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我們到了隊裏後，他們分給我們大大小小的五塊自留地。這些地有的離村子、水源近些，有的在附近山坡上，有的離得很遠。離水源近的地裏我們種了蓊菜、萵筍、甘蔗、黃瓜等，便於澆水施肥。稍遠的種了豇豆、白蘿卜等，更遠的種了芝麻。種芝麻的那片地很遠，土是紅的很貧瘠，我們一共才去過三次。第一次跟老班長去，用鋤頭翻地。老班長建議種芝麻，因為芝麻容易種，不需要怎麽管理。第二次我們就跟著他，帶了芝麻籽和草木灰去播種和施底肥。這很容易幹，在平整好的土地上每隔約一尺用鋤頭淺淺地撥一個洞，撒上一把草木灰放入一小撮芝麻籽，再蓋上土就好了。因為江西的紅土屬酸性，所以種很多東西時都放堿性的草木灰作肥料以中和土壤的酸堿度。播種完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去看過那塊地一眼，老天下雨它們就自己發芽長大。期間老班長可能去看過，告訴我們芝麻長出來了。到了該收割的時候，老班長說可以去收芝麻了，我們就跟著他去了第三次。走到那一看，芝麻長得好的地方已有將近半人高，差的地方也超過了膝蓋。我們很高興，雖然沒有老鄉們的那麽好，但我們沒花什麽功夫啊。隨後我們就跟著老班長用鐮刀割芝麻。芝麻成熟了，它們的筴用手一揑，芝麻粒就掉出來。忘了那時是就地把它們打出來了還是連芝麻秸一起挑回去後再打的。反正最後我們五個知青每人分到一小袋白芝麻，帶回上海很有成就感。

再說說種白蘿卜。那片地是一長條，離村子不遠，較大，比芝麻地肥沃一些，我們決定種蘿卜。老鄉們自留地裏種蘿卜的很多，他們勤於施肥澆水，蘿卜長得鬱鬱蔥蔥。我們比較懶，種的以前我翻了一下書。那書是我從上海帶去的，農業知識，有四大部，厚厚的一大迭，比毛澤東選集還厚許多。書很好，講得很詳細，從土壤成分到什麽菜怎樣種都有。我找到了種蘿卜的那一節。書上說，種蘿卜要施三次肥，第一次是底肥，後二次追肥。我們和種芝麻一樣，在撒蘿卜籽之前先在淺洞裏撒草木灰 作為底肥，然後照書上所說，等蘿卜籽發芽長出幾片葉子後施第一次追肥。又根據書上所說，等地下的白蘿卜長出來後，追施人糞尿。其間鬆過一次土，天旱時也偶爾澆過水，其他就沒怎麽管它們了。我們的蘿卜葉子長得不好，還被村民的豬啃掉一些，看上去遠不及老鄉們種的。他們的葉子綠油油的，比我們好看多了。秋天到蘿卜收獲的時候，我們拿著籮筐去挖蘿卜，沒想到其貌不揚的蘿卜也挖出了滿滿的一籮筐。兩個人擔回村裏，村民們看了傻眼了。他們說，你們管也不管，也不大澆水施肥，怎麽也收了這麽多。他們的蘿卜當然長得更大，收得更多，但是我們的種菜效率高啊。江西的土地大概也是適合於種蘿卜，蘿卜不僅容易種，也好吃。白蘿卜個個都是又嫩又甜，可以當水果吃，從來沒有空心的。我們的蘿卜大豐收，吃不完，就學著他們的樣曬蘿卜幹。蘿卜幹曬起來也挺容易的。蘿卜洗淨，不用削皮，切片後鋪在匾裏拿到太陽下曬，晚上收進來時水份曬掉一些了，就加一些鹽用手搓揉均勻，第二天再拿出去曬。第二天晚上再拿進來用手搓揉，第三天再拿出去曬。這樣連續幾天後，蘿卜幹就基本上曬好了。曬好的蘿卜幹色香味俱全，可以和肖山蘿卜幹比美，樣子看上去也很專業。

鄉下的萵苣品種比較差，味道和上海的差不多，但下麵的萵筍最多隻能長到約十厘米高，他們主要剝上麵的葉子吃，剝了以後葉子再長再剝。但葉子產量也不高。第一年冬天回上海，我去上海南京路花鳥商店找菜籽，買到了上海的萵筍籽。第二年春天帶回江西去種，結果它們在江西的土地上長得好極了。又綠又嫩的葉子剝掉了又長，剝掉了又長，下麵的萵筍不斷往上竄，一直長到三十多厘米，而且壯實，產量足有當地品種的三倍以上。當地村民都來問我們要種籽，收獲時我們留了許多種分發給大家。他們還把這些種籽分送給遠近村莊的親戚朋友，親戚朋友又一送十、十送百，把我的上海萵筍越傳越遠。到後來遠近小隊、大隊、公社的自留地裏都種上了上海萵筍，到處青翠欲滴，長勢喜人。村民們叫它洋萵苣。把上海的優良品種帶到鄉下，這是我對江西農村作出的最大貢獻。

鄉下唯一的一張照片 - 扛著鋤頭去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