。她要告訴他,她愛他,再不猶豫。世卻同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再次相見,彼此間已恍若隔世。那張曾經熱烈又單純的臉,已被一層又一層的滄桑裹住。再也回不去了,盡管現在的我,還是多麽渴望擁抱你,可我已做不到。麵對她晶瑩的淚,他卻再也無力向她敞開自己熱情的回報。

輕輕的一鬆手,就是一生。華倫湖一別,他們終生都沒有再見。那個愛笑,有幾分靦腆害羞,又勇敢熱烈的男孩,在此後的生涯中竟然變成一名世人眼裏桀驁,孤僻的硬漢。她隻知道他在寫作,成了一名作家,還知道他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他結過四次婚,卻還是在62歲那年痛苦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叫海明威。她則是那個讓他一生無法忘懷的愛格妮·考茨基。她36歲結婚,92歲逝世,一直在紅十字會從事護理事業,曾獲國家最高榮譽獎——南丁格爾護士獎。她在回憶錄中說,她生命裏的七十年,與他是緊緊相連的,盡管他們此後再沒有見麵。七十年裏,戰火中那曲浪漫美麗的華爾茲,永遠地留在她的記憶裏了。



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