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來源: 2016-03-08 12:36:11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初戀》
 

她低我一屆,以下稱:雪。雪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北京老鄉。她去哈爾濱之前,在北京,我就認識她了。雪住在軍科大院裏,是我母親“閨蜜”,田阿姨,的鄰居。雪拿到錄取通知書後,田阿姨知道雪和我是同一所大學。特意介紹我認識雪,並要我在哈爾濱照顧她。

 
雪小時候住在廣州,在廣州少年體校訓練遊泳。她的蛙泳棒極了!在大學遊泳隊,我們又成為隊友。經常在一起訓練。雖然她相貌平平,但是身材好極了!雪身著泳裝的妙曼身材,一下就把我迷住了,臉紅心跳。(這就是為什麽二十年後,我堅持送女兒遊泳訓練的原因。)在學校裏,我找她借圓規,她找我借書。雖然大學明確規定不許談戀愛,我們還是謹慎地有互動。暑假回北京,我假借看田阿姨的名義去看她。在她家客廳,雪坐在一邊,我坐在另一邊,相隔三米遠。因為在中學時代分男女界線,我對女生有莫名其妙的“敬畏”。再加上心中有“鬼”,單獨和雪在一起時,我特別拘束,也找不到話題。
 
回哈爾濱後,終於有了一次“親密”接觸,打破了這種拘束。那是高校聯賽結束後,教練老師組織遊泳隊去太陽島遊玩。我們租了兩條小船,船上裝載食品和我們換下的衣物劃上太陽島。我們都是“屬魚”的,橫渡鬆花江。在枯水期,太陽島是半島,經過一片樹林與對岸相連。夏天雨季,太陽島變成了小島。我們把衣物和食品放在島上,然後劃著小船在樹林裏追逐嬉戲。後來玩瘋了,我們把船翻過來,大家爭著往船上爬。先上去的人守著、“陣地”,用腳踹正爬到一半的人。爬到一半的人如果用手抓住踹過來的腳,就把他(她)拽下來,另一個人會趁機爬上“陣地”。嘻嘻哈哈男生女生鬧到了一起。那一次,我抓住過雪的腳。傍晚返校的時候,大家就一對兒一對兒地分開走。我和雪走到了一起。那是一次天賜良機,可惜我沒有表白。
 
我的班裏有七個女生,人稱“七朵金花”。其中一人來自北京,以下稱她蘭。蘭也相貌平平。我對她沒有心動,與她說話不多,但比較自然,畢竟是老鄉嘛。蘭的家在北京五棵鬆一個四機部的家屬院。她邀請我暑假到她家玩,我也去了。那一次暑假結束後返校,我們碰巧坐一趟火車。到哈爾濱後,我幫蘭提行李,一起走回學校。
 
測量課有個大作業,匯製一張哈工大校園的地圖。我們的小組7個同學,蘭是其中一員。在那個星期裏,我們天天一起野外作業。
 
快到寒假了,我去買火車票,順便幫蘭也買了一張。臨走的前幾天,蘭告訴我,她把火車票換了,不能和我一起走。因為大學生不許談戀愛,如果被校方發現,有可能被開除。我覺的蘭誤會我了。
 
雪放假比我早幾天,我送她去火車站,幫她提旅行包。在車站告別的時候,雪仰頭看著我,不講話。我又一次獲得表白的機會,可能因為畢業去向不明?反正我還是沒有表白。我看到了雪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失望。
 
開學後不久,有一天,在體育館,我看到雪和她們班的班長,以下簡稱張,一起打乒乓球。我心理嘀咕,感到威脅。張是校排球隊隊員,高子比我高,也是北京人。本來我想畢業的時候,如果能回北京,我就對雪表白。因為我知道雪的媽媽盼著雪能回北京工作。我難受了一下午。晚上實在忍不住,到女生宿舍找雪。一個寢室7個人,我去找雪很可能被其他女生看出端倪。我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站在雪的寢室門口敲門。開門的是雪,她問我有什麽事?
我說:做我的女朋友,行嗎?
雪說:不行。
“為什麽?”
“我有男朋友了。”
“是張嗎?”
“是!”
我懵在那裏,大腦停轉。就在眼淚馬上流出來的一瞬間,我轉身離開。我不能讓她看到我掉淚。我一邊走,眼淚一邊掉,視線模糊。迎麵的女生好像都停住腳步,為我讓開一條道。怎麽下樓,怎麽出大門,是一段記憶空白。過了馬路,在一棵樹前,我扶著樹,緩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雖然在雪這裏慘敗,我對蘭還是沒有感覺,保持正常的同學關係。但是我發覺蘭有變化,她尋找機會同我講話。我反而要回避她。這不能怪我,我心裏還惦記著雪,還在默默地療傷。
 
畢業分配,我去了中國建築總公司海外部。工作地點在百萬莊建委大樓。當時國家要發展海外承包事業。我們被集中起來培訓國際投標和英語。公司租了中央黨校的招待所,我們都住在那裏,封閉式集訓。
 
蘭畢業分配到中建一局,在豐台。
 
我到北京後給雪寫信,告訴她我的近況,也問她的情況。雪都有回信,但都是英文回信。她還和我做朋友,但是小心地保持距離。
 
暑假的時候,雪畢業分配到中國建築總公司設計部,也在建委大樓裏。而張因為肝炎休學一年,不能畢業,現在他不在雪的身邊。我覺得出現了轉機。
 
中央黨校與軍科很近,僅僅隔著運河。我邀請雪到運河遊泳,下班後她來了。遊完泳,天黑了,我步行送她回家。我小心地問張的情況,尋找可乘之機。必須承認雪是好姑娘。她不肯在張生病期間再打擊他。她明確地告訴我,隻能做同學和隊友,不能做男朋友。
 
蘭不再矜持,請同學帶話要同我交朋友。不管同學怎麽勸,我就是不同意。雪還在我的視線裏,不遠不近。我也有相親,但都是隻見一麵。
 
一年後,張畢業分配到北京建築設計院,離百萬莊不遠。雪要結婚了。我徹底沒希望了。雖然我很難過,但還要接受現實。無論如何,我應該送雪一個禮物。玉器店裏有大大小小的玉佛。我買了一個最小的玉佛。到中建設計部,我把雪叫出來,對她說,我不能參加她的婚禮,然後送給她這個禮物。雪打開盒子,把小小的玉佛放在手心,看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微笑著看著我說:謝謝你的禮物,我知道這個小玉佛的含義:你在用很小的聲音對我說:“祝你平安”。
 
後來結束培訓,我被派去南也門。再後來又去了美國。很久沒有雪的消息。經曆了痛苦的初戀,我有許多改變。對女生不再“莫名敬畏”了。
 
我也對蘭有深深的傷害,心存愧疚。
 
2002年,我回哈爾濱參加畢業20年聚會。聽到了一個消息,令我大吃一驚,張因肝癌英年早逝!從同學那裏得到雪的手機號。我對雪表示了慰問,告訴她,回美國之前,我還要在北京住兩天,希望能見到她。我們約好在甘家口的星巴克見麵。
 
見到雪,我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坐下來喝咖啡,我給她500美元慰問金,表示對張去世的哀悼。雪告訴我,她已經從痛苦中走出來了。她說光聊天沒意思,我們去遊泳吧。我說好啊。
 
雪開車帶我來到附近的遊泳館。那是一個很好的綜合設施,除了遊泳池還有餐廳和客房。她一直堅持遊泳訓練,身材保持的很好。雪的蛙泳還是比我快一點。我們比賽的時候,恍惚昨天重現。雪告訴我,她保存了每一封我寄給她的信。我問她:“如果當年,我“耍流氓”,強吻你,會把你搶回來嗎?” 雪笑而不答。我們早上九點進去,晚上五點才出來。久別重逢,又要分手,戀戀不舍。
 
回到美國後,我們建立了電子郵件聯係。可是剛剛往返了幾封郵件,雪提出了一個,當時,我無法做到的事。我愚蠢地告訴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哪怕80歲,一旦恢複自由,我就…。第二天,雪關閉了郵箱。
 
又過了10年,2011年我獨自一人在湖北工作。有機會回北京看望田阿姨,她已經90高齡。訪問結束前,我問田阿姨的女兒,容姐,“雪好嗎?給我雪的手機號吧”。容姐洞悉我的心思,不肯給我雪的手機號,並勸我,現在見她不合適。我聽了容姐的勸告。因為我也擔心,搞不好,會再次傷害到雪。
 
我有兩張雪的相片,一張是第一次分手時送給我的。另一張是第二次分手時送給我的。我把相片收藏在那個盒子裏,偶爾會向那裏張望。其實不用看相片,隻要我想看,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然後,我總會這樣自問自答:人有下輩子嗎?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