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送愛美麗去訓練。她睡著了。我聽老歌。
然後聽到這首歌,好多年都沒聽過了,那時候我非常喜歡這首歌。
其實現在回頭想想,那時候覺得天搖地動,感天動地的感情,在現實麵前,其實是多麽不堪。但是那個年紀,總要走一次吧。
記得最後一次打電話,打到深夜,然後分手了。我一個人偷偷蜷縮在陽台上哭。卻不知道,其實爸爸媽媽都沒有睡,偷偷留意著我的動靜。
很多年以後,媽媽告訴我,第二天,爸爸去找了那個男孩子,告訴他不能這樣傷害我。
我真的很驚訝,爸爸這樣驕傲的當過兵的男人,連領導的馬屁都不屑拍所以一輩子都沒有什麽作為。卻會為了我,去找那個在他眼中一無是處的男孩子。他一開始就不同意我們來往,但是我並沒有聽他的,自以為感天動地,其實是多麽淺薄和不堪一擊。
爸爸一生勤儉,卻從來不在精神和物質上匱乏過我。我從小牙齒不好,飯後爸爸給我準備水果,從來都是四分之一的蘋果片,從來不讓我自己啃。直到現在,我和娃娃,都還享受著這個待遇。
有一天我隨性所致,磕了幾顆瓜子,爸爸進進出出看了我好幾次,終於說道、不要再吃瓜子了,牙齒不好。第二天下班回家,我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塑料碗,裏麵是剝好的瓜子,那一小碗,背後,卻是多少心思。那一張照片,我一直留在手機裏,提醒自己是個多麽幸福的人。
我喜愛寫作,也得到了爸爸從小到大的支持。他沒有讀過什麽書,卻每個周末帶我去他們廠的圖書館。他努力和圖書管理員搞好關係,我可以一直坐在那裏看書。我每次寫什麽隨筆作文,他都會認真看。記得有一次我寫了一篇關於媽媽的文章,爸爸看了以後讓媽媽過來,然後讓我讀給媽媽聽,媽媽聽著聽著就哭了,從那以後,我明白了,寫作的意義,就是寄托真情實感。
爸爸省吃儉用,給我買每個月的少年文藝。那時候可以讀的東西真的不多,我每個月都翹首以盼。慢慢長大以後,我給自己買讀物,但是爸爸知道我喜歡看申江服務導報的連載。後來我回國的時候,看到家裏是集得很多的申江服務導報,爸爸買了等我回去看。
出國前的早上,爸爸坐在電暖氣前麵為我烘著一雙襪子。上海連日的陰雨,我的襪子沒有幹透。爸爸認真地過段時間就翻一翻,好象在烤肉一樣。
車來了,爸爸細心地在門口給我買了一瓶礦泉水,又給司機買了一包煙。 到了機場,等待check in的時候,爸爸趴在欄杆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對我說,爸爸沒有本事,你在外麵隻能全靠自己,我也幫不到你。
待機的時候,爸爸捏著機票,反複看著這張要把女兒帶離身邊的紙片。全英文的機票,他一個個單詞地問我,東拉西扯地掩飾著傷心和不舍。
媽媽後來告訴我,我走了以後,等到送別的親友全都離去後,爸爸突然放聲大哭,媽媽從來沒有見過哭泣的爸爸,嚇壞了。
我來美國,每次考試申請,爸爸媽媽就去靈隱寺為我燒香,我知道他們未必如此篤信佛教,隻是那片誠摯的愛和關懷,需要有個方式寄托給遠方的女兒。
好在,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還有一個可愛的愛美麗,讓爸爸媽媽的晚年充滿樂趣。
我在這裏鍛煉,每次比賽完,爸爸打電話,總是說你媽媽擔心你,其實我知道是他自己擔心我。我每次長遊,他總是劃船在邊上保護我,我很多次長跑,他在邊上騎車跟著我。我從那個坐在他自行車上的小女孩,變成了跑在他邊上的成熟女生。
爸爸照顧著媽媽,照顧著我,照顧著愛美麗,他用自己樸素的一生,讓我看到一個男人是應該怎樣愛自己的家人。
父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