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續憶》:第九章:老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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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續憶》

第九章

老李

徐家禎

 

(六)

 

        從老李一次到我們住的去之後,在“文革”十年之中他去過很 次,大是在年過節的時來,他那時我們的已從仆轉為 了朋友,因為我們已不再有經可以他,是他常常我們 了。

        記得有一年中,我們困難的時,老李我們,手裏了一個 飯打開,裏兩個小月,他是特地來送我父母的。我們以前傭人送來的月的地回想起來,真可以

        六年前後,我小分到上海郊區奉賢農,老李知行李。他也有人在那個裏,我小,於是老李介紹 他們認識使人地生

        在“文革”之前老李正式我們人之前,我的妹妹和二都在地,還 他們有會回親、認識老李,我們已地出門,老李也以, 他們是“文革”之中在鬥室老李認識的。但老李有生人一。 一弟弟妹妹,老李就稱他們為“二弟弟”和“妹妹”。“二”是照上海”的。以後,我弟弟妹妹在上海要麽東西,也常常。那時, 因為大批青生“上山下”、“”,車站,上下。再加生活樣樣全要從上海去,人人大 地上更增加了擁擠。有時,弟弟妹妹來上海親後西 ,送行人手不夠,也請老李。當然次是不會多的,因為我們不 能多給他來回車錢而已,不好意別人。但是老李倒並 ,仍為我家

        每次老李來我們,為我父親來一些落實政:某某人已 經退並安我父親他也再有之日。我父親卻常表示悲

        老李還告訴我們,他有個,姓,是位醫生,年老李一地過。改朝換之後,因為政治原因生活地出門。老醫生還醫生如發還,為“”的老李, 定也能有些好而且似乎醫生已經在頭上過老李,如發還分一、二元給老李。是老李一生中後一個大頭。

        七六年“打倒之後,老李來得更勤了,雖然我們一並沒。我們的變化要到來。到我們的經恢複老李 做這做那的事情就了起來,每次完事,我們重加。但是,那時我父 親的手足已恢複到能夠的地,當然不再請老李來。再 ,我們那時仍下,住在隻有十六平方的一間鬥室之中。在這樣環境裏,上一個男在不。於是,老李隻是我 們的一名隨叫隨到的“跑腿已。

 

“文革”落實”後第一家在上海外灘合影

(攝於 1978 年 10 月)

左起:前排:侄子徐、外甥女陳立爽;

:小弟媳吳、母親、 父親、妹妹、外甥陳立泉、弟媳沈菲;

:作、小弟、妹夫陳昆璋和弟弟)

 

 

        我們的經濟恢複以後不,老李也來勃勃過我們,醫生 也落實政”了。不又說醫生分,住進靜安新建的高層。我們很為老李高來,他的一、二橫財到手。再過了不,老李:醫生病突發去了。以後, 老李不再起那筆財事。大醫生的了去,當然不再有老李的來,老李是定的了。過他:每當 他著的一個大希望實現時,一個來,他的

        於是老李我們打打都不再起。其實,我都老李是候開的,大概總是“文革”之中。因為那時,再學外不是會被,重國投? ,我不知陽錯起來,不就有了個去美國(注 1)

          老李知後十分高,我得他過:

        “我知道自再去國外了。美國沒有去過遺憾的事。 美國看看!”我裏一陣酸痛不是的“降 宣?

        老李在我離國前幾天送我一小和一是他。我一在。

 

1980 年 2 月 8 日留學時親為作行。

張照衝洗時出了問題光線形象

這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有老李在

(攝於上海江蘇安定坊 16 號僦;老李為後二,為作)

 

        臨走那天,我早上六、七點鍾就要家了,來送行的有家人、親朋友生幾十人,中也有老李。大家在玫瑰叢著照了張。可因為,照上的人物模糊,就好像現在我起十一年前那 時的情也隻在腦海中下一個淡薄形象

        離國外出之後,我奔波西或南北兩半之間,曾給老李過一封 信;似乎也有一、兩封信來,但都保存。在家中,父母倒常提起老李, 說又請老李事,還告訴我老李的生活及身情況。他年大了, 身已不如前,來發過病,,送過急診,住過院,大抽 煙太多的原因。還他們了老李一些錢讓補補

        我在家:“老李在我們困難的時候沒我們,是很能可的。患之中。我一生中在我們的條 件了,不能虧老李。使老李那時不忘記我們,是有物質的,在 我們也不能人失就是所謂人。”

        然裏之不能真老李有具得出之後我 還過老李兩次,可能分別在我頭兩次回國時,也可能都在我頭一次回國時。

        隻一次是在醫院觀察中,老李因發送去醫院搶救,我正 好回國,就他。他穿著中山棉襖在床上,,十分難看。我著他的手,了。

        第二次是在他家裏,可能就是那年他出院之後。是我認識二十年一次去他家他。老李住在華山,在上海上很的一間中。房間小,的一,隻有八平方大小。房內除了一張床、 一張小書桌和一椅子,別無他物。我些東西他,還特地送他一 澳洲帶去的(注 2)他很高以前寫字的舊剛剛了。他在房裏一的椅子上,在床沿談話還是那而難看。 我起身時,老李下樓送我到後門就是我他的後一次

        我後,家中仍時時起老李,他身,後來他一個弟 弟住在他家照料他。不,父母中就了老李的死,還老李上 有我父親的“李伯雄”的大及一回想起我們剛認識老 李時,父親病重老,是老李來服侍我父親的。在,經過十年“文革”的,我父親仍然在,老李走。真不能不了。父 親在他的中也此意:

                             “篤疾賴扶持苟延轉瞬廿

                            命途偏蹇剝倚同,可堪百翻教 宋玉招魂。”

        老李去世至今有了六、年了。我起我生活中,仍常會 到老李。但是,我不知他在我中的地位,竟應人,還是朋 友?

 

                        一九九一年五月一日稿

                        一九九年二月改寫德東
                        二 0 一六年一月十注釋

 

注 1:  我在美國的小舅擔保,於 1980 年 2 月 8 日美國留學。關於此,可見《山居雜 憶》第 33 章〈我的弟弟宜官〉一文。

注 2:  我於 1983 年 2 月 6 日應聘來澳利亞阿德萊德大學亞洲研究任教以,此時在澳洲。

Ohjuice 發表評論於
回複 '覺曉' 的評論 : 你說得很對:老李是典型的上海人。他在文革中不但沒有投井下石,而且變仆為友,主動探望主人,應該算是“義仆”了!
覺曉 發表評論於
老李到底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一個很上海的上海人,保持了良善。在文革中,作為仆人沒有落井下石就是義人。
Ohjuice 發表評論於
回複 '藍色的星空' 的評論 : 我想,老李、丁蕙、廿四叔叔,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都是時運不濟”。他們中有的遭遇,不一定都得責怪社會。比如,老李,他在49年前就已經落魄、潦倒了。49年後為什麽不找一份能做的工作呢?我不清楚,可能高不就低不配吧,於是就落得這麽一個下場。要是時運好些,他的朋友丁醫生不死,說不定他分得一兩萬元,下半生就會不一樣了吧。總而言之,這三人都不是壞人,都盡了一定努力,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包括社會的原因),時運不去光顧他們,於是一輩子就很不成功了。
藍色的星空 發表評論於
和山居雜憶裏女老師丁蕙女士很像,他們沒有不良記錄,有一定文化,性格溫和,解放後在大城市溫飽都困難,精神上的痛苦比得上住牛棚的,下農村做苦力知識人,上層利用階級鬥爭來監督,這是魯迅說的,人吃人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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