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藍天 :燭光搖曳之中羞紅了的一張嬌媚臉
六憶詩
沈約(南朝梁)
憶來時, 記得她來的時候,
灼灼上階墀。 姍姍走上台階搖曳生姿。
勤勤敘別離, 兩人痛敘別情互吐衷曲,
慊慊道相思。 訴說著說不完的相思話。
相看常不足, 久久相看怎麽都看不夠,
相見乃忘饑。 重逢喜極把吃飯都給忘了。
憶坐時, 記得她坐的時候,
點點羅帳前。 就在那色彩斑駁的輕羅帳前。
或歌四五曲, 時而展開歌喉唱上幾首歌,
或弄兩三弦。 時而撫琴撥弦奏上數支曲。
笑時應無比, 微微一笑攝人心魂,
嗔時更可憐。 豎眉一怒更是楚楚動人。
憶食時, 記得她吃的時候,
臨盤動容色。 看著菜盤神色變幻不定。
欲坐複羞坐, 似乎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欲食複羞食。 想要吃而又不敢吃。
含哺如不饑, 沾筷即止似乎並不饑餓。
擎甌似無力。 拿著杯盤兩手嬌弱無力。
憶眠時, 記得她睡的時候,
人眠強未眠。 偏要一直挨到別人都已入睡。
解羅不待勸, 寬衣解帶不須勸說催促,
就枕更須牽。 靠枕躺下春心早已蕩漾。
複恐傍人見, 而又時時擔心旁人看見,
嬌羞在燭前。 燭光搖曳之中羞紅了一張嬌媚臉。
【簡析】
六憶詩是一種形式獨特的詩,每首以“憶”字開頭,回憶聚、別、行、坐、食、眠六種情境,留連吟唱。每段首句以“憶”開頭共三字,繼之以五個五言句,格式定型。沈約這首《六憶詩》隻有四段,通過追憶心上人來、坐、食、眠四個生活片段,表達了自己深切的思念之情。
當一個人陷入愛河時,所愛的人的一舉一動往往都會令其著迷,而行走姿態更將令其難以忘懷,所以在主人公的眼裏,心上人迎著他走來的樣子不管怎樣都是異常美好動他心魂的。他們分別已久,所以重會時就有說不盡的悄悄話,相互看著看來看去怎麽也看不夠,這些都說明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純潔無暇的。第二段表現了女子的修為情調以及動人的表情。在床幃之前,一對戀人相對而坐,或歌或彈,這是一個多麽溫馨而令人難忘的時刻,尤其是心上人的一顰一笑,一嗔一嬌想來更是令其銷魂。笑時燦爛無比,嗔時更是楚楚動人。第三、第四兩段,作者對心上人食時、眠時的追憶,著重表現其大家閨秀式的溫婉與嬌羞。作者是一個官僚兼宮廷詩人,熟悉上流社會女子所應遵守的禮儀規範,詩歌因此也就按此標準描寫女主人公的舉止行為。“動容色”描繪該女子看到精致的飯菜時臉上所表現出來的生動表情,她的表情顯示飯菜引起了她很大的食欲,但她並不能表現出貪吃的樣子,一屁股做下來就狼吞虎咽並誇不停口,而是坐下時磨磨蹭蹭,動筷時吃喝時慢條斯理,手拿杯盤時有氣無力。而女子臨睡前的種種舉動,時而顯得非常被動,時而又顯得非常主動,詩歌由此將一個熟諳禮節善解人意的女子的多情與嬌羞表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