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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弄堂一枝花〈二〉

(2020-06-26 04:35:35) 下一個

如果伊是一朵喇叭花,阿四頭肯定是一朵嬌豔盛開的玫瑰花。高中畢業,這個長得既不像爹又不像娘越長越好看,男同學看了她一眼眼晴都就轉不回去,魂靈也要落掉的阿四頭進了定向培訓旅遊職校。畢業以後去貴都大酒店做了服務員。九十年代,誰也沒想到好多小青年腦子都瓦特了紛紛削尖了腦袋打破了頭拚了命也想擠進這個服務性行業去。反正他們的爺娘是看不懂這種西洋鏡的,阿四頭也不許人家再叫她阿四頭了,她關照她的好婆她取了亇洋名叫蓓蒂 Betty.

 

上海的夏天驕陽似火,"熱煞了,熱煞了",樹上的知了也熱得吃不消了,像個咂巴一樣嘰嘰喳喳,太陽曬得地上的柏油路路麵都要溶化開了,灑水車剛剛經過的街道還是不停地冒出一陣陣的熱浪。

 

這年夏天,弄堂裏經常看到公用電話間的胖敦敦矮篤篤的王阿姨走進走出,左手終歸拿了張小紙頭,右手拿了個大喇叭,對著阿四頭的屋裏叫道,"4號裏蓓蒂電話,姓張的打來的。"老是看到蓓蒂披著長發困勢木篤,睡眼惺忪,穿著短睡裙,吸著一雙人字型塑料拖鞋懶洋洋地地走出來,雪白的大腿在陽光的照射下白得發亮。

 

 

後來,不大聽到王阿姨的叫電話聲音了,但弄堂裏開始有個小青年經常從蓓蒂屋裏進進出出,他腰裏右邊別了個Bp機,手裏拿著一個像炸彈一樣大的大哥大。每次過來總是大包小包。他瘦瘦高高,經常穿著當時市麵上時髦流行的太子褲,老人頭皮鞋與夢得嬌T恤,聽說蓓蒂已經摜特(甩了)在賓館門口拉門的賣相挺刮的一道從職校畢業的男朋友,交了這亇比她大幾歲的小青年,還聽說他最早是小打小鬧,小本經營開夜排檔起步的,後來又在華聯商廈華僑商店門口炒外匯,現在他在乍浦路上開了一個燒廣東菜的飯店。聽說每天生意賓客盈門,門口常常排著等著需服務員領位才能就坐的剛從外灘遊玩過來的外地遊客,公費報銷的談生意的供銷人員,還有用不著上班每天也有鈔票進帳的買了股票必賺的服票營業部大戶室走出來的楊百萬們。飯店的翻台率嚇壞人的高,他們每天夜到結帳,鈔票數到手發軟,經常睡夢中也要笑出聲來,蓓蒂辭職不做了,吃吃喝喝白相相,日子過得悠栽悠載。

 

但好婆心裏老窩塞,講不出的煩惱,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蓓蒂從小就長得漂亮,大眼晴,白皮膚,高鼻頭,活脫脫像個南京路向陽兒童商店櫥窗裏展示的洋娃娃,她走在馬路上總是引得行人像看外賓一樣朝她多看幾眼,有的麵皮厚的還要跟蹤追擊,彎也不打,直接了當要和她談朋友,這個小姑娘哪裏還有心想讀書,反正大學不能考,隻好進了職校,尋了個服侍人的工作,現在又辭職了,還談了個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先是賓館拉門的,現在又換了個個體戶,行為舉止越來越像脫韁的野馬。看看人家隔壁頭的珊珊,人家小辰光就曉得書中自有玉和金,一門心思撲在讀書上,從初中,高中到大學一路重點學校走來。

 

歎息了孫女,歎兒子。兒子也是滿腦子漿糊不開竅。好好的上海戶口不要,被老師一煽動作死作活要到農村去開劈新天地,結果啊,娶了找了一個當地小姑娘,一下子養了四個女小囡,帶不過來,就把最小的送給她帶。現在人家別的沒有結婚的一個個都能拍拍屁股回城了,他啊,套牢了,回不來了。

 

好婆心裏苦啊,就像藥房店裏的揩台布,揩來揩去都是苦。解放前夕,大炮一響,跟了幾十年的男人竟然拋下她及她的獨養兒子帶著原配的一家大小與金銀財寶悶聲不響逃到香港。還好當初這個男人用了幾根小黃魚幫她頂了這幢二層的房子,但是好景不長,文革以後,被房管所收回了一層。還好隻有兩亇人住,馬馬虎虎也就算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蒂要找亇好人家,正正經經的讀書人。

 

還有那個弄堂裏進進出出小辰光嘴巴甜甜的的珊珊,現在再也不睬人了。上次考試豁邊臨場發揮不好,進了上海科大分校後來進了上海無線電廠工作。珊珊的高級工程師的爸爸與會計師的媽媽有點失望,他們希望她像她姐姐一樣名校畢業,她姐姐一上班就被單位領導器重,被領導走到那帶到那,每年出國談項目就像跑親戚一樣頻繁。

 

伊呢,雖然有說女大十八變,但伊並末變得特別好看,但也絕對不難看,身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亭亭玉立,玲瓏有致。麵孔還是稚氣可掬的樣子,眼晴眯眯,鼻頭翹翹,笑起來有點俏麗也有點嫵媚。伊考進了上海大學,當時的這個大學與現在的這個不是同一檔次的,而且她還是走讀的 二年製的秘書專業畢業了,但是對伊來講也是額角頭碰到天花板,好壞也是大學生了,讓伊的爸爸媽媽在弄堂裏走路腰板挺直了不少,速成的讀書生涯感覺就像在學校課程堂桌上打了個中覺,還在做夢,夢還沒醒,滴鈴鈴下課的鈴聲就響了,伊匆匆忙忙拿了隻份量不重的文憑離開了學校。

 

 

         80年代的上海外灘,東風飯店,開往十六浦碼頭的22路電車,遠處的海關大樓,中國銀行,改革開放,蓄勢待發的上海,

 

國際飯店為中國第一家配備有冷氣設備的高層建築,(Park Hotel)是上海年代最久的飯店之一,在20世紀30年代有“遠東第一 ... 也是當時亞洲最高的建築物,並在上海一直保持高度的最高紀錄達半個世紀。

 

 

 

正在建造的東方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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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0)
評論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親愛的思韻,菲兒,波波,我城裏很喜歡的三大美才女,齊齊來與葉子嗄三胡,開心。

我才氣不夠,還不勤奮。寫文章三天打魚,二天曬網,再慢蠶蠶隔二十天才有下一篇,我都要忘記誰是誰了。我寫東西,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寫,可就怕有人來騷擾,不能專注。打遊擊戰真費神。

祝三大美才女夏安!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韻如藍' 的評論 : 思韻和冬日笑色特喔了,哈哈哈。:)
波城冬日 回複 悄悄話 上海嗨渦老有米淘額,葉子寫得呱呱叫!哈哈!
思韻如藍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翩翩葉子' 的評論 : 親愛的葉子,就是喜歡你的小牛皮,也喜歡逗你玩兒。對了,儂窩裏相也有個需要鬥智鬥勇的冤家啊,跟我一樣。煩死他了,這是我的愛好好不好!唉,繼續遊擊戰吧!

我當然知道葉子寫的貌似虛構其實真實,不然哪能這麽惟妙惟肖滴!我別的本事沒,識別真假的能耐,也是可以吹吹牛皮滴!哈哈哈哈!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iaxi' 的評論 : 茜茜,謝謝儂。儂講得我交關開心。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彈指一瞬間' 的評論 : 彈指好,不好意思,二篇相隔時間這麽遠,黃花菜都涼了。最近外麵開放,除了每天平時的戶外運動,心也有點野,坐不下。我會盡量收收心接著寫,與您一起共同回憶我們那時的青春歲月。

謝謝您的支持與鼓勵。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韻如藍' 的評論 : 親愛的思韻,被你這麽一說,我又回看了前文,真是羞死我了,吹牛皮草稿打了,還是出洋相了,我要鑽進地縫裏了,沒臉見人了,寫文文采也罷了,還漏洞頻出。

不過,不知是別的網友沒仔細閱讀還是考慮給我麵子,他們客氣地沒指出。所以我要萬分感謝你,等下首頁,姐姐改成堂姐吧。

因為我是想到啥就寫啥,沒有統籌考慮,二篇時間隔得又長,我都忘了第一篇寫了啥。這真是我以後注意的問題。人物是虛構。但事情很多是真實的,有發生在我身上,有我周圍鄰居,同學,同事身上。其實大家也很熟悉這些事。

謝謝思韻,我以後要仔細寫,不能再豁邊讓費時費力捧我場的親愛的網友困繞,把他們搞糊塗。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土豆-禾苗' 的評論 : 青梅竹馬倒不是,可你能相信,我們不認識前,我在他家門口這條路上連續經過好幾年。

真的是有緣。
xiaxi 回複 悄悄話 葉子的文字濃濃的上海腔,交關好聽格!
彈指一瞬間 回複 悄悄話 等了介長辰光,終於看到第2集,照片真讓人感歎,那時候的上海有我們青春的印記,現在的繁華卻我們好遠。快點寫,喜歡看!
思韻如藍 回複 悄悄話 葉子啊,阿拉上海愛窩不利索,儂佛要欺侮阿拉。個珊珊女佬到底是獨養女兒還是不是?上篇以為是獨養,為啥這篇又有姐?
土豆-禾苗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翩翩葉子' 的評論 : “有次我先生與我婆婆去中百一店買衣服,然後二人在南京路失散了,老公木跡特了。還好沒被別人拐跑了。長故事。 (他上幼兒園時期)”

你這樣寫,我會想象成你們幼兒園就在一起,青梅竹馬談戀愛了,:))

周末愉快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等等看看' 的評論 : 等等,我大概老了,我最近一直回想過去的時光,在上海的那段歲月。通過此篇,重溫舊夢。

你說的最遠處的那幢高樓是上海大廈,可惜看不見外白渡橋。我沒想到8O年代,上海的高樓還真不大有,這張照片增長知識,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萸香慢' 的評論 : 紫萸好,以前電話不普及時候,公共電話傳呼幾乎遍布大街小巷,都是居委會負責運行,有效方便,你說的乍浦路與海寧路正相鄰。9O年代,乍浦路周邊有吃有玩有4家電影院,繁榮過一段時期,前二年回去冷清得宛如隔世,心裏說不出的悲傷。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一步一景' 的評論 : 謝謝一步一景賈大叔光臨,久仰你撩妹的本事,江胡上流傳你的傳說呢!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土豆-禾苗' 的評論 : 土豆好,小時候,是你爸爸媽媽攙老儂去買衣服,是嗎?看你的描述,好像是你獨自去的一樣。有次我先生與我婆婆去中百一店買衣服,然後二人在南京路失散了,老公木跡特了。還好沒被別人拐跑了。長故事。 (他上幼兒園時期)

接下來喇叭花也要尋方向了,談朋友了。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翩翩葉子 2020-06-26 18:34:31

回複 '土豆-禾苗' 的評論 : 土豆好,小時候,是你爸爸媽媽攙老儂去買衣服,是嗎?看你的描述,好像是你獨自去的一樣。有次我先生與我婆婆去中百一店買衣服,然後二人在南京路失散了,老公木跡特了。還好沒被別人拐跑了。長故事。

接下來喇叭花也要尋方向了,談朋友了。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半島人' 的評論 : 半島好!謝謝儂捧場,葉子接著寫。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fcfcf' 的評論 : 謝謝儂的鼓勵,我要加油了。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fcfcf' 的評論 : cfcfcf 好,你們弄堂肯定也有個寶貨叫蓓蒂。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可洛伊' 的評論 : 攙攙手,老鄉!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亮亮媽媽' 的評論 : 亮亮媽媽好,亮亮媽媽聽上海話嘸沒問題。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溪姐姐' 的評論 : 小溪姐姐好,很開心您喜歡我的拙文,我要用心寫。

謝謝小溪姐姐。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大馬哈魚' 的評論 : 謝謝魚兒跟讀,我在跟讀你的連續文呢,你的比我精彩多了。
等等看看 回複 悄悄話 葉子筆下的上海描寫真像是一座城市兩個時代變遷的縮影,在那樣的大時代裏,每個人都在書寫著自己選擇之後的個人小時代,從而成為各自一生的命運,葉子的文真有一種穿越的神奇感。看到了國際飯店,而最遠處的那座高樓應該是上海大廈吧,盡管不是太確定。
土豆-禾苗 回複 悄悄話 南京路向陽兒童商店,太熟悉了,小時常去買衣服,還有對麵的兒童食品商店。

“談朋友”,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
半島人 回複 悄悄話 上海弄堂的味道老濃額,讚!
cfcfcf 回複 悄悄話 靈額靈額,好看
cfcfcf 回複 悄悄話 靈額靈額,這樣的 Betty 當時在上海還真不少呢。。。
紫萸香慢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即有上海老味道又有時代氣息。上海八九十年代的街道電話係統非常獨特有效,我不知道其他大城市有沒有(絕大多數應該沒有,至少成都南京深圳是沒有的),顯示出上海普通市民階層的資源利用和管理能力。我姨婆家靠乍浦路還是海寧路,聽說過一些那條街上的飯店發財的故事,好像斬人的不少,也不知道真假。
一步一景 回複 悄悄話 好親切的照片和上海話
可洛伊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想到小呈光的上海
亮亮媽媽 回複 悄悄話 最愛讀葉子的美文,濃濃的上海鄉音:“腦子都瓦特了” 哈哈,好在我還能聽懂些上海話。問好葉子,周末快樂。
小溪姐姐 回複 悄悄話 早上頭讀葉子妹妹上海弄堂裏廂女小寧故事,老紮緊,上海咪道老濃,開心得來,統統芒記特了啥個瘟疫是體。夏夏妹妹!Wish you and your family all the best!
大馬哈魚 回複 悄悄話 寫的太有上海味兒了!等續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謝謝菲兒。上海90年代往事,那時正是我的戀愛季節。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照片全部來自網絡。剛在校對中,上了首頁。Bp機不是我們的叫法,我們習慣叫拷機,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1

老好看的,上海米道老濃額,謝謝儂!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曉青姐,早上好。謝謝您一直鼓勵我。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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