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父親】星星點燈

幾周前的周末帶著我家男娃去挑跑鞋，給國內堂姐家男娃和師妹家女娃也各挑了一雙，馬上快遞給她們。 這倆孩子剛高考結束，我這個姨姨聊表心意。

我家男娃問媽媽，咱們為啥要這樣做呢？ 媽媽想了想， 給小老美講了幾個媽媽成長過程中的小故事。 

我在單親家庭長大，父親很早就走了。 我家老太太一份工資養3個人。 在我剛念初中的那一年，我們市針織廠推出一種針織蝙蝠衫， 把粉藍粉紅粉紫的不規則布片湊在一起。 我們班女生們人手一件，課間操的時候就像一片雲彩，除了突兀的我。 跟我家老太太申請幾次， 都被否決。 

初高中的中午都在外婆家吃中飯。 有天中午， 二舅舅突然來外婆家， 給我帶來了一件夢寐以求的針織蝙蝠衫。 10，11歲少女當時的那份驚喜，現在都在眼前。 與其說是小小少女一心愛美， 還不如說那時候的她一心想融入。 還記得二舅那天笑著說-- “看到全市的女孩都有一件， 就送小糯米一件。 小糯米皮膚白， 穿上多漂亮！” 寫到這裏， 眼睛濕潤。 三十幾歲的大男人可以留意到10歲女孩的流行蝙蝠衫。 如果這不是愛， 那什麽是愛？ 

本科大概大三的時候，有天傍晚宿舍樓接到一個學校大門警衛處的電話， 說是我叔來了，讓我去認領。 那時候通信也落後，一邊納悶著一邊去把我叔接進校園。 原來我叔剛博士畢業沒多久，到南京某部隊醫院來上班了。 他跟我媽打聽到我的地址， 就來看我了。 我叔見到我後， 讓我帶他去見我們隊的隊長。 我還記得自己懵懂的不通人情世故， 不明白有什麽好見的。 然後我叔讓我走開， 他跟隊長聊了好一會兒。 再後來， 隊長見到我， 別提多客氣了。 幾十年後的今天， 我才明白了叔叔的用意。 以世俗標準看， 叔叔事業有成， 所以隊長才對我變得那麽客氣。 叔叔熟知成人世界的運行規則，願意以自己的能力來庇護侄女。 

本科正畢業的最後那一，兩周， 另一個叔叔正好出差到南京，專門住到母校裏麵的招待所。 也是先去拜見隊長， 遞上廠長的名片。 隊長一看這名片， 笑容更熱情了。 然後叔叔帶我走完畢業的一些繁瑣程序。幾十年後， 我才明白叔叔是自己給自己“創造”了這個出差機會，順便公務， 主要是來幫侄女走完畢業程序，再護送侄女回家鄉的。 叔叔們個個不僅是儒雅多才，更是胸懷開闊， 世事洞明。 

心中的一點善意和一絲愛意， 可以照亮他人的一段路。而童少年遇到的諸多暖意，更是奠定了個體將來看待世界的底色。 

舅舅們叔叔們的愛意， 是不求回報的。 如果我真想要回報，又有什麽是比“傳遞”更好的回報呢？

我家小老美聽到這裏，似懂非懂，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媽媽。 

今早正好聽到， Jonas Salk， 小兒麻痹症疫苗的發明者， 他說我們要問自己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Are we being good ancestors?”  現在的我不再以為這是空話， 而是覺得這句話對“自我”這個個體在宇宙的位置的認識是多麽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