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與我, 同年同月不同日出生. 我還在工作, 她卻決定提早退休, 主要原因是回歸家庭, 多點時間陪伴需要被照顧的女兒 “寶貝, 對不起, 一場大雨扼殺了秋陽的恣意, 但媽媽的氣息與你同在”. 還有一個心願, 想入大學修讀一門課程 Creative Writing, 純粹愛好使然. 蘭香最早最原始的念頭想過學醫, 她是父母的乖乖女, 為了 Daddy 創建的律師事務所, 最後讀了法律, 並非注定而是選擇成為一名執業律師後, 與父親攜手共創事業. 從青年到中年, 一晃眼的功夫.
我問: David 支持你重返校園嗎? 這一問實在畫蛇添足. 她的老公大衛說: 校園裏總有一把椅子屬於你, Darling.
不太確定一個人要怎麽樣的 Outstanding 才加一個 “物” 字, 成為人物. 但我內心認定蘭香就是我在乎的, 敬重的人物. 某些聚會, 七八個話匣子同時開唱, 混沌一片, 正當我暗暗咬牙, 懊惱自己何以入圈之際, 蘭香的倩影一閃, 大氣層的空氣徒然微妙起來, 此行不虛了. 她隻是瞥我一眼, 已在傳遞一種知心, 她是知我心的. 從前, 覺得明察秋毫, 八麵玲瓏的女人好有範兒, 氣場兩米. 漸漸的, 但覺阿慶嫂哪裏夠得上知性知情, 識趣識數, 從不公關, 也犯不著恃才氣逼人的蘭香呢?
初遇蘭香, 她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看著她長大的師奶們告訴我: 以前更美. 這話我信, 但不愛聽. 曾在雲城的影視人協會見過一些大小明星, 沒見過東方不敗的美人如林青霞. 周圍所認識的中國人當中, 臉龐長得有幾分像奧黛麗·赫本的, 唯有蘭香, 真真的一眼嬌, 千年俏. 誠然, 歲月不敗美人這句話, 透著酸溜溜的假. 當烏發不再如雲, 蘭香時不時用一條柔順的絲巾在頭上盤繞, 隨意打個結. 我太有感悟了 ---- 不刻意方為真正的時尚.
很多女人的素顏, 隻照麵最親近的人; 現實中, 凡是接觸過蘭香的人, 從未見過她濃妝, 連最簡單的粉底腮紅口紅都甚少塗抹. 同她去 Downtown 聽過幾場音樂會和看魔術表演, 伊人清湯掛麵依然. 我知道她用的護膚品全是天然的名牌產品. 問過不化妝的緣由, 她回答 “唔想囡囡唔認得我”. 這原理超越我的猜想, 但她說了, 我就懂了. 任何不近常態的解釋, 都可接受, 因為她是蘭香. 一句話的背後以生命作為支撐, 不能承受之重之輕, 可以裁成一部長篇巨著《我不想女兒認不得我》.
她不曉得用中文閱讀和書寫. 我倆口頭交流, 粵語夾雜著英文, 乒鈴嘭唥; 短信或伊妹兒則用英文, splash, splash, splash. 她寫過的一些東西, 震撼之餘, 教我動容並折服, 誓如這句 “When you gaze into the abyss, it feels like a black hole. But when you squint your eyes doing yoga, the world has never seemed so bright”. 我譯成中文: 當你凝視深淵時, 深淵是一個黑洞; 當你眯眼做瑜伽時, 世界從未如此光明過. 女人的頭發秀麗, 是因為被孩子或 / 和愛她的人的手每天穿過. 蘭香馨, 皆因之章, 之韻, 之性, 之心.
當我出門去兜風時, 風欣欣然, 載我去看它吹淡了的雲彩.
當我兀自坐在我們曾經一起坐過的藝術畫廊的長椅時, 想起既喜歡在牧場騎馬, 也喜歡坐在課室裏讀書且讀書好叻的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