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幹枯的胡楊^_^

我是幹枯的胡楊^_^ 名博

難改的陋習

我是幹枯的胡楊^_^ (2025-12-06 20:27:15) 評論 (4)

是人就有陋習,隻是陋習的大小不同,是影響他人還是隻影響自己的不同,每人都會盡量去除或減少影響他人的陋習,如當眾抽煙,如大聲說話。

對於影響自己的陋習,似乎不那麽在意,如熬夜,如偏食。

我有個習慣,以前是美德,現在成了影響自己身體健康的陋習,那就是不浪費糧食。

不浪費糧食不很好嗎,怎麽就成了陋習了呢,這是因為煮晚飯時不可能每次都煮得剛剛好,總有幾次多煮了點,吃不完扔掉可惜,留下放冰箱又覺得麻煩,也就那麽幾口,硬吃也把它吃了。

明明知道在我這般年紀,晚飯隻吃七分飽為好,明明知道多吃的晚飯是鬼食,吃得越多,黃泉路上走得越快,但就是狠不了那個心,把多餘的那幾口食物扔了。

如果留下的晚飯多,就放冰箱,因我的嗅覺不好,有時直吃到發餿發黴,吃到嘴裏感覺味道怪怪的,才懷著無可奈何的負罪的心,把食物扔了。

為什麽會這樣,究其原因,是因為刻在骨子裏的一個習慣,一個準則,一個執念:糧食是不能浪費的

這個習慣於其說是受教育的結果,是教養,倒不如說是遭受了生活中的一種恐懼,留在身體裏的一生都難以去除,難以克服,難以忘記的痛苦的印記。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浙江的農村,吃的是大鍋飯,地少人多,大家出工又不出力,糧食產量極低,每年的冬天是極難熬的日子,基本上每天吃玉米糊糊,清煮白蘿卜當主食,梅幹菜醃蘿卜當配菜,不但不見一點油星,還吃不飽,整天饑腸轆轆的。那時如能吃到一碗青菜白米飯,那是極致的幸福,肉就別想了,一年就在過年吃一回,還隻能吃一點,不能吃過癮。

那時的深秋,常去撿留在田裏的零零星星的穀穗,沒柴燒,去撿路邊的甘蔗皮。記憶裏的一個最美妙最動人最難忘的聲音,就是聽到曬幹的穀子從穀籃子倒入自家穀櫃時的沙沙聲,那美妙的沙沙聲是吃得飽,是香噴噴的白米飯,是幸福,是走過嚴寒的冬天不餓死的底氣與生的希望。

大學畢業後,我的心願是什麽? 就是每餐有肉吃。這個現在看來非常滑稽,非常低俗,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當時就是我的夢想,就我想象中的,一直憧憬著的幸福生活的樣子。

生活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以前所追求的,現在避之唯恐不及,以前我認為的幸福,現在成了我的夢魘。我現在要少油少鹽,要餓要吃半分飽,以前一想到胃就不舒服的玉米糊糊與白蘿卜,現在倒成了健康主食,偶爾會不由自主地萌生“早知這樣,何必當初”的感慨。當然,現在講的當初,同那時的當初,不是同一回事。

因了這刻骨銘心的對饑餓的恐懼,我怎麽樣也舍不得浪費糧食,我明知道多餘的晚飯扔掉比吃掉好,現在吃進去的多餘的一份糧食,今後要花幾十甚至幾百倍的代價去把它從身體裏清除出去。

但我就是過不了心理這關,浪費糧食在我心裏是絕不能犯的罪孽,絕不能越的紅線,糧食絕不能扔,一定要吃掉。按理來說我也不是守財奴,生活中我崇尚簡單,什麽舊家俱舊衣服,就是新家俱新衣服,隻要沒用了,該扔就扔,保持家裏的簡單與整潔,絕不心痛絕不猶豫,有時把老婆的東西也扔了,常常被老婆抱怨,但就是糧食,我怎麽也不會扔,如同有個魔咒,我怎麽也破解不了。那就接受吧,人無完人。

人生苦短,也不用去糾結了,無論對錯,對得起過往,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