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之下 那些不再自由的哀悼與悲傷(圖)

來源: 2020-04-05 19:58:11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2月7日,香港市民悼念李文亮醫生(圖片來源:Anthony Kwan/Getty Image)

這就清明了。在北方,雨夾雜著雪,暖氣才停,乍暖還寒。夜裏,在城市的十字街頭,人們劃地為圈,焚燒紙錢,用這種看起來粗陋的方式,與亡者交流,在火光中下跪,讓一堆灰燼溫暖地麵,願亡者在地下能過上富足平安的生活。

今春多事,眼淚落了無數,大多是為了武漢,為了那

些沒有?過麵,但說起來就心痛的人與事。進了三月,因母親生病,我從域外奔回,僥幸趕在封國之前,到了母親病榻邊伺候,連日來,閉目塞聽,在疫情的緊張感尚未完全過去的小城,戴著口罩,奔走在醫院和家之間。

突然就聽說,清明設了國家哀悼日。4月4日,多巧,剛好就是那個滿屏常?的刪帖封號標誌“404”。

聽到這消息時,手邊剛好有官媒一份,標題碩大,是“戰疫直播”,《與世界共享中國方案》。還有更多的新聞,大抵都是“世界在抄中國作業”,?方國家如何陷入疫情的水深火熱等等。而中國,儼然已是疫情控製的典範,先是大國擔當,繼而又是“大黨擔當”。而其實,距離2月6日李文亮醫生離世,也就過去了兩個月時間,人們的淚水沒有任何衝決牢籠的跡象。如今,官方的慶功大會已是呼之欲出了。

李文亮醫生去世,有知識分子呼籲設立2月6日這天為國家哀悼日。結果,那呼籲聯署的信,在牆內的網絡上,連露麵的機會都沒有。而前兩天,看到消息,武漢殯儀館外,領取親人骨灰的人們,排起了?龍。人們沉默著,安靜,一聲不吭。那場麵,讓很多人落淚。後來才知道,每個去領取親人骨灰的人,要有兩個政府的工作人員“陪同”。

接著又看到消息。河南女律師轉帖“武漢殯儀館排起?隊”,獲律協的處分。

而至今,赴武漢去報道疫情的幾位公?記者,還都沒有消息……

清明是祭奠的日子。其實,屍骨未寒的,不僅有這場人禍中的逝者,還有很多心靈,很多語言,很多悲傷,很多痛苦,很多反思,很多對真相的呼籲。那些表達的文字,在騰挪躲閃地僥幸於網絡上麵世後,被“404”的命運,幾乎是注定的。

那些在互聯網上一閃而過的文字,你無法抓住它。它們被腰斬,被秒刪。有時,一個帖子,看了一半,就發現再也打不開了。而那些因說話而被封號關黑屋的人,如被關在玻璃屋中,看得?玻璃屋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那樣窒息的感覺,我也曾體會過。

就這樣,突然,到了4月4日,人們可以悲傷了,可以哀悼了。一位朋友在大學教書,學校要求,必須在4月4日這天哀悼,還要拍攝照片,上傳到辦公室。朋友的孩子上幼兒園,老師要求,家?陪孩子在家中哀悼,也要上傳照片,“完成作業”。

這是人們無力說話的國度。你一直知道,你說話是不自由的,發聲是不自由的。卻不知道,到了今天,悲傷和哀悼,也是不屬於你自己的。這種荒誕感,在今天,是如此真切。

更荒謬的是,因各種隱瞞和信息控製,導致疫情大範圍爆發,並最終荼毒世界的,卻成了“擔當”、“抗疫”的典範,成了自詡的各國要抄的“作業”。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荒謬的笑話,誰能聽懂?“髒水洗身,濁杯赴宴。欲辯忘言,忘言欲辯。戲子與警察唱起詩篇。”宋冬野在《空港曲》中唱到,卻是十分貼切。

2

上午十點,汽笛在醫院的病房外響起了。我看向窗外,想起另一個國家哀悼日,那是12年前的2008年,汶川大地震。

那一年,我和同事也去了四川采訪。記得是在地震後的第七天,在青川的餘震中,遇到了國家哀悼日。

我至今記得,那是在青川鄉下的一個臨時集中點。孩子們正在準備節目,要慰問來支援救災的人。觀眾們還沒到,孩子們在簡陋的舞台上排練。其實,那時候,屍骨未寒,驚魂未定。青川縣木?中學,倒塌的校舍,壓住了數百個學生。400多孩子傷亡,被官方媒體承認的死難孩子,就有200多個。

國旗升起來了,孩子們在敬禮。那一刻,看到孩子們稚氣的小臉,和脖子上的紅領巾,我的眼淚決堤了。

“孩子,你向國旗敬禮,這國家,卻沒有為你提供一間安全的教室。”後來,我在記者手記中寫下這句話,發表時,卻遭刪除了。

那一年,因報道校舍倒塌,有多家媒體遭到整肅。

2009年的512,我又去了四川,住在映秀鎮的板房裏。我目睹了當地電視台的一場晚會拍攝。和我們熟悉的很多場景一樣,那次晚會,主題是“四川加油,中國加油”,卻沒有一句對死難者的悼念。我記得,在導演刻意營造出的熱烈火光中,有一位懷孕了的母親,靜靜地站立著,一句話都不說,仿佛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隻是凝視著手上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上麵,有她死去的孩子。

汶川地震的死難學生人數,終究沒有統計出來,隻有藝術家艾未未,契而不舍,一直統計著死難孩子的資料。他收集孩子們落在廢墟中的書包,收集了5000多個。他一直在收集每一個死難孩子的姓名。我在映秀鎮遇到過一個幫助他的誌願者。我提供了幾個孩子的名字,其中一個叫?馮豔。生前,這個孩子曾給校長寫過一封信,說她看到教室的屋頂有裂縫,擔心有質量問題。

川震死難學生的家?,10年來,始終在申訴。2018年汶川地震十周年,我和幾個朋友參與的一個“聲音”寫作項目,有一位年輕的寫作者,專程去訪問了成都的譚作人,寫了《川震十年“我們的娃娃”還在等待答案》,躲閃騰挪,終於發表。當然,在牆內最終躲不過刪帖的命運。

12年了,又是一輪。那場川震中死難孩子的名字,人數,倒塌校舍的真相,以及追責,到今天,依然一片模糊。隻知道,死難學生的家?,一直是當地的維穩對象。

很多年,我們就這樣表達哀悼。遺忘真相,模糊真相,我們的哀悼,何以告慰那些再也無法說出話來的逝者?

真正的哀悼,是給出真相,讓真相記掛在人們心頭,讓悲劇不要再次發生。這不應該是基本的常識嗎?但宋冬野在《空港曲》中唱著,“信仰就是沒有真相”。這是連哀歌也要曲折迂回的年代。

在一切真情流露都要被禁絕的年代,這哀悼是誠實的嗎?

我拒絕這樣的哀悼。

3

我想起李文亮醫生死去的夜晚,我在異國他鄉,淚流滿麵。我看見很多人,把頭像換成了他,直到今天。那一晚,我在微信朋友圈中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哭泣。我在那晚寫道:“今夜的淚水,能衝決1984的牢籠嗎?”

記得李醫生去世了,有人在北京的通惠河邊,用身體在雪地裏寫出大字,“送別李文亮”。有很多人去那裏悼念李醫生。後來,雪融化了,但一切會了無印?嗎?

我想,真正的哀悼,是發生在人們心裏的。

李文亮的最後一條微博,發表在2020年的2月1日。在他去世後,他停止更新的微博,卻一直活著,活到今天。4月4日,在他微博下的留言,有好幾百條。

有人說:謝謝你的勇敢。也有人說:“我們為什麽懷念醫生李文亮?因為守護的盾牌成了受斥的靶子,受斥的警言成了先知的命運,先知的生命作為警言的證據。”

他的微博,成了互聯網上的奇跡。每天,有無數的人去看他,去他的微博下傾訴。有年輕人,要相親了,談戀愛了,也去告訴他。有煩心事,也去告訴他。人們紀念他,告訴他今天又發生了什麽。告訴他,自己要好好生活。

就這樣,真正的哀悼,真實地活在李文亮醫生的微博之下。

真正的哀悼,不需要一個封號、刪帖、打壓一切批評聲音的國家來安排。它自然地發生著。在人們的心裏,在人們可以表達的一切地方。

今天,我哀悼逝者,並發誓永不忘懷。但我將永遠拒絕加入那眾聲喧嘩的、被安排的合唱。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編者按)導致武漢肺炎爆發的病毒是來自中共統治下的中國,由於中共當局隱瞞真相致使疫情在全球擴散。武漢人、湖北人,乃至所有中國人及全世界人民都是受害者。中共不是中國,也代表不了中國,因此,中共治下出現的這種病毒應叫“中共病毒”。

 中共隱瞞疫情 國際人權組織與印度律協提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