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下大禍 (回首往事4)
文章來源: 閣老2007-01-20 09:18:39

       整個初中一年級,幾乎沒有上幾天課,一年過去了,連班上同學的名字都叫不全。愛玩不愛學習的我,十分喜歡這上學但不上課、家裏學校兩不管的生活。我像一隻放出籠子的鳥兒,和一幫同學到處飛。今天飛到蘆葦蕩撈魚蝦,明天飛到運河裏打水仗。天天玩水,倒是練出了一身水上功夫。一個猛子可以紮出 50 米遠,頭上頂著衣服可以踩水幾裏地。

       我和一幫同學最喜歡到江邊上玩,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在江風的吹拂下像起伏的波浪,葦葉在風中發出嘯嘯的聲響,與長江的濤聲交織在一起,演奏著一首從遠古走來的長江之歌。

       由於沒上幾天課,對學校也就沒什麽特別印象。唯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學校養豬場大煙筒上的三句“繞口令”:

        豬多肥多糧多,

        糧多豬多肥多,

        肥多糧多豬多。

        就在人們吃著大鍋飯,過著“共產主義生活”,敲鑼打鼓歡呼“鋼鐵元帥升帳”,“水稻衛星”、“玉米衛星”、“南瓜衛星”、“豬羊衛星”上天的時候,一場巨大的災難正在悄悄地向我們逼近。

        轉眼間升到了初二,開始了正規的學習。

        狂奔了一年的野馬,哪能收下心來。望著那些數理化課本,我就頭疼。什麽左手定則,右手定則,還有那俄文字母,更使我暈頭轉向。我的眼睛常常離開書本望著窗外,心裏在想:讓我再去戰三秋、戰三夏、除四害,那該多好。

        一學期結束了,我的成績單上除了語文和體育、圖畫、音樂等幾門副科及格以外,其餘全是大紅燈籠高高掛。班主任望著我直搖頭。

        何止是班主任搖頭,同學們見了我也搖頭。說實話,那時我絕對不是好學生,是個“大錯三六九,小錯天天有”的刺兒頭。我把癩蛤蟆放在講台的抽屜裏,用圖釘把坐在我前麵小女生的辮子摁在桌子邊上。我的模仿能力和表演能力很強,會講好幾種方言,經常站在講台上誇張地模仿著老師的形體動作,語音語調,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可我自己從來不笑。

        清楚地記得是在初二的第二學期,一次上俄語課,教俄語的林老師提問我幾個單詞,我是一問三不知。林老師歎了口氣說道:江南啊江南,我看你真是條蟲,永遠也成不了龍。

        我反唇相譏:老師啊老師,你要是條龍,為什麽不去當大學教授?

        氣得林老師一下課就跑到教導處告了我一狀。

        那天校長非常禮貌地把我的父親請了去。從來不知害怕的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放學回家,我一反常態地幫著母親做家務,同時準備接受父親的一頓訓斥。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父親回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心裏頭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在我的潛意識裏,這種寧靜將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果然,等弟弟們都睡下了,父親把我叫進了他的房間,示意我坐下。我不敢坐,站在那裏,兩手搓弄著衣角。

        “孩子,你長大了,有一件事該向你說了。”出乎我意料的是父親的語氣非常平靜和溫和,沒有訓斥我的意思。

       “爸,什麽事?”我不解地望著父親。

        “孩子,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是你的養父,是你的親舅舅,你媽媽也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是你的養母,是你的親姑姑。”

        “爸,你說什麽?!”我一下子愣在那裏。

        我望著坐在我麵前的、從小就叫他爸爸的人,這個在南通地區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我一直引以為驕傲和自豪的父親,居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難道我是抱養的?!

        “爸爸,你們是不是不喜歡我了,要把我送回去?我知道錯了,我改就是了。”我哭了起來。

        “我們喜歡你。哪兒都不送,因為你是烈士的遺孤。”

        “什麽?”我喊了起來。

        “是的,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