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朋友們分享的新聞都是明尼蘇達警察致死黑人後的係列暴亂。紐約曼哈頓市府前的亂像。普遍建議是不出門。不出門問題就會消失？我心情沉痛，回想起自己在紐約幾年接觸的黑人的生存狀況，分析這暴亂是偶爾現象還是潛艇現身。
話頭從我在散步時遇到的一個多米尼牙裔拳擊手說起。我一大早在公園散步時，遇到一個六十多歲練拳的男人。有一次，他著紅色連帽衫，頭包著，著黑色短褲，還帶著黑色口罩，在小路中段練拳，整體造型很像著鎧甲的古代日本武士，早晨看見嚇人一跳，我急忙找路想避開。他招呼我說，沒事讓我過（他不是劫道的）。幾次交道後就聊點兒天。他介紹自己曾是職業練拳的，取得過冠軍，打架無數次，入獄過八年。看著人還和善，我多問了句為何打架。
他說布朗士區很亂，街上稍有糾紛就打。他經常是被欺負的那個，結果高大健壯的先出手的街頭混混還叫警察抓他。他向我展示了他身上可見的幾處刀傷，並抱歉說他可能記不住我名字，因為頭部有多個淤血塊在裏麵。他滑代說當他被牽連進哪個打群架事件，警察就關你進監獄了。獄裏很難熬，但也得熬啊。然後出來努力工作賺錢，搬離布朗士區。賺錢很辛苦。他孩子很多五個，但大家庭歡樂和睦，他似很喜歡現在的退休生活。他是布朗士區底層黑人（多米尼加裔）的代表。
我網查了布朗士黑幫的資料，陷入沉思。布朗士阿瑟街附近的意大利城，曾是黑幫最猖獗的地區。從1880年左右至今就是黑幫把持之地。有一屆屆的黑幫首領，被替代時總是伴隨著血腥殺戮和爭地盤。像電影《教父》中描寫的一樣，至今仍存在。我想起去阿瑟街見的小商鋪，麵包店裏不大會講英語的意大利大姐，肉鋪香腸鋪的口音很重的夥計，，，他們的鋪子肯定都有人收保護費，有刀威脅過。。。布朗士其他區有艾爾巴尼亞黑幫等。。。
2018年布朗士區警察在BELMONT抓了個130人的特大黑幫團夥，其中80%是街頭的青年。我看的紀錄片是關於其中一個黑人小夥，似是誤判誤抓的。2018年時，他正在外州某大學讀MBA（差6個學分畢業）。某天警察從天而降，把他從租住的房子裏抓回紐約監牢。他在那監獄遇到多個他布朗士老街區的夥計們，同齡的街上混混們和夥伴們。他離開他們那個圈子一兩年了，此次為了他們的牽扯他被抓了。視頻結尾是他和母親積極為自己洗脫指控的努力似乎有好消息了。我看著他盤桓的街道，酒吧，和朋友打籃球的球場，一起抒懷唱RAP的地下活動室，都散發出一種沉鬱的逃不脫的失敗沮喪味道。盡管抗爭，力量很弱啊。。。他的想法出路是遠離布朗士，遠離自己的夥伴和街區影響。。。何其難？他的麵孔能改變？他的形象能改變？當時當日的他，讓我看來跟那街區的大小夥混混們沒區別，眼睛裏稍帶一點受了教育後的沉靜，但真區別不大，一樣迷茫，一樣躁動不安，一樣灰色情緒蔓延。。。這是他們的宿命嗎？
我又想起自己去布朗士有限的幾次辦事記憶。有次是去雷曼學校，在行政辦公室遇到一個高大黑人比較吵鬧，因而記住他。他是來繼續學業的。二十年前，他上雷曼學校讀過一年半，後輟學，去加州幹建築工十幾二十年。四十多歲回來想讀書，手續複雜，承認學分等事項讓他很惱怒，故而罵罵咧咧。我估計他也是布朗士黑人男子的典型代表。年少讀書讀不下去（或家庭經濟原因或自身浮躁想早出社會自立），年紀大些發現體力工作不再勝任，其他工作又有教育要求，於是再來讀書。讀書又遇到一些困難。。。困局？
還有一個布朗士小夥兒我印象深。在公校，他跟我上同一節課。他衣著有一種街頭味兒。永遠地背心加大金屬鏈子加工裝褲加皮鞋加棒球帽。他小心翼翼地保持他的風格，基本幹淨的。他有閱讀障礙讀書稍慢些。他自己講，他晚上10點放學步入地鐵時，有小情侶看見他露出驚恐狀，小情侶忙著要移出那節空蕩蕩地地鐵車廂。我聽他講這段時，心想我若是在地鐵見他也會不安。他的穿戴太像街上混混了，而他覺得那是他布朗士的流行範兒。
然後就是地鐵上對布朗士整體印象：黑人多，低收入區，世界各地黑人移民聚集區。當我坐四號地鐵到布朗士北端終點那一路上，車廂裏不斷步入步出非裔拉美裔，到最後幾站全部乘客變黑人，蒙太奇一般。中途的非裔拉美裔乘客，我可以從他們的外貌和所佩戴的圍巾手環上知道，他們大約來自多米尼加。海地。傑梅卡。等等，因那圍巾手環上都是那幾國的國旗顏色，我在公校的同學也那麽戴，我工作地方的非裔拉美裔也那麽戴。。。他們大多臉容還是沉穩忠厚的，當然也有幾個胖胖的白人吸毒者，或極其沒精神或神色怪異或有點不知恥似的衣衫不整。。。
問題是這些人的出路是什麽？美國存在著嚴重的貧富差距，種族問題。布朗士這些人有精力沒前途，生活在易被警察和黑幫控製的區域，基本初中或高中後就不上學了，做工又就是那麽幾樣，建築工/清潔工/超市工/護工/保安等等,需要定力要有職業精神才能守著工作繼續下去。不然呢？撈快錢販毒/黑幫。。。若灰心失望了，若兩條路都不願走，該怎麽辦？
暴亂嗎？覺得他們的情緒沒有突破口可能嗎？
我聽到華人圈怒傳一個RAP的MV視頻，黑人歌手唱歌總結如何搶劫華人住宅。
大家很憤怒。僅隻憤怒能解決什麽問題？華人在體製外遊走，有些儲蓄在家，喜存珠寶，收入現金支出現金，逃掉交稅義務逃掉公民義務，還需要社會秩序來保護自己的人身和財產的安全？誰該交稅養警察？誰該繳費養教育？別的種族？別的階層？各族裔都有眼睛，都有大腦分析，弱吃弱似乎更容易。
一道無解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