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新冠傳染性高於此前預估 老年男性病死率高
- 2020年2月4日，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搶救室，此處收治了多名新冠肺炎患者。醫學論文預印平台medRxiv上2月11日最新發布的一篇論文，對外界一直關心的新冠病毒傳染性及病死率給出了更為詳盡的數據披露。圖/財新記者 丁剛
【財新網】（記者 楊睿）醫學論文預印平台medRxiv上2月11日最新發布的一篇論文，對外界一直關心的新冠病毒傳染性及病死率給出了更為詳盡的數據披露。研究者估計，流行病學上常用來衡量病毒傳染能力的R0值（基本傳染數）為3.77，即在自由傳播環境中每例患者平均會傳染給另外3.77人。60歲及以上、有重度肺炎的男性感染者，是高危人群，其病死率甚至會達到9.47%。
研究顯示，截至1月26日，全國30個省市區（西藏除外）累計報告8866例確診或疑似病例，其中有4021名患者（占比45.35%）經實驗室檢測確診。研究人員收集了這8000多例患者的人口統計學數據和診療信息，得出新冠病毒的病死率（Case Fatality Rate，下稱CFR）為3.06%，男性患者病死率是女性患者的三倍。
研究還提示了新冠肺炎致死的高風險人群——60歲及以上、有重度肺炎的男性感染者。研究者提醒，縮短從發病到確診的時間間隔可能會幫助降低CFR。對於上了年紀的患者，尤其是發燒或者有呼吸症狀的男性患者，在他們發展成重度肺炎之前就進行早期診療極其重要，可有效阻止死亡。
這篇題為“中國新型冠狀病毒爆發的流行病學和臨床特征”的論文，發布在預印版平台medRxiv平台上，由美國佛羅裏達大學、北京大學、北京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山東大學、美國弗雷德·哈欽森癌症研究中心、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工程大學、中國疾控中心等科研單位的研究人員共同完成。其中，佛羅裏達大學公共衛生與醫療專業學院教授楊洋、中國疾控中心專家王麗萍等人為通訊作者。medRxiv線上平台2019年6月創立，由美國的研究機構冷泉港實驗室（CHSL）、耶魯大學和一家全球健康知識提供商BMJ共同創辦，可以分享未經同行評議的研究。
研究人員從中國公共衛生科學數據中心獲得了截至2020年1月26日的全國累計確診病例和疑似病例相關數據。這些數據包括了基本的人口統計學信息、分級診療信息、發病日期、診斷日期、住院日期、出院或死亡日期等。這是迄今為止在公開發表的論文中最大規模的樣本分析，且囊括武漢及武漢以外的地區。
研究者在文章結尾稱，在這個高度流動的世界中，要想控製住這種具有如此人傳人能力的新型流行病，仍然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任務，特別是在治療和預防手段都有限的情況下。現在的一些抗病毒手段，例如抗HIV感染藥物洛匹那韋/利托那韋（lopinavir/ritonavir）以及抗病毒藥物瑞德西韋（remdesivir）已在使用或正在考慮用來治療新冠病毒。臨床試驗需要謹慎的設計、開展，以評估它們的效應。鑒於中國醫療資源已負荷過重，這點極具挑戰性。但同等重要的是，對於最脆弱的老年群體來說，要提高他們的病例診斷和管理水平。
流行病學分析
研究顯示，這4021名確診患者的平均年齡為49歲。其中，30-65歲的患者占據了絕大多數（共2873人，占比71.45%）。還有14名小於10歲的兒童被確診。疑似病例中也可以觀察到與之類似的年齡分布。從發病時間到確診的這段間隔時間，中位時長為5天。
研究發現，在2020年1月1日前，新冠肺炎的發病率是非常低且分散的。這之後經曆了一個突然的跳躍式增長，到1月23日開始呈現指數級增長。這一階段的增長與2010年1月10日正式開始的春運人口流動重疊。1月17日是這一流行病的轉折點，當天武漢外的日確診人數開始超過武漢本市。在1月中旬，武漢市的患者人數經曆了快速增長，之後在1月下旬擴散至全國各省，特別是河南、四川、湖南這些鄰近省份以及外來勞務大省廣東。
研究人員還用中國地圖來表現患者的分布，細分到市級這一行政區劃單位。結果發現，患者最為聚集的地區在湖北省內，發病率從0.75-15.81（每10萬人）不等。該研究中的發病率（incidence，每10萬人），是指在一定行政區域內，將截至1月26日該區域的患者總人數除以該區域的人口規模。另外患者聚集比較明顯的還有北京、靠近上海的揚子江城市群區域、浙江東南部以及靠近廣州、香港的珠江區域等。“確診患者報告得越早，該區域的發病率就越高”，研究寫道。
從這4000多例確診患者的信息來看，發病率最高的人群是50歲及以上的成年人，最低的人群是20歲以下的年輕人及兒童。總體而言，男性的發病率高於女性（每10萬人中，男性為0.31，女性為0.27）。
在所有的確診病例中，有935例（占比25.5%）被診斷為重度肺炎，有2563例（69.9%）被診斷為輕度肺炎。值得注意的是，還有167例（4.5%）沒有肺炎症狀。相較輕度肺炎和無肺炎症狀的確診病例，被診斷為重度肺炎的患者，他們的年齡更大（平均年齡55歲），而且有61.5%為男性。而在那13名小於十歲的兒童患者中，10人有輕度肺炎，3人無肺炎症狀。
從發病到診斷的時間間隔有多長？研究發現，對於重症肺炎患者來說，中位時間為8天，輕度肺炎的中位時長為4天，無肺炎症狀者則為3天。
病死率最高人群的特征
病死率（CFR）的計算方式，通常是用臨床觀察到的死亡人數除以患者總人數。由於疾病尚在傳播中，對於新冠肺炎的病死率還不能蓋棺定論。此外，研究人員也提出，鑒於這4000多名確診病例中大多數還沒有看到預後效果（治愈出院或死亡），尤其是在1月26日前的幾天所報告的新病例。因此研究人員對CFR的計算方法進行了一定的調整，並將其稱為調整後的CFR，還根據不同年齡組、性別以及病情嚴重程度分別估算出調整後的CFR。
從臨床觀察來看，在這8000多例病例中，有58名確診患者及18名疑似患者死亡。CFR為1.44%（95%置信區間為1.10%-1.86%）。對於有重度肺炎的確診病例，其病死率高達5.88%，輕度肺炎者和無肺炎症狀者的病死率則分別為0.12%、0%。
在經過一係列計算方式的調整後，研究人員估算，確診患者總體CFR為3.06%（95%置信區間2.02-4.59%）。男性患者的病死率（4.45%）是女性患者（1.25%）的三倍。這比非典（SARS-CoV）病死率（9.2%）和中東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MERS-CoV）的病死率（34.4%）都要低。
老年群體的病死率值得警惕。研究提到，60歲及以上患者的CFR為5.30%，60歲以下患者的CFR為1.43%。確診者若患有重度肺炎則是另一高風險因素，該人群CFR為6.23%。此外，從發病到診斷間隔時間超過5天的患者，其CFR也會從1.34%上升為3.07%。研究者提示，符合以下三個特征中任意兩個的患者（1、男性患者；2、60歲及以上；3、診斷有重度肺炎），其CFR會進一步提高。若這三個特征均滿足，病死率甚至會達到9.47%。
研究者還在文章最後的討論部分提到，與SARS-CoV和MERS-CoV類似，新冠病毒對老年男性人群的不利影響（包括發病率和病死率）要大於其他任何人群。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是，亞洲男性的肺泡中擁有大量能表達ACE2（血管緊張素轉換酶2）受體的細胞。根據此前中科院武漢病毒研究所石正麗實驗室發表的研究結果，新冠病毒和SARS冠狀病毒一樣，是通過病毒的刺突蛋白（S蛋白）結合細胞表麵的ACE2受體來感染細胞的。
基本傳染數此前被低估
基本傳染數（R0）是流行病學上的重要指標，常被用來衡量病毒的傳染能力而非毒性。R0是指在沒有外力介入，同時所有人都沒有免疫力的情況下，一個感染到某種傳染病的人，會把疾病傳染給其他多少個人的平均數。基本傳染數通常簡寫為R0。R0數字越大，代表流行病的控製越難。在沒有防疫的情況下，若R0 小於1，傳染病將會逐漸消失。若R0 大於 1，傳染病會以指數方式散布，成為流行病。
研究者對模型的基礎假設、確診病例的時間點和報告都會影響到R0值，因此得出的結果也往往有差異。上述論文的作者將新冠病毒平均潛伏期定為5天，平均感染期定為7天，並且假設在2020年1月1日前的初始報告率達到100%，最終計算出R0值為3.77。
此前，已有多項研究估算此次新冠病毒的R0值。一項由中國疾控中心、湖北省疾控中心等多單位共同完成，於1月29日發表於著名醫學期刊《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研究計算，R0值為2.2。該研究是通過對武漢市截至1月22日的共425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進行分析後得出的結論。此外，還有研究者給出了3.8、2.6等不同的估算（參見財新網“新冠肺炎‘人傳人’已月餘 中疾控回應論文爭議” “多研究顯示新冠病毒傳染力高於SARS 需更嚴控製措施” ）。
論文的研究人員對《新英格蘭醫學雜誌》論文中計算出的R0值也給出了回應。他們認為，鑒於在疫情爆發的早期階段，患者遲遲得不到確診，因此基於425例早期病例而得出的R0值有可能是被低估了。
此外，研究者還提示稱，仍然有必要去評估輕症患者、無症狀感染者的傳播能力及其對疾病流行的整體影響。文中舉例稱，除幾例沒有肺炎症狀的患者外，還有幾例成人和兒童感染者沒有任何症狀。有一位從武漢回河南老家探親的年輕女性，自己本身沒有症狀，但是卻被懷疑感染了她的三位親戚，這三人本身沒有武漢旅行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