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31 星期四
還沒有看完《傾城之戀》就從姐姐家回來了，走的時候想了想還是不借書了，萬一我馬虎搞丟了或者弄臟了，姐姐就會少一塊心頭肉了。好在網上有的是連載，閱讀之路極為順暢。今天是押尾的一天，不忙，索性來細細品味一下“白流蘇”。
流蘇在傾城裏麵心理活動起伏很大，前後因為情節的鋪敘有著別樣引人的景致，很值得細細推敲。為了便於記錄我姑且把她的心思切割開來分析。
1. 拿得定自己主意的人
離婚後“窩”在娘家，流蘇的“新派”離婚和“用老鐘”的“守舊”娘家生活是故事揭開的第一場矛盾沖突，流蘇不是不曉得娘家人的嘴臉的，即便這樣還是選擇了離婚，說明她是一個很拿得定主意的女人，寧缺毋濫。這一點是同樣“窩”在敗落夫家的三奶奶四奶奶沒法比的。寶絡或許有流蘇一樣的心境，卻沒有流蘇那種想要掙脫“牢籠”的狠勁，於是張愛玲寫到：她知道寶絡恨雖恨她，同時也對她刮目相看，肅然起敬。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點賤。/>
這句話真的寫得比較狠，也比較刻骨。女人天生的“賤”不是男人評出來的，竟然是自己人為難出來的。三奶奶四奶奶這樣的女人代表了一個群體和一種人性反映。
柳原為什麽後來會再拍來電報，說流蘇是可以醫治他的“藥”，因為流蘇離開香港時，是自己拿的主意，這也是流蘇性格的別致之處，“當斷即斷”，男人，尤其是對範柳原這樣的男人，這種性格很有誘惑力。（關於柳原的分析暫時不做展開）
2. 知道什麽時候應該低頭
柳原說流蘇喜歡低頭，我覺得並不是流蘇的真實心理寫照。一個敢和夫家叫板離婚的女人，絕對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人。白流蘇的聰明在於她知道什麽時候，特別是在遇到各方麵條件都比自己強的男人的時候“低頭”，這個“低頭”是女性“憐楚可人”一種姿態，一種博取強者想要獵取弱者欲望的催化劑。真是這性感的“低頭”和印度公主高傲的“昂頭”對比，一把抓住了花心公子範柳原的心。難怪他要說：“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你好也罷，壞也罷，我不要你改變。難得碰見像你這樣的一個真正的中國女人。真正的中國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永遠不會過了時。”
生在前朝世家的白流蘇在留洋歸來的範柳原麵前一直很低調，說自己不懂詩詞，說自己傻，好似一隻即將乖乖就範的小綿羊。這和她想要自己定奪終身，漂洋過海來找一張長期飯票的迫切心裏似乎是一個矛盾。白流蘇站在娘家自己屋裏流淚，待嫁的心是那麽的急迫，但她卻沒有學印度公主，為了引起範柳原的註意，而處處展現自己的優點。這逆向細致的心境讓她在爭“夫”戰中處了上風。
3. 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白流蘇心裏一早就分得很清楚：精神戀愛的結果永遠是結婚，而肉體之愛往往就停頓在某一階段，很少結婚的希望，精神戀愛隻有一個毛病：在戀愛過程中，女人往往聽不懂男人的話。然而那倒也沒有多大關係。後來總還是結婚、找房子、置家具、雇傭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好就好在有了上一次婚姻的教訓，她很明白自己要什麽，當範柳原第一次在香港隻專心於談“戀愛”的時候，她按了暫停鍵。這倒真的不似中國普通女人的戀愛中的智商，可是白流蘇是誰啊？是上海女人啊，上海女人的精明和別致就在於什麽時候，哪怕是愛得來稀裏糊塗，東南西北都混在一起的時候，都拎得清自己的腦袋：飯是要吃滴，房子是要住滴，漂亮衣服和名分那更是阿拉都要滴噢！
4. 把底線擺在哪裏？
男女戀愛，有時候會熱昏了頭，當兩個人的差距又是像蹺蹺板那樣，一頭在上一頭在下的時候，底線很容易被忽視了。白流蘇贊就贊在，每時每刻都拿捏得穩穩的：她自己都不能夠相信，他連她的手都難得碰一碰。她總是提心吊膽，怕他突然摘下假麵具，對她做冷不防的襲擊，然而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他維持著他的君子風度，她如臨大敵，結果毫無動靜。她起初倒覺得不安，仿佛下樓梯的時候踏空了一級似的，心裏異常怔忡，後來也就慣了。……流蘇回到了旅館裏，又從窗戶裏用望遠鏡望出來，這一次，他的身邊躺著一個女人，瓣子盤在頭上。就把那薩黑荑妮燒了灰，流蘇也認識她。
印度公主的豪情大方，在這裏和中國式女人白流蘇又一次形成了一個對比，中西方的禮教不能說是孰對孰錯，但是在半黃半白心的範柳原眼裏卻是另外一種景致。範柳原是在英國長大的，對於西人女子的儀態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了，白流蘇的矜持很吸引他骨子裏的中國神經。即便是對純西方人，曾經有老外很坦率地和我說，能夠擁有一個東方式的浪漫愛情是很多西人男子的夢想，因為少見才更讓人好奇和期待。
白流蘇是結過婚的女人，她大可以的打出性感妖嬈牌的，可是在整個傾城故事裏，她就好似初戀的姑娘，有心計但不外露，很單純地守著一個愛情故事，平心靜氣地照著自己想要發展的軌道慢慢走。對於白流蘇這個“少女”心境的探索，張愛玲是早早埋下伏筆的：上了樓，到了她自己的屋子裏，她開了燈，撲在穿衣鏡上，端詳她自己。還好，她還不怎麽老。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磁，現在由磁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上頷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的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
（先擱筆在此，該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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