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貴人(02)路遇王仕良場長,改變了我的人生
王仕良場長是上世紀六十年代華中師大一附中校辦農場的場長。他高高的個子,體魄魁梧,比我們這些高中生年長十來歲。他不僅懂農活,尤其善於管理到農場勞動的學生,與學生幹部關係特好,高中各班團支部、班委會的成員到了農場都聽他指揮。我隻是曾經受他領導和指揮的學生幹部之一。
(1991年5月1日王仕良主任在紅安天台山留影)
1965年高考,自我感覺成績不錯,但還是名落孫山。當其他同學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我收到的是武漢市教育局的“錄用通知書”,通知我被武漢市教育局錄用為中學語文教師,於9月1日到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師資短訓部報到。
我讀高中時,曾經是武漢市三好學生大會的代表,華師一附中高三(2)班的團支部書記,沒有被大學錄取,自覺無顏見江東父老,從1965年高中畢業,到1979年路遇王場長,從來沒有回母校哪怕看一眼,盡管我的母校是我回家的必經之地。
1977年恢複高考之後,時任水廠路中學校長安大庭,調到礄口區重點中學武漢市43中當校長,他要我跟著他一起,調到43中執教文科重點班。當時,高中實行二年製,1979年高考前,我教的文科班正在緊張複習備考之中。
1979年春節期間,在武勝路新華書店門口,我正準備進去,隻見還是那麽魁梧的王場長走出來,雖然我們十多年沒見,瞬間就都認出對方了。
王場長一見麵,緊握我的手說:“好個李培永呀,畢業十幾年居然不回母校看一眼啊! ”
“王場長好!真不好意思啊!沒有考取大學,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哎呀!我們都知道,那不是你本人的原因啊!有什麽臉麵不臉麵的?你現在哪裏?做什麽工作?”
“我在武漢市43中教高中語文。”
“母校現在正缺老師呢,想不想回母校啊?”
“母校是省重點,我又沒有大學文憑,能行嗎?”
“我看行,如果你想調回來,過完年,開學後回學校來找我,我帶你去見非常了解你的老校長袁福。”
王場長深情地對我說:“回母校來吧!學校現在急需年輕人啊!”當他知道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夫人也是教師時,他說:“如果你回來,你的兩個孩子將來不論成績是否達到省重點中學錄取分數線,都可以到華師一附中上學!”臨分手時,他再三囑咐我,“假期結束來學校找我吧!為了你的兩個孩子,你也應該馬上回來呀!”
當天回家與我夫人商量,最難辦的是怎麽對安校長說這件事,最後還是決定先回母校看看再說,如果真能調到省重點中學工作,不論對我,還是對孩子們的未來都是大好事。
春節期間,我回母校給王場長拜年。十多年後再次走進母校,那一瞬間,真是百感交集啊!
我的母校華中師大一附中的前身是中南實驗工農速成中學,由潘梓年、趙君陶等著名革命教育家於1950年9月創辦,1958年更名為華中師範學院第一附屬中學,1962年被定為湖北省首批重點中學。我從1958年到1965年高中畢業,在母校生活學習了六年(1962年因病休學了一年)。哪能忘記正值青春年少時的激情歲月啊!
(上世紀六十年代母校的校門,正對校門的就是學校的行政樓)
王場長還是像當年在校辦農場那樣與我促膝談心,以自己的親身經曆,告訴我,在事關改變人生的關鍵時刻,一定要冷靜思考如何處理好各種人際關係。他說:“你十多年沒有回母校,也沒有去看望你的班主任吳傳忠老師吧?他現在是學校的教導主任。你如果想調回母校,必須要他簽字同意啊!”我當時就請教王場長,他接著說:“我現在是學校的總務主任,這幾年我和吳主任在一起曾談起過你,他為當時對你懲戒下手太重深感不安。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給他拜年。你誠心誠意對吳老師說,你那時年輕不懂事,請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幫你調回母校。我相信他一定會幫你的!”
於是,我跟著王主任一起去吳老師家拜年,吳老師非常高興,我向他匯報了這麽多年的情況後,表示很想調回母校,請老師看在我當時年少不懂事,不計前嫌助我一臂之力。吳老師當即表示非常歡迎我回母校。
王主任接著說:“現任校長是當年負責抓你們畢業班工作的副校長袁福,那天在武聖路書店門口遇到你,回來就對袁校長說了,他非常歡迎你回來。”
過完春節,開學後回到43中,我向安校長匯報了本學期最後衝刺階段的計劃後,對安校長說:“春節期間路遇母校老領導,他們希望我調回母校工作,我覺得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但這兩年跟著您在43中工作,不僅提高了課堂教學能力,而且遇到您這樣知人善任的領導,心情非常愉快!真舍不得離開您!”安校長聽我說完之後明確表示:“我當時要你跟我來43中,就是想給你創造一個比較好的條件,讓你在語文教學專業上成長快一些。現在你有一個這麽好的機會,到省重點中學去工作,對你的成長絕對比我們這裏強百倍都不止,我支持你回母校工作。下周你就全心全意準備去試教吧,你這邊的課,我安排老師暫時代一下。”
春季開學後,我如約回到母校,王主任帶我到學校行政樓二樓校長室去見袁校長。袁校長當時正在與時任黨總支書記韓之梓談工作,見我進去後,非常熱情,立即向韓書記介紹,他是我們自己培養的優秀學生,現在武漢43中教文科重點班,我準備把他調回來。
袁校長是個急性子,回到辦公室,他馬上叫王主任去請教導主任吳傳忠、語文教研組組長吳六林兩位老師來校長室談我的工作調動問題。兩位吳老師來辦公室後,他說,李培永是我們學校65屆的高中畢業生,沒有大學本科學曆,為了服眾,我們安排他在高一年級試教一周,全校所有領導和語文組全體老師都去聽課、評課。然後請教導處吳主任和語文教研組長吳六林老師寫結論,看看我們自己培養的學生能否勝任重點中學的語文教學工作。請吳老師安排在哪個班上課和講課的具體內容。時間就定在下一周。袁校長就像一個軍事指揮員一樣,簡捷明了布置完任務後就宣布散會。
一周試教,非常成功。所有聽課領導和全體語文老師一致認為我完全可以勝任重點中學語文教學工作。
袁校長非常高興,拿著教導處吳主任寫的報告,去華師人事處要商調函發給武漢市教育局人事處。
當我把試教結果和華師一附中的商調決定告訴安校長時,安校長說,華師一附中不屬於武漢市教育局管轄,你的商調很可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現在你一定要抓好目前這個班的複習備考衝刺階段的工作,爭取最好的成績。這對你將來調動工作更有利!如果你送走這一屆學生後,還沒有辦好有關手續,下學期開學時,你可以先借調到華師一附中上班,我相信你遲早都可以辦成的!
在兩位校長的親切關懷下,我還沒有拿到調令就提前回母校上班了。
路遇王場長,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感謝王場長!感謝一路幫助我的袁校長、安校長、吳主任、吳老師!
【附錄】閑話人生(76)謝謝您!敬愛的吳六林老師
我在母校讀書六年,無緣認識吳六林老師,第一次與吳老師見麵是在袁校長的辦公室。
1979年春季開學時,王仕良主任帶我去見老校長袁福,袁校長非常熱情地握著我的手說:“培永啊,王主任那天回來說,他在漢口街上碰到你了,我們都歡迎你回母校!”一邊對他說:“王主任,你馬上去把教導處吳傳忠主任和語文組長吳六林老師請來。”然後,又告訴我:“王場長現在是主任了,你們當年的班主任吳傳忠老師現在是我們的教導主任。”
袁校長請吳主任和吳老師來校長辦公室後,對他們說:“我先說一下個人意見吧,請吳老師安排李老師試教一周講課的內容,高中語文老師必備的基本能力都要考察一下。請吳主任安排試教具體時間和班級。屆時,語文組全體老師,學校所有中層幹部和校領導都要去聽課。李培永不是沒有大學本科文憑嗎?有人擔心,怕他不能勝任。但是,他是我們自己培養了六年的優秀學生,吳主任,你當年是他的班主任,比我更了解他。我們要通過實踐來檢驗,讓他試教一周,看看他是否具備省重點中學語文老師必須的能力和水平。到時候,請語文組全體老師評議,吳老師負責把老師們的意見報教導處,請教導處研究後寫書麵報告交校長辦公會集體研究決定。還要請吳老師具體負責指導李老師備課,培永要虛心向吳老師好好學習,一定要上好課!你們兩位商量一下備課時間吧。”
吳老師時年不到五十歲,個子高高的,戴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我上前與吳老師握手問好後,他問我在武漢市43中教幾年級。我告訴他,教高中文科畢業班。他建議在吳主任定了試教時間和班級之後,提前一周開始備課。到時先看一周時間安排的內容,按課時寫好教案,交給他看看。然後,每次上課的前一天來與他一起備課。
(1985年秋遊時我為全組老師照的合影。第二排左起第二人是陳治平老師,他的左邊是黃伯宜老師,後麵左邊是吳六林老師,右邊是劉友三老師)
吳老師指導非常細致、具體。他對我寫的教案,從一節課的起始到結束,每一個環節,講什麽,怎麽講,哪裏該提問,怎麽問,在學生討論時如何引導學生圍繞主題,如何把握課堂教學節奏等等。他都要結合課文內容和我的教案予以詳細講解,並聽取我的意見,最後敲定教案實施方案。每次我走上講台之前,他一定送我到教室門口,再三叮囑我:“不要緊張!就按我們商定的方案去教,一定行!”
在吳老師的精心指導下,一周試教圓滿成功。所有聽課領導和老師,都認為我完全可以勝任省重點中學的語文教學工作。
1980年回母校工作,1982年,袁校長指派我參加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並組織的語文分編型《閱讀》和《寫作》教材改革實驗。袁校長與吳老師商量後,決定請語文資深老教師汪厚鐸指導備課、跟班聽課、及時評教評學。吳老師作為教研組長,每當我上公開課,再忙也要審核我的教案,盡可能在上課之前準備更充分更紮實一些,而且就像我第一次在母校試教一樣,他總是在上課前到教室門口叮囑我:“不要緊張!按我們的計劃去教,一定行!”
吳老師隻要有時間,他一定陪同外校聽課老師一起來我們班聽課,每次聽完課,他都要及時評課。經常指出課堂教學中出現的問題,如哪個字發音不標準,板書時哪個字筆順不正確等等。當然,他也經常鼓勵我:“這節課的教法很好!好好小結一下!”我及其他年輕教師在教學中出現的問題,他不僅指出問題所在,而且采取措施幫助大家。最令人難忘的是,特聘汪厚鐸老師輔導年我們年輕教師寫大字,嚴格要求每位年輕教師每天寫兩張大字交給汪老師批改,所需筆墨紙張都是吳老師自費購買。汪老師笑稱這是“吳六林書法教學獎學金”。
1982年2月17日,學校領導和教研組的決定,本學期由我代表文科在全校搞一次公開課,袁校長親自找我談公開課的問題,他強調這是學校建校以來第一次大型公開課,一定要認真準備。並通知我,教導處已經決定於3月11日舉行公開課。
為了保證這次大型公開課萬無一失,而又真實。吳老師決定讓我先在劉友三老師執教的四班試教。在劉老師的精心組織之下,試教效果很好。教研組的老教師吳六林、陳治平、汪厚鐸等都聽了試教課,一致認為整個課堂教學結構緊湊完整,小毛病有兩個:第一,講第一部分太囉嗦,還要簡捷,點明即可;第二,語言要簡練,多讓學生活動,多讀。一定要使課堂氣氛活躍起來。用劉老師的話說:“該講的一句不能少,不該講的半句嫌多”。
這次公開課非常成功。我深知,這也是語文組所有老教師智慧和心血的結晶!
1985年3月23日下午,快下班時,吳六林老師和劉友三老師找我談話。
吳老師說:“《中學語文》編輯部擬把你介紹給讀者,要總結一下教改經驗。學校(請劉友三老師執筆)寫一份簡介,並附近照一張。”
我說:“這還為時過早吧,萬一‘中考’砸鍋了不好交賬啊。”
吳老師接著說:“鍋是砸不了的!你在教學方法上有許多可取之處,是可以介紹的,這也是為學校爭光嘛!”
吳老師多次在我們語文教研組例會時,表揚我的教法不拘一格,課堂教學搞活了。3月26日例會結束時,我把前兩天他讓我寫的總結《質疑·思維·創造》交給他審核。當晚他還給我時說:“原則上不錯,前麵稍微壓縮一些,中心會更突出。”
那一段時間,我們語文組接受湖北省教育出版社的邀請,為該社編寫《高中語文課文教學輔導》,吳老師和陳治平老師負責審稿。兩位資深語文教師嚴格把關,除了文章內容、結構、體例外,對文中出現的錯別字,還有標點符號,都要一一予以糾正。其責任心之強、審稿之細致,令人敬佩。
1986年1月3日,人民教育出版社劉國正先生在給我的信中,希望我能寫出“一篇短(三四千字)而有力的總結經驗的文章,在西安我曾請老彭同誌(時任湖北省教育學院副院長,兼任省教研室主任)轉告你,並以支持”。
彭慧敏主任從西安開會回來後,就派教研員張良謨老師到我們語文組召集會議,請吳六林、陳治平、汪厚鐸等老師來一起來研究,如何幫助李培永老師寫好初中語文教改總結。
國正先生說的那篇總結,就是《敢說·多說·會說》。在省教研室教研員和我們組的幾位老教師的精心指導下,經過多次研討、反複修改,終於“寫出一篇東西”了。當我帶著這篇文章於1987年11月去廣州參加全國中語會,在會上宣讀這篇論文後,國正先生和與會專家予以高度肯定,獲大會“優秀論文”獎,被編入《全國中語會優秀論文選萃》(廣東教育出版社)。我心裏非常明白,這不僅僅是給我的鼓勵,更是給我們語文組集體的獎勵。
1985年秋季,我們初中語文教改實驗班盡管有37人考入本校高中,但是,時任的校長堅持拆班,高中按學生入學成績平均分班,班主任抓鬮。李培永抓到哪個班,那個班就是高中語文教改實驗班。不論是省教研室領導建議,還是初中學生家長要求繼續參加實驗,學校領導都不予以考慮。國正先生及時來信鼓勵我“高中試驗另換新班,固然增加了困難,但也會多一點經驗,望快然當之。”吳六林老師勸我“先教一周再說吧”。
吳老師積極支持、精心指導初中語文教改實驗,後來對學校的一些做法默然無語,他內心的苦惱與誰說?吳老師退休多年後,有一次,我和原語文組的甘曉星老師回武漢時,相約去他家看望時,他興奮得不得了,連連不斷地說:“你們現在都還好吧?你們還記得我呀!”
當然記得啊!如果當年沒有您精心指導我備課、試教,我怎麽可以調回母校?如果不是您精心指導我進行初中語文教材改革實驗,怎麽可以成功?吃水不忘挖井人啊!感謝您!敬愛的吳六林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