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年末，我們五六個家庭相邀結伴，駕車千裏，遊曆了加州以東的幾處地方。東遊又冬遊，快意盡興。雖然不是什麽奇異罕見的風景，卻也有一些有趣的感受。特別記下一些雪泥鴻爪，與大家分享。
引子
離開Las Vegas那天， 寒風凜冽，天色混沌。太陽有氣無力地在雲端抹上一圈光暈。 開上九十三號東向，Las Vegas天際線在後視鏡裏漸漸模糊。前方，車道筆直，路麵 平坦，連綿群山鉛色的山脊迎麵而來。兩側荒漠中，幹枯的荊棘風中搖曳。
旁邊，妻子正閉目養神。後座，兩個孩子沉浸在Star War電影裏。收音機裏，鄧麗 君的歌聲柔情密意如泣如訴。
就在這時，check engine的黃燈亮了！
心裏暗叫糟糕！
車還是照常行駛。沒有人關心發生了什麽，更沒有人知道將要發生什麽。發動機， 變速箱，油路，電路。哪個都不太像，每個又都有可能。我不得不問自己，繼續前 進還是回頭？
繼續向前，回家的路1100英裏。轉回頭，離家也還有500英裏。 前進還是回頭？在 check engine燈亮了以後，突然成了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本來因天氣而壓抑的心情，更加哈姆雷特般沉重了起來。
(1)
西德首都波恩城郊的小山上，老饕們常光顧的一座意大利餐館裏，兩位老者正交杯 換盞，邊嚼著盤子裏的美食，邊聊家常。窗外，藍天白雲，和風吹拂。山下，藍帶 般的萊因河靜靜流過。
酒店落地窗外，遠方Las Vegas 機場繁忙依舊。腳下的建築物上飄起團團熱汽，街 道兩側，排排樹木隻剩下枝椏。陰靄籠罩下，光鮮亮麗的城市也變得肅殺蕭瑟。Las Vegas的冬景，就像手中 Le Carre 間諜小說裏的人物。外表和本質，讓人感覺錯位和迷惑。
這兩個矮胖，略現笨拙，外表忠厚的老頭，其實是西德和以色列的大特務頭子-----機智，果斷，冷血。如畫的風景背後，是驚天的騙局和殘酷血腥的較量。
看著灰蒙蒙的窗外，八月的火熱還記憶尤新。哪個又更加真實？
Las Vegas是這次集體出遊的第一站。雖然 來過Las Vegas多少次，但從沒領教過Las Vegas的冬天。
當時看到領隊和總管的建議，沒有考慮就強烈支持。一個是總管推薦的MGM四天酒店 加雙人全天buffet的誘人價格。另外，腦子裏也回映著炎炎日頭下和孩子們在酒店 露天泳池戲水的快樂。也是，八月份全家剛剛來過，怎能印象不深刻。
可到了Las Vegas，才知道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不僅沒有看到炎炎烈日，就連晴天也沒見著幾個。泳池戲水？更是想也別想。四十幾華氏的最高溫度加上凜冽寒風讓人不禁懷念灣區冷颼颼，濕漉漉的冬天。
原想著避寒，沒成想避到了寒流的大本營。
酒店玻璃門外的街上，散落滿地的紙片在風中瑟瑟飛舞。路上的行人個個衣著臃腫， 縮肩袖手，行色匆匆。這麽冷的天，沒了興致出遊，自己又沒有賭博的慧根，更受 不了賭場的煙味，頭一天就縮在自己房間。倒是孩子們興奮得不行。每日大大小小 呼嘯成群，遊走於各個房間。
我倒喜歡這庸懶的日子，終於能每天睡到自然醒。酒足飯飽後，攤開帶來的小說， 肆意的看書打盹， 或者看著窗外發呆。倦了，就引了孩子們下樓看MGM圈養的獅子。 要麽，跑到賭球的大彩電牆前埋在沙發裏，看NBA或NFL的假日聯賽。沒有了目標任 務計劃的日子，真的優哉遊哉，感覺自己是最快樂的人。
領隊和總管可不像我這樣小富即安。兩人師出同門，來自那所校名故意拚錯的北方 大學。秉承校訓，凡事勤勉認真。隔天就拉了全體人馬奔赴Hoover Dam。晚上，又押了大家去看了音樂噴泉。還定了著名的La Reve 和Jubilee Show。
La Reve是我在Las Vegas看的第一場Show，這還得感謝他們！
之前風壇上也有旅友撰文介紹過，印象並不很深。這次看完出來，已深深陶醉。當時的感受，如果隻選一個詞形容， 我會用“震撼”，如果再加一個，我會說“美輪美奐”。
開闊的環形水上舞台，完美的高空特技，優美婀娜的地上與水中舞蹈，壯闊的音響 燈光，剛健秀美的男女演員，特別是複雜宏大的演繹敘事，給觀眾展示了一個美麗， 迷離的夢境。夢裏乾坤，有愛恨情仇，有天怒人怨，有生離死別。故事結尾，看那 個美麗的夢中女孩曆盡坎坷，重新迎回自己的初戀，一同緩緩升天而去，觀眾也像跟著作了一場夢。沉醉於夢境的美麗，又傷感夢的短暫。
相比之下，第二天看的Las Vegas老牌脫衣秀Jubilee就乏善可陳。劇情太過簡單不 說，雖然女演員們也是身段高挑，體態優美且陣容強大，但舉手投足，滿是風塵， 絲毫沒有La Reve女演員那洋溢著的青春朝氣。
倒是領隊一針見血：是我們看顛倒了，如果看完Jubilee再看La Reve，也許我們會 兩個都喜歡。細想想，有些道理！
Jubilee出來，冷冷的霓虹燈下，大家又散步到Bellagio前的音樂噴泉。明天，就要 離開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有一家朋友要離開大隊返回灣區。而今晚，又會有一家 從灣區趕來，加入我們東進的旅行。看著音樂中跳動的水柱，隻感慨逝者斯乎，幸 福的日子總是轉瞬即逝。
(2)
總的說來，女人有了憧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兒。
據領隊講，她最先知道這個Arizona的小鎮，還是N年前，度假回來的老板給了她第 一次關於Sedona的啟蒙，從此一發不可收。經曆無數的遊說籌劃準備，硬是今年完成了心願，在數九寒天，千裏迢迢把大隊人馬帶到了這裏。
進入Sedona，已經晚上七點多。漆黑的盤山路上轉了九曲十八彎後，拐進了這個燈 火斑駁的小鎮。濕漉漉的街道，灰暗的路燈，燈影下片片殘雪，哈氣成霧的寒冷。 這些，是對小城Sedona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的一早，被領隊的電話叫醒。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撲灑進來，心情也豁然 開朗。忙洗漱早餐，集體蹬車跟了領隊出門觀景。上了街，眼睛已經不夠用了。
城中大街西望，城邊不遠，一簇高牆一般的紅色石柱山體團團擁在一起，曲折盤桓， 綿延北去。近乎垂直的山崖上，層層沉積紋路在朝陽下斑斕耀眼。多是暗紅，間有粉或白，齊齊地高掛在每個山崖表麵。石山周圍散布著有幾座石柱，卓而不群， 孤零零的矗立。
向東望，冬日的平原還斑駁著綠意。遠方，大石基般的山體底盤之上，矗立著幾座羅馬教堂般宏偉的紅石山。
這就是傳說中的Sedona！
原以為教堂山隻是一座形似教堂的山，到了才發現是真的教堂，立在一座紅石山頂， 山腳下看，像一隻棲在崖邊，收翅遠眺的鷹。站在教堂前的停車場，巨大的紅岩山 脈立在背後。正前方山下開闊的平原上，一叢叢紅岩散布其中，一覽無餘。教堂窄 而高，主層是個小小的禮拜堂，樓下是個很小的小店，出售基督教的書籍和器物。 把教堂建在這般風景裏，想必信徒們也更容易體會主的關愛和萬能吧。
下一站，Bell Rock。
這是Sedona周邊紅石山中有名的一座，山體規整，形似倒扣的鍾，周身通紅。山不高，又在路邊。從停車場出來，一條平坦的小路直通山底，然後拐過山，繞著Bell Rock和邊上的大石山走了一個五英裏左右大圈。站在路上，西北的紅石山群盡收眼底。東南望，一片起伏的丘陵浩浩蕩蕩，幾處巨大的高台(Mesa)點綴其中。真是視野開闊景色絕佳的遠足路線。不時有一隊隊蹬靴拄拐，躊躇滿誌的健行者從我們身邊趕過，看了真讓人羨慕。要是我們自己，一定會走上一圈。但今天放羊一樣趕著一群頑皮小人兒，隻走到了大鍾腳下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還沒走遠，有喊聲從頭上傳來。仰頭細看，原來總管帶了幾個哥們兒姐們兒一馬當 先，已經立在高高的山肩上，驕傲地用長炮短筒對著我們掃射。難道好風景真的能讓人著魔？就這幾位，有平常抱怨膝蓋老傷不宜攀爬的，有借口背痛不來打球的，有抱怨肩肘老傷在家休養的。這下可好，全齊齊爬上山頂，跑得比山羊還快。可我們山下的隊伍呢，前大學校隊的運動健將，勤練不綴的長跑好手，足藍球俱佳的球隊主力，都沒有一展身手的機會。看他們幾個在上麵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我們隻有搖頭歎氣。哎，男女都怕入錯行！怪隻怪我們幾個行動遲緩，拖在後麵，這牧童 (放牧兒童！)的苦差隻好落在自己頭上。
Cathedral Rock在Sedona鎮南。第二天去時，天空陰雲密布，公園遊人稀少。下了車，走上一條河邊小徑。河水清澈湍急，河道鬥折蛇行，或流過淺淺的石灘，或 蓄出一麵深潭。水邊，是叢叢枯黃的蘆葦。後麵，茂密的樹林落近了枝葉，陰雲下， 一片鉛色。忽然想起“日暮西山人際罕，誰人曳仗過煙林”兩句，寫實了眼前的意 境，直佩服“煙”字的貼切。
河水引我們到Cathedral Rock跟前。河對岸，高聳的Cathedral Rock如它的名字， 像極了雄偉高大的宮殿，方正，敦實地立在身下平坦開闊的石基上。當地人講，如 果沒有漲水，踏著河上的石階可以到達對岸Cathedral Rock腳下。我們沒這好運氣，但能想象這裏夏天綠蔭蔽日，片片深潭水窪，加上Cathedral Rock的背景， 應是絕佳的消暑去處。
午飯後出門，天上已經飄雪。雪越下越大，直到把四麵的山川眼前的道路都遮了起來。忙開進路邊不知名的公園。雪霧朦朧中，對麵的群山水墨畫般殷出淡淡的輪廓。四下萬籟俱寂，屏氣凝神，幾乎能聽到雪花落地的唰唰聲。
走上林間小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新飄下來的嫩雪很快鋪成一片絨絨的薄毯，踩上去吱吱地響。雪花不停地飄到頭上，臉上，鑽進領口，冰冰的。一隊人縮頭叉手，邊走邊肆意說笑，聲音在寂靜的樹林裏回蕩。我們成了眼前這個白色世界的全部。
盡興上車回返，都開出了公園門口，才發現少了一位。不，不是孩子，不是女眷， 而是一位大人。
真不可思議！
按領隊事後的結論，“Home Alone”的真實版是可能發生的，而且不光是孩子。
雪已經停了，近處的樹林遠方的山巒山穀都漸漸現出了原型。幾個人四周找了個遍， 高門大嗓喊得遠山都有了回音，可還是不見蹤影。他會跑到哪呢？大家開始有些不 安，太太女兒更是焦急。我們幾個又鑽到林子裏去找。
等我被領隊喊出來，我那哥們已經好好地立在眼前。從大家七嘴八舌中，知道這家 夥是坐了車回來的。原來他樹林裏迷了路，直愣愣的硬摸到另一側的公路上。路邊 旅館裏好心的老人開車把他送了回來。說起這哥們兒迷路，除了現行，還有曆史。 當年在Lake Tahoe滑雪就迷過向，硬是從大山背後的公路上後打車找回來的。
“你要再不回來，老婆可就要改嫁了啊。”總管語重心長，教育他事態的嚴重。
“喲，那我應該再晚回來會兒！” 哥們是一純爺們兒，酷畢了！
話音未落，旁邊太太的粉拳早就擂了上去。眾人笑翻，直說這家夥今晚不好過了。
晚上哥們在房間擺酒設宴，一是答謝二是壓驚三來贖罪。暖暖的房間裏，大夥兒就 著美酒pizza打牌聊天，興致盎然，其樂融融。酒足飯飽，牌局散後，意尤未盡的哥兒幾個又齊齊聚到露天SPA。埋身熱氣騰騰的水裏，稀稀絡絡的雪花從漆黑的夜空中 滑落，四周曠野萬籟俱寂。感覺幸福二字莫過於此。
告別Sedona，是個雪後晴天。
早晨，登上旅館樓頂露台。雪後放晴，藍天如洗。陽光燦爛明亮，空氣寒冷清冽。 西側麵東的紅石山被朝陽照得色彩斑斕。這幾天到處尋找，其實美景就在身邊。直到這個時候，才似乎明白了Sedona的妙處。
其實Sedona的美景無處不在。幾乎在小鎮的任何角落，或坐在庭前屋後，或倚窗憑 欄，人就已經在畫裏了。這樣的景致，本應是佐以美酒或咖啡，坐下來細斟慢品的。 無奈我們隻是匆匆過客，孜孜以求，卻隻能抓了些閃亮的隻鱗片爪，又要踏上歸程。
又感慨，能否有朝一日重回小鎮，不思歸期，沒有車馬勞頓 ，再來細細地品味這裏的朝華夕露，春夏秋冬？
(3)
領隊征求我們的意見，要不要取消Las Vegas回程，改去Grand Canyon？
不回Las Vegas，那新年就在路上過了？何況Grand Canyon八月份剛剛去過。我還有 些猶豫。
“去，幹嘛不去！”妻子快人快語，“咱們見過夏天可沒見過冬天。怎麽也要看看呀”。
領隊的這個建議，在大隊到達Grand Canyon的時候才知道多麽正確！
車進了公園南門，路上就全是積雪壓實的冰。車子隻能慢慢地開，還好不要雪鏈。到了Village，四周就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積雪。
天依舊是水洗過的藍，純淨，明亮，萬裏無雲，能見度極佳。幾條噴氣機劃出的尾 跡在天空中交織，久久不散。
強烈的陽光下，白雪恍的人睜不開眼。
雪後放晴的Grand Canyon，讓我們趕上了！
沿著一條踏雪成冰的小路走過來，腳下三步一滑。地上雪蓋住了一切。不見了馬路，不見了人行道，那條沿著山崖邊蜿蜒的也小路不見了蹤影。隻有山穀邊的鐵護欄，小一半埋在雪裏，一下矮了不少。看著矮矮的欄杆，我是無論如何不敢再近前了。
好在峽穀的景色還是盡收眼底。
和夏天相比，大峽穀的遠景沒有太大變化，依然是曲流寬穀，溝壑縱橫，色彩依舊，藍天下黃色的山，青色的Colorado河。有人說Grand Canyon是大地軀體上劃出 的刀痕，深入肌膚，皮開肉綻。比喻有點血腥，但真的形象。腳下深溝險壑真像刀 削斧剁一般，斷麵上的層層切麵就像是皮膚，又像歲月的年輪，記錄著世事變遷， 滄海桑田。
和夏天不一樣的，是我們站立一側，山脊突出的山石，崖邊的樹木都蓋上了雪冠， 斑駁出片片白色。有了白雪的映襯，土黃色的峽穀變得更加生動，色彩也更鮮亮。
通往崖邊觀景台的路冰。小心翼翼地走下去，隻敢站在當中照張照片，立刻返回。生怕我這身高靠近欄邊，一個腳滑，就翻過去成了自由落體。
再一個感覺，就是冷！
雖然頂著豔陽，風也不很大，站在峽穀邊，卻感覺寒冷像鋒利的匕首，隔了鞋子衣 服鑽進來。都說山裏的風像剪刀，沒成想山裏的空氣也能成刀子。
不多會，腳就麻了。頭臉也凍得發疼。那些長槍短炮也受不住了，忙收攏了玩雪興 致正高的孩子們，開赴下一個景點。
Grand Canyon最後一站，東門附近的了望塔。
當妻子把躲在車裏瞌睡的我叫醒時，已是日暮。剛鑽進車的她一身寒氣，一邊抱怨 天冷得相機都凍得沒電，一邊興奮地講述著峽穀落日的美麗。直說我錯過了會讓我 後悔的佳景。駛出停車場，遠遠的看見最後一抹晚霞正從塔身上退去，塔後的大峽 穀，已經隱沒在暮靄之中看不真切。倒是西天的幾末雲霞，被染得血紅。
細想想，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其實風霜雨雪，春夏秋冬，Grand Canyon不知迎 來送往多少這樣的黃昏。對我們而言的佳境美景，隻是它億萬年倉桑的一個截麵。 重要的是我來了，我感受了，我帶走了，就不虛此行！
又上路了。2009年的最後一個黃昏，在白雪覆蓋的Grand Canyon，迎著火紅的晚霞，一隊人踏上了返家的歸程。
後記
2009的年夜飯吃在四十號路邊的一家Jack In the Box。屋外滴水成冰。我們的造訪給冷寂的小店帶來不少暖意和笑聲。除夕夜，下榻在Kingman的一家Best Western， 累得沒有等到大蘋果墜落就上床入睡。2010年的元旦，重又上路，繼續未完的旅程。 這樣的方式除舊迎新，我想於我，於其他隊友，都是難忘的經曆。
文章開篇，我賣了個關子。想大家也都知道了結果。車子作了檢查，是尾氣過濾的問題。check engine燈就那麽亮了一路，直到回家。不過此法不足效仿。畢竟安全第一。自駕遊出遠門前，切記做好車輛維護。
Le Carre是我非常欣賞的間諜小說大師。著作甚豐。不過我更推崇他的早期作品。本文故事來自他的“The Little Drummer Girl"。旅行中，這本書的確帶來許多奇妙的感受。
完成了本文，真的如釋重負。一來完成了艱苦卓絕的碼字工作。二是腦海裏有機會過電影般把這個難忘的旅行重複了一遍，高興能和別人分享。最重要的，是對領隊總管的辛苦組織，所有隊員積極參與的一個交代，也是一份感謝！這次旅行中的快樂，驚喜和美好不是本文能夠盡敘的，隻希望這它能如實記錄並喚起大家同樣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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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Las Vegas那天， 寒風凜冽，天色混沌。太陽有氣無力地在雲端抹上一圈光暈。 開上九十三號東向，Las Vegas天際線在後視鏡裏漸漸模糊。前方，車道筆直，路麵 平坦，連綿群山鉛色的山脊迎麵而來。兩側荒漠中，幹枯的荊棘風中搖曳。
旁邊，妻子正閉目養神。後座，兩個孩子沉浸在Star War電影裏。收音機裏，鄧麗 君的歌聲柔情密意如泣如訴。
就在這時，check engine的黃燈亮了！
心裏暗叫糟糕！
車還是照常行駛。沒有人關心發生了什麽，更沒有人知道將要發生什麽。發動機， 變速箱，油路，電路。哪個都不太像，每個又都有可能。我不得不問自己，繼續前 進還是回頭？
繼續向前，回家的路1100英裏。轉回頭，離家也還有500英裏。 前進還是回頭？在 check engine燈亮了以後，突然成了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本來因天氣而壓抑的心情，更加哈姆雷特般沉重了起來。
(1)
西德首都波恩城郊的小山上，老饕們常光顧的一座意大利餐館裏，兩位老者正交杯 換盞，邊嚼著盤子裏的美食，邊聊家常。窗外，藍天白雲，和風吹拂。山下，藍帶 般的萊因河靜靜流過。
酒店落地窗外，遠方Las Vegas 機場繁忙依舊。腳下的建築物上飄起團團熱汽，街 道兩側，排排樹木隻剩下枝椏。陰靄籠罩下，光鮮亮麗的城市也變得肅殺蕭瑟。Las Vegas的冬景，就像手中 Le Carre 間諜小說裏的人物。外表和本質，讓人感覺錯位和迷惑。
這兩個矮胖，略現笨拙，外表忠厚的老頭，其實是西德和以色列的大特務頭子-----機智，果斷，冷血。如畫的風景背後，是驚天的騙局和殘酷血腥的較量。
看著灰蒙蒙的窗外，八月的火熱還記憶尤新。哪個又更加真實？
Las Vegas是這次集體出遊的第一站。雖然 來過Las Vegas多少次，但從沒領教過Las Vegas的冬天。
當時看到領隊和總管的建議，沒有考慮就強烈支持。一個是總管推薦的MGM四天酒店 加雙人全天buffet的誘人價格。另外，腦子裏也回映著炎炎日頭下和孩子們在酒店 露天泳池戲水的快樂。也是，八月份全家剛剛來過，怎能印象不深刻。
可到了Las Vegas，才知道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不僅沒有看到炎炎烈日，就連晴天也沒見著幾個。泳池戲水？更是想也別想。四十幾華氏的最高溫度加上凜冽寒風讓人不禁懷念灣區冷颼颼，濕漉漉的冬天。
原想著避寒，沒成想避到了寒流的大本營。
酒店玻璃門外的街上，散落滿地的紙片在風中瑟瑟飛舞。路上的行人個個衣著臃腫， 縮肩袖手，行色匆匆。這麽冷的天，沒了興致出遊，自己又沒有賭博的慧根，更受 不了賭場的煙味，頭一天就縮在自己房間。倒是孩子們興奮得不行。每日大大小小 呼嘯成群，遊走於各個房間。
我倒喜歡這庸懶的日子，終於能每天睡到自然醒。酒足飯飽後，攤開帶來的小說， 肆意的看書打盹， 或者看著窗外發呆。倦了，就引了孩子們下樓看MGM圈養的獅子。 要麽，跑到賭球的大彩電牆前埋在沙發裏，看NBA或NFL的假日聯賽。沒有了目標任 務計劃的日子，真的優哉遊哉，感覺自己是最快樂的人。
領隊和總管可不像我這樣小富即安。兩人師出同門，來自那所校名故意拚錯的北方 大學。秉承校訓，凡事勤勉認真。隔天就拉了全體人馬奔赴Hoover Dam。晚上，又押了大家去看了音樂噴泉。還定了著名的La Reve 和Jubilee Show。
La Reve是我在Las Vegas看的第一場Show，這還得感謝他們！
之前風壇上也有旅友撰文介紹過，印象並不很深。這次看完出來，已深深陶醉。當時的感受，如果隻選一個詞形容， 我會用“震撼”，如果再加一個，我會說“美輪美奐”。
開闊的環形水上舞台，完美的高空特技，優美婀娜的地上與水中舞蹈，壯闊的音響 燈光，剛健秀美的男女演員，特別是複雜宏大的演繹敘事，給觀眾展示了一個美麗， 迷離的夢境。夢裏乾坤，有愛恨情仇，有天怒人怨，有生離死別。故事結尾，看那 個美麗的夢中女孩曆盡坎坷，重新迎回自己的初戀，一同緩緩升天而去，觀眾也像跟著作了一場夢。沉醉於夢境的美麗，又傷感夢的短暫。
相比之下，第二天看的Las Vegas老牌脫衣秀Jubilee就乏善可陳。劇情太過簡單不 說，雖然女演員們也是身段高挑，體態優美且陣容強大，但舉手投足，滿是風塵， 絲毫沒有La Reve女演員那洋溢著的青春朝氣。
倒是領隊一針見血：是我們看顛倒了，如果看完Jubilee再看La Reve，也許我們會 兩個都喜歡。細想想，有些道理！
Jubilee出來，冷冷的霓虹燈下，大家又散步到Bellagio前的音樂噴泉。明天，就要 離開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有一家朋友要離開大隊返回灣區。而今晚，又會有一家 從灣區趕來，加入我們東進的旅行。看著音樂中跳動的水柱，隻感慨逝者斯乎，幸 福的日子總是轉瞬即逝。
(2)
總的說來，女人有了憧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兒。
據領隊講，她最先知道這個Arizona的小鎮，還是N年前，度假回來的老板給了她第 一次關於Sedona的啟蒙，從此一發不可收。經曆無數的遊說籌劃準備，硬是今年完成了心願，在數九寒天，千裏迢迢把大隊人馬帶到了這裏。
進入Sedona，已經晚上七點多。漆黑的盤山路上轉了九曲十八彎後，拐進了這個燈 火斑駁的小鎮。濕漉漉的街道，灰暗的路燈，燈影下片片殘雪，哈氣成霧的寒冷。 這些，是對小城Sedona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的一早，被領隊的電話叫醒。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撲灑進來，心情也豁然 開朗。忙洗漱早餐，集體蹬車跟了領隊出門觀景。上了街，眼睛已經不夠用了。
城中大街西望，城邊不遠，一簇高牆一般的紅色石柱山體團團擁在一起，曲折盤桓， 綿延北去。近乎垂直的山崖上，層層沉積紋路在朝陽下斑斕耀眼。多是暗紅，間有粉或白，齊齊地高掛在每個山崖表麵。石山周圍散布著有幾座石柱，卓而不群， 孤零零的矗立。
向東望，冬日的平原還斑駁著綠意。遠方，大石基般的山體底盤之上，矗立著幾座羅馬教堂般宏偉的紅石山。
這就是傳說中的Sedona！
原以為教堂山隻是一座形似教堂的山，到了才發現是真的教堂，立在一座紅石山頂， 山腳下看，像一隻棲在崖邊，收翅遠眺的鷹。站在教堂前的停車場，巨大的紅岩山 脈立在背後。正前方山下開闊的平原上，一叢叢紅岩散布其中，一覽無餘。教堂窄 而高，主層是個小小的禮拜堂，樓下是個很小的小店，出售基督教的書籍和器物。 把教堂建在這般風景裏，想必信徒們也更容易體會主的關愛和萬能吧。
下一站，Bell Rock。
這是Sedona周邊紅石山中有名的一座，山體規整，形似倒扣的鍾，周身通紅。山不高，又在路邊。從停車場出來，一條平坦的小路直通山底，然後拐過山，繞著Bell Rock和邊上的大石山走了一個五英裏左右大圈。站在路上，西北的紅石山群盡收眼底。東南望，一片起伏的丘陵浩浩蕩蕩，幾處巨大的高台(Mesa)點綴其中。真是視野開闊景色絕佳的遠足路線。不時有一隊隊蹬靴拄拐，躊躇滿誌的健行者從我們身邊趕過，看了真讓人羨慕。要是我們自己，一定會走上一圈。但今天放羊一樣趕著一群頑皮小人兒，隻走到了大鍾腳下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還沒走遠，有喊聲從頭上傳來。仰頭細看，原來總管帶了幾個哥們兒姐們兒一馬當 先，已經立在高高的山肩上，驕傲地用長炮短筒對著我們掃射。難道好風景真的能讓人著魔？就這幾位，有平常抱怨膝蓋老傷不宜攀爬的，有借口背痛不來打球的，有抱怨肩肘老傷在家休養的。這下可好，全齊齊爬上山頂，跑得比山羊還快。可我們山下的隊伍呢，前大學校隊的運動健將，勤練不綴的長跑好手，足藍球俱佳的球隊主力，都沒有一展身手的機會。看他們幾個在上麵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我們隻有搖頭歎氣。哎，男女都怕入錯行！怪隻怪我們幾個行動遲緩，拖在後麵，這牧童 (放牧兒童！)的苦差隻好落在自己頭上。
Cathedral Rock在Sedona鎮南。第二天去時，天空陰雲密布，公園遊人稀少。下了車，走上一條河邊小徑。河水清澈湍急，河道鬥折蛇行，或流過淺淺的石灘，或 蓄出一麵深潭。水邊，是叢叢枯黃的蘆葦。後麵，茂密的樹林落近了枝葉，陰雲下， 一片鉛色。忽然想起“日暮西山人際罕，誰人曳仗過煙林”兩句，寫實了眼前的意 境，直佩服“煙”字的貼切。
河水引我們到Cathedral Rock跟前。河對岸，高聳的Cathedral Rock如它的名字， 像極了雄偉高大的宮殿，方正，敦實地立在身下平坦開闊的石基上。當地人講，如 果沒有漲水，踏著河上的石階可以到達對岸Cathedral Rock腳下。我們沒這好運氣，但能想象這裏夏天綠蔭蔽日，片片深潭水窪，加上Cathedral Rock的背景， 應是絕佳的消暑去處。
午飯後出門，天上已經飄雪。雪越下越大，直到把四麵的山川眼前的道路都遮了起來。忙開進路邊不知名的公園。雪霧朦朧中，對麵的群山水墨畫般殷出淡淡的輪廓。四下萬籟俱寂，屏氣凝神，幾乎能聽到雪花落地的唰唰聲。
走上林間小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新飄下來的嫩雪很快鋪成一片絨絨的薄毯，踩上去吱吱地響。雪花不停地飄到頭上，臉上，鑽進領口，冰冰的。一隊人縮頭叉手，邊走邊肆意說笑，聲音在寂靜的樹林裏回蕩。我們成了眼前這個白色世界的全部。
盡興上車回返，都開出了公園門口，才發現少了一位。不，不是孩子，不是女眷， 而是一位大人。
真不可思議！
按領隊事後的結論，“Home Alone”的真實版是可能發生的，而且不光是孩子。
雪已經停了，近處的樹林遠方的山巒山穀都漸漸現出了原型。幾個人四周找了個遍， 高門大嗓喊得遠山都有了回音，可還是不見蹤影。他會跑到哪呢？大家開始有些不 安，太太女兒更是焦急。我們幾個又鑽到林子裏去找。
等我被領隊喊出來，我那哥們已經好好地立在眼前。從大家七嘴八舌中，知道這家 夥是坐了車回來的。原來他樹林裏迷了路，直愣愣的硬摸到另一側的公路上。路邊 旅館裏好心的老人開車把他送了回來。說起這哥們兒迷路，除了現行，還有曆史。 當年在Lake Tahoe滑雪就迷過向，硬是從大山背後的公路上後打車找回來的。
“你要再不回來，老婆可就要改嫁了啊。”總管語重心長，教育他事態的嚴重。
“喲，那我應該再晚回來會兒！” 哥們是一純爺們兒，酷畢了！
話音未落，旁邊太太的粉拳早就擂了上去。眾人笑翻，直說這家夥今晚不好過了。
晚上哥們在房間擺酒設宴，一是答謝二是壓驚三來贖罪。暖暖的房間裏，大夥兒就 著美酒pizza打牌聊天，興致盎然，其樂融融。酒足飯飽，牌局散後，意尤未盡的哥兒幾個又齊齊聚到露天SPA。埋身熱氣騰騰的水裏，稀稀絡絡的雪花從漆黑的夜空中 滑落，四周曠野萬籟俱寂。感覺幸福二字莫過於此。
告別Sedona，是個雪後晴天。
早晨，登上旅館樓頂露台。雪後放晴，藍天如洗。陽光燦爛明亮，空氣寒冷清冽。 西側麵東的紅石山被朝陽照得色彩斑斕。這幾天到處尋找，其實美景就在身邊。直到這個時候，才似乎明白了Sedona的妙處。
其實Sedona的美景無處不在。幾乎在小鎮的任何角落，或坐在庭前屋後，或倚窗憑 欄，人就已經在畫裏了。這樣的景致，本應是佐以美酒或咖啡，坐下來細斟慢品的。 無奈我們隻是匆匆過客，孜孜以求，卻隻能抓了些閃亮的隻鱗片爪，又要踏上歸程。
又感慨，能否有朝一日重回小鎮，不思歸期，沒有車馬勞頓 ，再來細細地品味這裏的朝華夕露，春夏秋冬？
(3)
領隊征求我們的意見，要不要取消Las Vegas回程，改去Grand Canyon？
不回Las Vegas，那新年就在路上過了？何況Grand Canyon八月份剛剛去過。我還有 些猶豫。
“去，幹嘛不去！”妻子快人快語，“咱們見過夏天可沒見過冬天。怎麽也要看看呀”。
領隊的這個建議，在大隊到達Grand Canyon的時候才知道多麽正確！
車進了公園南門，路上就全是積雪壓實的冰。車子隻能慢慢地開，還好不要雪鏈。到了Village，四周就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積雪。
天依舊是水洗過的藍，純淨，明亮，萬裏無雲，能見度極佳。幾條噴氣機劃出的尾 跡在天空中交織，久久不散。
強烈的陽光下，白雪恍的人睜不開眼。
雪後放晴的Grand Canyon，讓我們趕上了！
沿著一條踏雪成冰的小路走過來，腳下三步一滑。地上雪蓋住了一切。不見了馬路，不見了人行道，那條沿著山崖邊蜿蜒的也小路不見了蹤影。隻有山穀邊的鐵護欄，小一半埋在雪裏，一下矮了不少。看著矮矮的欄杆，我是無論如何不敢再近前了。
好在峽穀的景色還是盡收眼底。
和夏天相比，大峽穀的遠景沒有太大變化，依然是曲流寬穀，溝壑縱橫，色彩依舊，藍天下黃色的山，青色的Colorado河。有人說Grand Canyon是大地軀體上劃出 的刀痕，深入肌膚，皮開肉綻。比喻有點血腥，但真的形象。腳下深溝險壑真像刀 削斧剁一般，斷麵上的層層切麵就像是皮膚，又像歲月的年輪，記錄著世事變遷， 滄海桑田。
和夏天不一樣的，是我們站立一側，山脊突出的山石，崖邊的樹木都蓋上了雪冠， 斑駁出片片白色。有了白雪的映襯，土黃色的峽穀變得更加生動，色彩也更鮮亮。
通往崖邊觀景台的路冰。小心翼翼地走下去，隻敢站在當中照張照片，立刻返回。生怕我這身高靠近欄邊，一個腳滑，就翻過去成了自由落體。
再一個感覺，就是冷！
雖然頂著豔陽，風也不很大，站在峽穀邊，卻感覺寒冷像鋒利的匕首，隔了鞋子衣 服鑽進來。都說山裏的風像剪刀，沒成想山裏的空氣也能成刀子。
不多會，腳就麻了。頭臉也凍得發疼。那些長槍短炮也受不住了，忙收攏了玩雪興 致正高的孩子們，開赴下一個景點。
Grand Canyon最後一站，東門附近的了望塔。
當妻子把躲在車裏瞌睡的我叫醒時，已是日暮。剛鑽進車的她一身寒氣，一邊抱怨 天冷得相機都凍得沒電，一邊興奮地講述著峽穀落日的美麗。直說我錯過了會讓我 後悔的佳景。駛出停車場，遠遠的看見最後一抹晚霞正從塔身上退去，塔後的大峽 穀，已經隱沒在暮靄之中看不真切。倒是西天的幾末雲霞，被染得血紅。
細想想，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其實風霜雨雪，春夏秋冬，Grand Canyon不知迎 來送往多少這樣的黃昏。對我們而言的佳境美景，隻是它億萬年倉桑的一個截麵。 重要的是我來了，我感受了，我帶走了，就不虛此行！
又上路了。2009年的最後一個黃昏，在白雪覆蓋的Grand Canyon，迎著火紅的晚霞，一隊人踏上了返家的歸程。
後記
2009的年夜飯吃在四十號路邊的一家Jack In the Box。屋外滴水成冰。我們的造訪給冷寂的小店帶來不少暖意和笑聲。除夕夜，下榻在Kingman的一家Best Western， 累得沒有等到大蘋果墜落就上床入睡。2010年的元旦，重又上路，繼續未完的旅程。 這樣的方式除舊迎新，我想於我，於其他隊友，都是難忘的經曆。
文章開篇，我賣了個關子。想大家也都知道了結果。車子作了檢查，是尾氣過濾的問題。check engine燈就那麽亮了一路，直到回家。不過此法不足效仿。畢竟安全第一。自駕遊出遠門前，切記做好車輛維護。
Le Carre是我非常欣賞的間諜小說大師。著作甚豐。不過我更推崇他的早期作品。本文故事來自他的“The Little Drummer Girl"。旅行中，這本書的確帶來許多奇妙的感受。
完成了本文，真的如釋重負。一來完成了艱苦卓絕的碼字工作。二是腦海裏有機會過電影般把這個難忘的旅行重複了一遍，高興能和別人分享。最重要的，是對領隊總管的辛苦組織，所有隊員積極參與的一個交代，也是一份感謝！這次旅行中的快樂，驚喜和美好不是本文能夠盡敘的，隻希望這它能如實記錄並喚起大家同樣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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