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之夏】Day 23 婆婆家訓

來源: 番橋於 2022-09-15 15:40:28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八月的第一天，懶懶洋洋，每個人都在清晨八點之後才醒來。

昨夜的睡眠好了不少。天氣還是熱得離奇，不過蔣先生昨天出門買了一台大風扇，這樣每個房間都能分到一隻，每人也隻用帶一個娃，安然了許多。風扇一夜開到天亮，清晨居然還有了微微的涼意，拉過毯子，就是最適合睡回籠覺的那種早晨。

這是我們待在維多利亞的最後一整天。貓咪Suki 終於和我們混了個麵熟，看見兩個張牙舞爪的孩子不再躲進地下室。我去擼她，她竟然也不再躲避，而是由著性子發出了歡快的呼嚕聲。

這個清晨，蔣小詩一反常態地溫柔。她坐在餐桌那簇橘黃色的花叢前，巧笑倩兮。陽光從她背後照進了餐廳，給她的頭發和肩膀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柔美得像一首小詩。我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後，發現她竟然隔空與她那小鮮肉時代的爹合了個影。蔣小詩遇見她爹時，蔣先生已是滄桑大叔的模樣。我給她看她爹年輕時代的照片，她問：這是誰？

婆婆下樓時，我們已吃完早餐。婆婆說，既然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就別安排什麽活動了，好好在家養精蓄銳，之後還有上萬裏的路要趕呢。

OK， OK，我們不出門。在婆婆家，我還是帶了點討好的心態。她覺得這邊西瓜貴，建議我們到了美國再吃，我去到超市就會忍住不買；她想吃西式的中餐，我就去中華海鮮樓給她點；她建議養精蓄銳，我們當然得在家宅著。

倆娃相逢，照例要火拚幾場。“媽，哥哥搶了我的玩具”；“媽，妹妹偷偷把藍莓扔到了櫃子底下”；“媽，Suki不跟我玩，嗚嗚嗚。。。” ；“媽，爸爸去了哪？” 一早上幾十上百次地叫媽，我跟前跟後，忙著撲火解惑，眉心皺成了川字。當了媽，在家和出門在外，都是一樣地不得閑。

婆婆泡了兩杯茶，拉我坐進餐廳，給我傳授了三條她從人生的彎路中提煉出來的智慧和感悟。她說，此刻傳授給我，應當會讓我的人生好過許多：

如果倆娃爭吵，搶東西，要求媽媽站個立場，評評理。你隻需看著他們，微笑說：Thanks for telling me。她說，孩子們的爭端，讓他們自己解決，這也是幫助他們以後走上社會遇見問題時自己尋求解決之道的辦法。孩子們之間想爭論就爭論，爭論得多大聲都行，隻要不動手。她說，蔣先生小時候喜歡尋求大人撐腰，直到有一天，哥哥弄壞了他的小火車。哥哥悻悻地說：你一定要去告訴媽媽了吧？小蔣聳聳肩，說：告訴她又怎樣，她隻會說：Thanks for telling me。獨立娃就是這樣煉成的。
如果孩子們在遠處大喊，尋求父母的注意力，你需要告訴他們: Come to me and tell me。而不是急吼吼地跑過去給他們擦屁股。他們已經足夠大，很多事情自己會解決。但是，如果他們知道隻要一動嘴，老媽子就會飛奔過去，他們隻會養成依賴的習慣，而不是自己試著去尋求解決之道。如果真的需要幫助，他們自然會過來跟你說明情況。
這一條是針對家庭以外的人。婆婆說，要敢於對人說不，尤其是那種愛打擾別人，自己卻不願付出的鄰居和家長們。她說，如果你覺得某個提議違反了你的本意，你隻需微笑看著對方，說: That won’t work for me/us，就行了。不用費勁巴拉地解釋說這個sorry那個sorry的，表明立場就好。

蔣大核又在客廳大聲叫媽媽，我條件反射般起身，想起婆婆的家訓，又按耐著坐了下來。我回吼：“你有什麽事，請過來講，我正和奶奶說話呢。”

蔣大核舉著遙控器跑了過來，說，“媽，我在電視上找不到youtube頻道，你能幫我嗎？“

我又想起身，婆婆按住我。她拿過遙控器，對著蔣大核說：”這個遙控器是老式的，上麵沒有Youtube這個選項。你先要按下Home鍵，然後用上下左右的移動鍵，就能找到Youtube。你去試試？“

蔣大核拿著遙控器跑回客廳，隻不過十秒，就對著我們大喊：”媽，奶奶，我找到了。“

婆婆衝我擠擠眼，說：”看，你不用起身。喝你的茶就好。“

蔣先生吃過早飯，就開始給婆婆收拾後院。

這是他的例行工作。每次來BC，他必定做兩件事：一是清洗婆婆的汽車，把狗毛貓毛邊邊角角都清理幹淨，還要噴點空氣清新劑。另外一樁，就是清理公婆家的後院。這個院子不小，但裏麵雜樹叢生，除了一條通往工具房的小徑，基本上沒有下腳的地方，各類植物匍匐蜿蜒，野蠻生長。婆婆常說，這是English Garden，不用講究太多。可是，她也擔心浣熊會在裏麵做窩不是？

那條鋪滿了碎葉鬆針的小徑，我以為是泥地，清理完了才發現是石板路。蔣先生三年不來，落葉就堆積了三年。

我看到後院有兩隻大花盆，就提議：等會兒我們出去買些菜苗，譬如西紅柿蘆筍之類，種在後院的DECK上。那裏看起來陽光充沛，離門又近，花盆放在那裏正好。婆婆一項熱衷種植蔬菜，也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講過，自己種植的蘆筍有多麽好吃。雖然要耐心等上三年，但是吃到嘴裏的味道，值得每一個日子裏的等候。我想，找點讓她感興趣的戶外之事，至少可以讓她走出房門，感受一下陽光的照耀。

結果婆婆搖頭，說她不想種任何東西，因為她提不動水壺，種什麽都活不了。她還舉例後院的兩株玫瑰，因為她無法打理，已經枯死。

我認為這隻是借口，水壺提不動，可以端點水過去澆嘛。不過，看婆婆氣定神閑不為所動的樣子，又覺得我們所做的那些試圖改變她的小事，都是對她狀態的過度解讀。過生活的方式有千萬種，不見得一定要親近大自然才會快樂。她覺得關窗安全，那就關著窗好了；她不想種花種菜，宅在家讀書上網也是很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也許，人活到一定的年紀，經曆過生離死別，真就可以不再理會外部的世界，而是更樂意把過往的一切都放在心裏，自己時常翻一翻就好。這不見得是一件悲傷的事，而是看淡世事後的平靜，就像網傳的那句名言：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希望她內心平靜快樂。

蔣先生終究無法與長毛貓狗的氣息共存太久，吃過午飯，就匆匆帶著孩子們遊泳去了。我在家陪著婆婆，請教她如何將一條曳地長裙改成齊膝的長度。出門在外，穿連衣裙是個不錯的選擇，不用考慮搭配，往身上一套就行；也容易攜帶，一拎出來就是一整套。隻是裙子太長的話，走個山路爬個台階並不方便，時常有被自己絆倒的危險。齊膝是個特別理想的長度。

能夠被隨意改動的裙子，當然都是便宜貨。我這次帶出門的好幾條裙裙，都是臨行前在農貿市場買的，那種露天的攤位，俗稱地攤貨，價格從$10到$25不等，買塊布都比這貴。婆婆特別欣賞我勤儉持家的好品質，所以，我買了貴的東西不能跟她說，但凡買了便宜貨，一定要跟她炫耀。

這不，我一說我想把這條$20的裙子改短，她立刻拉了我去她的寶貝縫紉室，從收藏了三五十年的版型，到基礎縫紉技藝，傾囊相授。又監督我自己動手，耐心教我縫紉的細節。她說，她在高中時選修過一門縫紉課，之後就迷上了自己給自己做衣服。她說她自己腰短腿太長（What a pity!），不容易買到合身的衣裳，所以很多衣服，包括禮服，甚至婚紗，都是自己設計自己製作的，又省錢又合意。

婆媳倆在地下室忙個不亦樂乎，隻聽得樓上一聲巨響。我倆的第一反應是，狗狗撞翻了某個大櫃子？連忙上樓查看。

找到肇事的源頭，我倆都笑翻了。原來，是婆婆在爐子上煮雞蛋和土豆，打算當作晚餐的沙拉，結果一談到縫紉，有點激動，就把這茬兒給忘了，生生把雞蛋煮到爆炸。

接下來的下午和晚上，就是忙著打包。該清洗的，全部投進洗衣機洗上一遍，讓行李箱恢複到第一天離家時的狀態。

行程進入下半程，我隻想說，感謝一家人兢兢業業地配合與執行。所有我計劃的事，基本上都參照著既定方案一一實現了（除了沒去成那個SPAM MUSEUM）。至於整個行程會作何定論，還不好說，但前半程肯定是成功的。如果照著這個趨勢延續下去，我們應當會有一個相當愉快的二二之夏，也會有一個充滿希望的環遊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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