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坐在沙發上，我仍然在廚房那裏踱著步，我知道這個時候我無法平靜地和兒子交流，我一邊踱著步一邊豎起耳朵聽父子倆的對話。 

“今晚到底怎麽回事？”這是做父親的聲音。

“沒什麽事啊！我就是覺得房間裏有點悶，所以出去走走。”兒子回答。

“我看了你電腦裏你和同學的聊天紀錄，那上麵有些很不好的字眼，當然，這些字眼不是你說的，但一個女生怎能說出這些話？”做父親的顯然對此非常不滿。

“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和A(兒子的Buddy)的對話呢？”兒子問，我們倆都沒有注意兒子與他好友說了些什麽。“如果你們也看了，就會知道為什麽她反映那麽強烈！” 

做父親的有點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走過去問：“兒子，你能告訴我們到底你和你的好友說了些什麽，到底是什麽讓一個平日很友好的女孩子變得張牙舞爪？”兒子不明白“張牙舞爪”的意思，我又費了一番勁兒解釋，他聽了就有點激動：“你們就會judge(論斷)我們，你們就會criticize(批評)我們！學校裏的同學硬要把我和另一個女孩子拴到一起，所以她才會不高興的。” 

我想起和女孩子通話時她提到的另一個女同學的事，連忙又問：“媽媽有兩個問題：第一，你不是告訴我們你和她已經做回普通同學了嗎？她為什麽還這麽在乎？第二，這另一個女同學是怎麽回事？” 兒子開始不耐煩：“是的，我和她現在隻是普通朋友！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另一個女同學是她的朋友，知道我們broke-up(分手)了，就告訴她說也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別的同學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現在rumor(流言)到處都是了，她很upset(不高興)，我也是！” 

我有一係列的問題想問，本來嘛，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談他的“戀愛”以及“分手”就夠我覺得不是那麽舒服的了，又出來一個更複雜的關係，我的頭也繞昏了。兒子爸爸看時間不早，加上看見這樣問答隻會引起雙方的激動情緒，建議大家都休息。我和兒子互道晚安，兒子略微彎腰擁抱著我，那時我一下子覺得是那麽地懷念那從前大大腦袋胖胖身軀鑽在我懷裏粘著不放手奶聲奶氣的兒子！ 

那天晚上我們夫妻倆談了很久，我對兒子說我們就會批評他有點耿耿於懷，我一直認為我們算是一對比較開明的父母，尤其對兒子早戀這件事上。記得在一個Party 上，有個熟悉的國人朋友知道這件事馬上就說：“太早了一點！” 同席的一老美就說：“十三歲知道喜歡異性是正常的，我們青少年時期不都是這樣的？這裏是美國，和你們當時的社會環境不一樣。”我心裏是非常讚同的，因為我也是十二歲時就知道喜歡異性的。所以對兒子，除了要求他不可以單獨與女生外出之外，我們從來沒有給過他強硬的限製。我心裏也很喜歡那個女孩兒，不僅長得很漂亮，而且據說是個很活潑很受同學歡迎的孩子。兒子的文靜和內向正好和她這樣的個性互補！ 

兩個月前，兒子的學校組織他們去了一趟華盛頓特區，女孩子和另幾個同學因為家長的不同意，沒有去成。兒子回來以後，我看得出他們倆本來火一樣的熱情一點點地淡了，原來兩個人不是伊妹兒就是網上聊天，電話更是不停得響，一會兒是信息，一會兒是問候，就連我們出外旅遊，兒子的電話都會從清晨響到黃昏。自從學校旅遊回來之後，他的電話一下子靜下來了。我總想這個年齡的女孩兒相對比男孩子成熟，極有可能是女孩子覺得男孩子不夠體貼或是不夠理想，慢慢淡了，我也樂見其淡，畢竟他還小，我不希望他會因此而耽誤他的學業。 

問過兒子幾次，他隻說他們現在做回普通同學和朋友了。 問他的感覺，他說沒什麽啊，這樣反而舒服。隻有一次，他對他父親說了一個字“empty”(空了)。做父親的也沒覺得什麽，反而我以自己敏感的心去體會兒子的心，這個“空”字讓我心痛！兒子有本詩集，上麵是他自從“戀愛”後自己寫的一首首發自肺腑的英文詩篇，詩篇到他從華盛頓回來嘎然終止，最後一篇，兒子用他那歪歪斜斜的中文工工整整地抄寫了一首中文歌， 當中的歌詞“你能看到我留在屏幕上的字，卻看不到我滴在鍵盤上的淚，眼淚的滋味 好象苦水，我會記著你的好，一輩子……”. 我讀著讀著就不可克製地流出眼淚。兒子這點非常像我，有一顆敏感多情的心！所以，當小城出現接二連三的高中生自殺案，當我知道這兩起悲劇中的孩子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也都是因為一段關係的挫折才衝動行事，我不可遏止地就會聯想到自己的孩子。我知道這個年齡的孩子，尤其是早熟形的，他們的思想已經進入成人的程度，然後現實卻讓他們不斷地明白他們無法像成人那樣為心所欲，所以挫敗，所以灰心，所以衝動地徹底放棄！ 

我還是得和孩子好好聊聊，至少讓他知道我們不是論斷他，也不是批評他，而是因為愛他，所以過於擔心。因為害怕失去，因為害怕他跌倒，因為還不能承認孩子已經長大，因為還時常用我們的人生觀和我們自己的少年經曆去看待他…… 

待續    家有Teenager“挺愛絞” 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