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2020那些與裁員和疫情有關的黑暗時刻-寫在疫情開始一周年

 

最近一段時間新冠病例下降，接受疫苗人數上升，餐館學校加大開放力度，隨著春暖花開的日子的來臨，回歸正常日子的希望越來越大，讓人振奮。不禁想起去年3月14號的那個周末....

那天我們去附近的一個州立公園登山。天氣暖和，人流川流不息，還沒人戴口罩。在山頂碰到兒子一個朋友的媽媽，我和她近距離聊了很久。記得她告訴我她自己開了一個幼兒園，為上班的父母提供支持，輕易不會關門的。就是這個朋友，在後麵四、五月份中全家染疫，她的隻有69歲的父親不幸去世，幸而其餘的家人都安然無恙地挺了過來。

翻了一下和紐約的朋友在微信的聊天記錄，到3月10號，我們州隻檢測了46人。那時在紐約醫院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再過兩周，紐約的病例可能達到上千，他們醫院在緊張準備為紐約的大爆發做準備。在病例還是以兩位數計數的當時，上千聽起來幾乎為天文數字，但後來才知道計數的單位應該是萬，十萬，百萬，甚至千萬。

三月份，把在城裏住的父母接到了我家。他們二月份從國內回來時國內正危機四起，大家都以為回到美國會安全很多，誰都沒想到這兒正醞釀著更大的風暴。紐約上州那個律師超級傳播者後很快大家都在家上學上班，買菜購物也都轉到了網上。三月底紐約疫情大爆發，離城裏爸媽家不遠的醫院全部負荷超載，很多醫護人員感染，醫院停屍間爆滿，不得不調用冰凍卡車存放屍體。那些日子，看新聞相當於看恐怖片，每個人心裏都或多或少裝著憂慮和恐懼。先生公司裏也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他們一個不到60歲的同事，平時穿著時尚身體健康，在媽媽和舅舅因新冠去世後也跟著因為新冠走了。

在這期間，爸爸慢阻肺的老毛病複發，醫生遠程問診開了些藥，我全副武裝去CVS取藥，後來改成了郵寄。然而吃藥的效果並不見好，大家一致猶豫著要不要去醫院。但因為爸爸屬於新冠的高危人群，而身邊又有老人因為別的事情住院卻染上新冠的例子，猶豫著終未成行。終於捱到了五六月份，有一天爸爸覺得呼吸吃力，醫院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不容多想我們盡快把他送到了急診。在醫院住了幾天，情況就大為改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自責沒有早日送他到醫院，趕在了這個時候生病，多受了很多不該受的罪。到了八、九月份，疫情有所緩和，他們又回到了城裏的公寓樓，每日戴口罩進出。這是後話，暫且不提。現在再講一下公司裁員的故事-

19年新的CIO剛來的時候曾在員工大會上信誓旦旦：我絕不會讓這屋裏的每一個人離開！然而兩個月後隨著新CEO的加入，公司隨即開始了一係列項目外包削減開支，裁員計劃不可避免排到議事日程上來。

裁員在疫情之前的2月份就已開始。有一天晚上突然收到公司的電子郵件，告知第二天早上每個人都必須參加各部門的大會，不得缺席。第二天早上大家都無心工作，時間一到就紛紛疑慮重重走向隔街的大會議室。到了開會時間，CIO麵色凝重，拿出一張紙讀了幾分鍾就宣布散會。大意是公司決定重組，對你們中的很多人來說今天會是在公司的最後一天。如果你也包括在內，今天的某個時刻會有人找你談話。開完會恍恍惚惚走回自己的格子間，有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倒不是特別擔心丟工作，隻是那種前途未卜的感覺壓倒了一切。很快走廊裏開始出現穿製服的保安人員，也開始有人抱著箱子或抹著眼淚或神色如常往外走。噤若寒蟬幾個小時，緊張感終於在收到小老板發的安撫會議通知後結束。事後得知，這次裁員多達300人。

隨著疫情的加重，餐飲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第二次裁員不可避免地來臨了。當時已是5月，大家都在家上班，有些部門已經開始有動作，所以等接到全員開會的通知並沒有覺著特別詫異。雖然同樣坐立不安，在家上班看不到人來人往，感覺沒有上次那麽緊張。下午安撫會議時才知道這次對我們部門影響不是很大，隻走了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八月份的裁員雖然人數不多，隻有50人左右，卻有很多熟悉的同事，精神上的衝擊也不小。自此，公司的org chart已經全麵縮水麵目全非，開會時提起一個非本組的同事，大家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她）還在公司嗎？

 

在家上班一年多了，期間也有兩個月，戴著口罩每周去上兩天班，但完全沒找回疫情前正常上班的感覺。很多年來我和幾個關係好的同事午飯後總是一起出去走一走，印象中最後一次走路的時候大家還在討論為什麽紐約的病例那麽低，然後突然的，大家就各自回家上班了，而且這一呆就是一年多。等哪天再回公司上班，再回到我們散步的路，這一年多的風風雨雨又不知從何說起？抑或又會再有新的變動，大家再也不能同時踏上那條散步的路？

不同尋常的百年難遇的2020，讓我們的人生更完整了一次。這一年裏我們切身認識了什麽叫突如其來，什麽叫前途未卜，什麽叫孤單寂寞，同時我們學會了如何在與世界隔離時自娛自樂，學會了如何在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裏保持平靜，如何在絕望的時候死扛到底。疫情和裁員終將離我們遠去，在未來的歲月裏我們必將會經常回憶起2020的種種。也許很多細節都會被忘記，但不會忘的是，這一年，我們經曆了苦難和淚水，也學會了感恩和堅強。等下一個挑戰再來的時候，至少，我們知道自己那顆經曆了磨礪的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