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崢嶸歲月-我的第一輛車

來源: 2022-08-28 17:53:45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最近城裏流行“憶往昔”。我打算把我曾經的“崢嶸歲月”攛掇成幾集,挨個兒發出來,也不愧於當年辛勞苦痛熬過的稠密日子。這篇是關於車的。

剛到美國三個月就買了第一輛車,三百六十塊錢。係裏的人問我,“你確定是汽車?不是自行車?” 還有人居然問,“是鐵的嗎?” 太小看人了,真想開過來讓他們瞧瞧。就是不會開。

首先要學會開車。係裏一位懷孕八個月的博士後坐進我的車裏,告訴我方向盤,刹車,油門各在哪裏,還說,“記住,右轉轉小彎,左轉轉大彎。” 就結束了培訓。我在門口路上練了練,就決定上路去買菜。

學習執照不能單獨行動。一位南韓來的訪問學者有國際駕照,但是不會開車,就自告奮勇坐在車裏配合我。我們倆水平都很次,曾經因為黃燈是應該衝還是應該停,在路上爭執不休。第一次上高速絕對是心驚肉跳。去飛機場接人的路上有八條線,進入高速後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從最外麵的線調到最裏麵,因為出口很奇怪地開在左邊。高速公路是一上去就下不來,隻能麻著膽子往前走,一身一身地冒冷汗。最擔心的是,這車等紅燈的時候會熄火。燈一變綠,趕緊手忙腳亂地重新啟動車,後麵的車已經在不耐煩地“滴”我了。

考駕照的時候,我拍著方向盤說,“夥計,千萬爭氣別熄火,關鍵時刻別給咱掉鏈子。”

還真沒熄火,但是比熄火更糟。

車頭前麵的蓋子突然彈開了,整個兒擋住前窗的視線。我們正在橋上,考官是個女的。 我扭頭一看,她的臉都白了。仿佛記得橋上不能停車。但是還是停下來,關上蓋子,一路開回來無語。這次自然是沒有通過。

勤學苦練一個月後,又回去考,偏偏又攤上這位女考官,仿佛全美國考官隻有她一個。這次她的態度不同尋常地好,溫柔體貼,輕聲細語,讓我在停車場開了一會兒,仔細觀察了我的平行停車,就算過了。估計她是不想再舍命陪君子了。

有車以後我的活動範圍就大了,搬到了鎮上住。每天開車放著音樂,跟著音樂高聲唱著,感覺混入有車階層真好,雖然是破車。有一天晚上做實驗回家晚了,大開著車燈唱著歌正得意, 發現一輛警車一路跟著我,閃著燈。我挺納悶兒的,為什麽我減速讓他超,他也不超過去。到了公寓停車場停下來,警車抵在我的車後頭,一個高高大大的警察手捂著槍走了過來。我把微笑堆到臉上,特別禮貌地用我的破英語說,“晚上好先生,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警察不理我的套瓷兒,直接問我為什麽一直開高光。我說,“不就這一個光?我這車買來就是這個光,不開還能黑著?” 警察看出來這是個菜鳥,教了我一通高光低光怎麽開,緊急燈怎麽用,就走了。

我這車是從一位訪問學者手裏買的。交給我車的時候,他歉意地說,車鑰匙不太靈,隻能先打開右邊座位的門,爬進去後伸長胳膊,手工打開左邊司機座位的門,然後退著爬出來,再從司機那個門進去。但是他有兩把鑰匙,示範的時候他用了另一把,一下子就開開門了。可憐的他,一年整的時間一直用了那把不靈的鑰匙,爬進爬出的練武功。

因為車舊,像坦克一樣開著並不心疼。靠近馬路牙子停車的時候,我通常拿不準距離,就用前輪蹭一下馬路牙子,蹭上了就是靠邊了,蹭不上就倒出來重新蹭。後來開新車的時候也照此辦理,被某人凶了一頓,說我是窮人窮慣了,爛泥糊不上牆。

開進停車場的時候,我經常懶得拐到入口處進來,就開車直接越過馬路牙子,結果掛掉了消聲器,撞掉了前麵的保險杠。消聲器就算了,沒有也能開,省得按喇叭了。保險杠我就用一根繩子捆回去,顯示咱這車還是有保險杠滴。

一年半後換車的時候,車上零件被我弄掉不少,沒有了消聲器,少一個車輪盤,保險杠隻是掛在前麵並不保險。賣的時候,我的室友認識一個加油站的老板,讓我把車停在加油站,寫上要價六百。馬上賣了。

我老板逢人便說,我“學到了資本主義的精髓”。我說,“那當然,這是美國”。

事實上因為車太舊,我也花了不少錢修車。考駕照前有個前燈是不亮的,必須得修好。我開到修車店,一個小夥子幫我換了個燈泡還不收錢。我至今忘不了他善良溫暖的目光。

換了新車後我有很長時間不適應,一直的概念是,車是應該經常修的,這新車怎麽一年到頭開也不需要修呀?

記得那時候汽油六毛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