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爸媽逛東京

來源: 2025-11-22 06:52:53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爸媽生前的願望是骨灰由我帶到美國,由和尚頌經超度再海葬。媽媽疫情初期逝世,在殯儀館等了爸爸快五年後,深秋時節我帶著他們的骨灰啟程去美國。

 

去北京機場之前,我忐忑不安:打出租車的後備箱不夠大怎麽辦?我帶了兩個大箱子,一個是他倆的骨灰盒和遺像,一個是我爸媽和我自己以前留下的照片紀念品和衣物。當高德打車秒回一輛黑色的特斯拉接單了之後,我如釋重負。開車的小夥子幫我把箱子們放進碩大的後備箱裏,啟動車子之後就開啟他的讓我開心的北京侃爺模式了。到機場後他幫我把箱子們拿下來並祝我旅程愉快。

 

順利抵達東京羽田機場後,由於我返美的航班從成田機場起飛,箱子需要取出來第二天再安檢出發。我和箱子們下了去酒店的地鐵後,回到地麵上竟然沒有電梯或扶梯,望著二三十級台階,我有些絕望。一個清秀得像從卡通漫畫裏出來的女孩子比劃著她可以幫我提一個上去,我說NoNoNo, 太重了,我可不忍心讓小女孩受這樣的累。這時兩個年輕人用英語問我要不要幫忙,我欣喜若狂,這樣的時候兩個年輕的肌肉男真是上天給我的愛。他倆像托舉玩具一樣把箱子們抬上去。和他倆一起的中年女人,應該是他們的媽媽一臉的不耐煩,肯定是嫌他們逞能多事。我再次感謝並祝他們晚安。夜幕中我拖著兩個行李箱在東京街頭走著,酒店在銀座附近,東京最繁華的地方,行人很多。爸媽也算是看過了東京的夜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乘地鐵去淺草寺。我去拜了拜,來拜佛的人很多,大多是老外。淺草寺這麽有名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隻是我並沒有那麽從心裏的喜歡。接著去長野公園不幸的是長野藝術館關門,也不知道是因為我到得太早還是什麽。我去附近的神社拜了拜,然後向不忍池走去。一個廟被蓮花池環繞,滿池的枯幹荷葉,廟裏祭拜的人也不多。我走進去,兩個女人坐著聽一個和尚敲著鼓念經。雖然我不知道他念的是什麽,我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來。在這個喧囂的陌生大都市裏,我的悲傷靜靜地安放在那片枯荷環繞的廟宇裏,鍾鼓木魚和念經聲是上蒼送給我和爸媽的安慰。天國路遠,有鍾鼓木魚之音陪伴他們不會寂寞。

 

回到酒店取了箱子們我就再次上了地鐵,這個地鐵站有電梯,一站地出來之後有轉去成田機場的大巴,但是穀歌導航說是C5 出口, 地鐵工作人員說出C7。當我看到C7需要爬兩層的十幾級台階後,我望而卻步。我想旁邊商場的扶梯應該可以帶我出去,但是上了兩層之後也不見出去的門,於是我重回到C7出口,提了一個箱子上去十幾級台階之後,一個有歐洲口音的高大英俊男人幫我把第二個箱子拖上台階。

 

出門就是大巴車站,工作人員說我的公交卡裏沒有足夠錢搭乘機場大巴,要我去加錢,還讓我把箱子們帶上。我沒理他倆,開玩笑嗎,我好不容易把兩個箱子從地下搞到地上,你們讓我再受一茬罪嗎?我去了售票機,但是隻收現金,我是一毛日本錢都沒換。於是我叫來工作人員幫忙,他隻告訴我不能用信用卡就走了。我走到ATM取款機,結果很久沒用ATM 密碼記錯了,錢也取不出來,看樣子隻好花一百八十美金打出租車了,出租車收信用卡。

我跑上去取箱子準備打車,路過一個警察安全亭,我拿著一張十美金問他是否可以幫我換成日元,他打了個電話然後帶我出了警亭,指著前方左手邊說你過馬路然後向前走一個街口,左手側的店可以換錢。我的心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感動了,我飛快地跑過去換了十美金,怕不夠又回去把我最後的十美金也換了,然後興衝衝地去自動售票機加了這二千日元到我的公交卡裏。然後把我放在路邊的箱子們推去兩步之遙的機場大巴站。那兩個工作人員仍舊記得我,他們態度冷淡,我沒理他們,為了差的不到七百日元(五美金)我跑上跑下耽誤了一個小時。大巴司機也還記得我,他查了我公交卡的餘額,一定是和我一樣如釋重負。坐在大巴上,我上網查了查停機口,發現是T1不是T3, 我又下車告訴那兩個工作人員,因為行李是跟據T1-3放在不同的車底艙內的,他們更加氣憤了。也許今天他倆遇到我就觸了黴頭,我們是今天彼此的黴頭。

 

到了機場就順利了,除了那個裝骨灰盒的箱子超重三公斤外(25.9kg)。我飛速地買了五盒日本特產就去休息室了。我一口氣喝了一杯果汁,一杯胡蘿卜汁,一杯蔬菜汁,一杯卡帕奇諾,兩杯冷的綠茶,泡了兩杯熱的綠茶,忍住強烈的一醉方休的衝動沒有喝酒,吃了一點兒熱菜,一個飯團,打了兩分鍾瞌睡,就到登機時間了。九小時後我和我爸媽的骨灰盒順利到達美國。在小雨中我們進入我的車,他們和我一起回家。

 

這兩天一晚的時間,我拖著裝有爸媽骨灰盒的行李箱,走過北京的紅牆和說著各種方言口音的鬧市,經過那個有我遙遠青春記憶的天主教堂,駐足在東京銀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看過東京的夜晚燈火和正午陽光,跨過海洋和山巒,這也算我帶著他們逛過東京了吧?北京和美國對於他們則是舊地重遊。這一路上我有驚無險,一定是他倆保佑,願上蒼保佑他倆去天國的路上一路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