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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是s市台商協會舉辦的迎春宴會上認識的。那次他跟隨台北的一個旅遊團到大陸沿海城市旅遊,恰巧這一天在深圳自由活動。團裏的幾位生意人帶著他出席了由當地台商邀請的宴會。地點在迎賓館的西餐廳,除台資企業的代表以外還有市領導和大陸的企業代表參加,各方人士作了恭賀新禧的發言之後,就是開始吃自助餐了。
長發飄飄,身材苗條的芊芊姐拿著盤子準備盛一點紅薯芋頭之類的粗糧,她旁邊一位身著耐克運動裝的身板硬朗的大叔不經意扭頭瞟了她一眼,並立馬退後一步,很紳士的把手一攤,僵硬的嘴角擠出一絲笑意:請!
不不不……還是你先來……她笑著擺擺手。
女士優先、女士優先……他點點頭退到她的身後。
她選好喜好的食物,端著盤子四下搜尋熟麵孔,發現熟人的旁邊沒有空位了,於是就隨便找了一個地兒。剛一落座,他也來了。原來他的同伴都在這一塊兒。
你好,你好……他欠欠身和她打招呼,麵容平靜如水。
四個人的座位,原本坐了他和兩位容光煥發的女士,她們和他一樣都身著便裝,與這個宴會有點不相配。
我姓白,名無憂,無憂無慮……他自我介紹說,又道,請問……貴……貴姓?他說話有點口吃,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緣故。
免貴姓劉,劉雨芊。她嫣然一笑,爽朗地回答,大大方方地和他們幾位台胞一一握手,舉手投足中散發出知性味兒來。
我在大學教授心理學,同時又定期為好幾個台資企業做EAP。她看見好幾位台胞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顯出有些茫然的樣子,於是連忙解釋道,EAP就是企業員工心理輔導。
哦,很好的職業,很有意義的工作。幾位台胞齊齊稱讚。
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心理專家,大家邊吃邊抓住機會提出各種問題向她請教。
白無憂聽得多,說得少,最後,他耳語般地向旁邊的芊芊姐請教關於自閉症、抑鬱症、職業倦怠等問題。他說自己在IT行業做了多年,同行中好像患了這些症狀的人還真不少呢。其實,他本人在退休之前的好幾年就不願意和老熟人見麵,偶爾不得已和熟人相撞也不願意開口講話。退休後外出旅遊從不和熟人結伴,除了怕多花錢以外,是否還有一些什麽深層次的因素在作祟,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很怕患了那種叫做類似於自閉症的心理疾病。當然,他暫時不好意思向她傾訴這些隱情。
我們在企業心理輔導中也發現了類似問題。您說的沒有錯,尤其是IT產業的人員心理問題比較嚴重,這可能與你們每天麵對電腦,設計軟件、編程,長期處於和數碼打交道的虛擬世界之中有關。一般來說,IT產業的人除了和內部人員打交道以外,幾乎可以不和外界接觸,從而很容易導致社會化程度下降,交往能力退縮,同時每天重複超強度的勞動,久而久之就會產生職業倦怠、抑鬱和自閉。當然,關於抑鬱症和自閉症還涉及到家族遺傳基因的問題……
自閉症主要是先天的原因引起的嗎?他對這個問題十分敏感。
很多心理專家都認為這是一個生命的不解之謎,也有不少專家認為它的謎底多半和先天的遺傳基因相關,但是也不排除後天的特殊經曆的影響,尤其是和童年的特殊經曆密切相關。在我看來,有的患者完全是由於這種特殊經曆所致。她說得頭頭是道,非常之投入,甚至忘記了吃東西。
台胞們專心地聽著,白無憂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芊芊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給學生講課,很不意思地說,對不起,我講得太多了……耽誤了你們的寶貴時間。
哪裏,哪裏,我們正洗耳恭聽呢。白無憂謙和地說道。還想請教一下,自閉症一般都有什麽表現呢。
比較嚴重的自閉症患者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意識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對他們不會產生任何興趣,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沒有感覺。芊芊姐的話題一展開,就免不了進入職業角色。
白無憂聽了之後大鬆一口氣,慶幸自己並不屬於這個範疇,至少自己還可以“天馬行空,獨往獨來”,至少,至少自己還可以和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女人交談,猶如現在這般。他盯著盤子裏的那個胖胖的紅薯呆呆地想。
請用餐吧。她微笑著提醒他。
你也喜歡吃粗糧?他盯著她盤子的紅薯問道。
健康食品嘛……她笑道,瞟了一下他的紅薯。
嘿嘿……他指指自己的又指指她的。兩人都笑了起來。白無憂覺得和這個女人聊天好自在,他的話匣子不自覺地打開了。
他們從健康食品的好處,聊到健身的話題。
我堅持到健身房鍛煉三年了,很有成效。他伸了伸肌肉微微隆起的胳膊說。
怪不得,你一點不顯老。
很健壯哦。
那兩位女士笑嘻嘻地誇獎道。
健身房是他唯一的社交場所,為了克服孤獨感,他強迫自己每周到健身房去兩次,可是去了三年,也沒有交上半個朋友,倒是把教練的臉譜背了個滾瓜爛熟。
哦,你很有毅力。我一年前才開始到健身房鍛煉,因為工作太忙,所以堅持得不好。
他倆就台灣和大陸健身館的項目和費用以及如何減脂、塑形、增肌等話題聊得不亦樂乎。白無憂驚詫自己就像黑夜裏綻放的曇花,一下子開放起來。雖然他以前曾經和七位大陸美眉打過交道,但和她們在一起不是過於提防,就是過於過於矜持,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魚得水。
後來他們在微信裏了解到彼此都是單身,她比他小7歲,網名叫芊芊姐。
你有48歲嗎?他驚歎,不像,不像。看起來隻有38,頂多40歲。
彼此彼此。您的健身很有效,身材很挺拔呀,像年輕小夥子。她恭維著,心裏卻想這位白先生的身材和麵貌反差太大了,瞧瞧,眼角的魚尾紋不甘示弱地向外延伸,顴骨上的淺淺的褐斑像水草似的隨笑紋而浮現。不過這位大叔穿戴整齊,幹幹淨淨,言談舉止比較斯文,氣質還不錯,看起來還是有些文化底蘊的哈。
他們起先是隔三差五閑聊,然後是每周一歌,後來發展到早請示晚匯報。聊每日的生活動態,曬曬自己做的菜,談談大陸的風景名勝、兩岸關係和台灣的民主選舉,嘮嘮各自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關於心理健康方麵的話題當然也是重頭戲。
幾個月之後,白無憂提議兩人初秋結伴遊江南,他說小時候聽國中語文老師講江南的小橋流水和杭州秀麗的西子湖,那個才叫美啊,美得讓他心向往之幾十年。
一起遊江南?芊芊姐覺得這步子也邁得太快了一點。對於男人,她早就失去了深交的興趣和勇氣。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於是,她以工作太多抽不開身為由婉言推辭了。
有一天芊芊姐在整理書櫃的時候,無意之中讀到餘光中的“春天,遂想起”。詩人滿懷深情追憶孩提時的江南,以樸實而浪漫的情懷歌詠古代美女的江南、魚米之鄉的江南和曆史典故的江南以及與母親隔岸呼喚的江南……那是一個對於台灣人來說既親近又遙遠的江南——“可以從基隆港回去……從鬆山飛三個小時就到……站在基隆港,想——想回也回不去的江南。”
芊芊姐讀著讀著,兩行清淚潸然而下。這首詩歌她讀過好多遍了,可是這一次好像感覺特別不同。她抹去臉龐的淚痕,心問,我這是怎麽啦?思來想去,她終於明白是因為認識了一位台灣大叔的緣故,哦,大叔的父親,那個一輩子鬱鬱寡歡,臨到去世都不曾回到故園了卻夙願的國民黨老兵,可憐可悲可歎哪。
憐憫和同情占據了大腦的主流,餘光中的“春天,遂想起”激活了這個女人母愛般的情愫,於是,她當即決定來年的春天陪他遊江南。
春天,他們認識一年之後將相會在江南的溫婉芬芳的春風裏。
白無憂知道芊芊姐的決定之後喜出望外,咧著嘴回信息說,好的,一言為定!不見不散!
一天到晚忙工作,很久沒有出遊了,一想到馬上可以出去透透氣,而且還有一位謙謙君子陪同,芊芊姐覺得這不失為一件好事。不過,好像還是欠缺一點什麽。那就是兩者之間的深度交流。當她把餘光中的那首唯美的令她情感迸發的詩歌發給他之後,他並沒有接梗,她問他知道餘光中這位詩人嗎,答曰:不清楚。她還發現他對古典音樂也“不清楚”,而芊芊姐的音樂功底是從童子功開始的,六歲開始練習小提琴,從此癡迷西方古典音樂。
我為什麽要苛求他,我是想和他深交嗎,有這個必要嗎,如果沒有這個必要,為什麽要答應他的邀請呢?我和他是一個頻道上的人嗎?芊芊姐一邊不斷地詢問自己,一邊對他的接不上梗而耿耿於懷。
唉,人無無完人嘛。自己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比如在電腦和網絡以及保健養身等方麵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過於苛刻。倘若這位大叔真的脾氣超好,那麽她寧願放低其它方麵的要求。記住,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芊芊姐內在的“自我”努力地說服和驅使“超我”逐漸趨於“本我”,從而獲得了心理平衡。這個時候,她恍然大悟並且驚駭於自己正在脫下盔甲。
15年前她之所以選擇離婚,有難以啟齒的隱情。
她的前夫陳老板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他的工廠生產電子配件暢銷國內外。媒體介紹說,雄心勃勃富有開拓精神的陳先生,從南開大學應用物理學專業畢業,三年之後開始創業,這位企業家的人性化管理製度在行業中口碑極好。由於善於用人,擅長人文關懷,僅用了五年年的時間就從小型企業發展到中型企業,從而為躋身上市公司打下了良好基礎……
有一次陳老板的一位年輕部下患了抑鬱症,他四處托人尋找心理專家,經人介紹找到年輕有為的副教授劉雨芊門下。
他對她一見鍾情,就愁沒有機會表白。正好那位病人的家人不在身邊,陳老板就名正言順地以家屬自居主動向劉老師了解治療進展情況。一來二去就熟絡起來。經過半年多的心理治療,部下逐漸恢複正常。陳老板便乘答謝的機會和劉老師套近乎,先是設盛宴款待,進而展開強烈的攻勢。差不多有三個月多月的時間,每一天都往她的辦公室送禮物,不是請快遞和助手送去,就是自己親自開車送去,就連那種老掉了牙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套數也用上了……弄得她身邊那些物質女羨慕得不啦不啦的。
芊芊姐嚴守已久的城池很快被攻破了。他們開始頻頻約會。
這個男人德才兼備又有經濟實力,外貌也不錯,雖然談不上氣宇軒昂,但算得上儀表堂堂,可為什麽已過不惑之年還未成家呢,芊芊姐心裏有些納悶。不過自己這支名花不也是老大不小了,到了而立之年也還沒有主嗎。在深圳這樣的一線城市,事業型的大齡單身狗多如牛毛。這樣一想,她便很快釋懷。
不到半年,他們閃婚了。婚後,她成了名副其實的富婆。手裏有用不完的錢。他常將沉重的現金磚頭,一塊一塊地搬回家去親手發給她,她很驚詫的問他為何不轉到銀行卡上,他用火辣辣的眼光撫摸金磚對她說,我要讓你知道它的分量。無語。她哭笑不得。笑什麽笑,這就是愛,就是我對你的看得見摸得著的愛。他粗魯地擁吻她,讓她在窒息中感到恐懼不安。
結婚不久,她從陳家親友口中了解到丈夫鮮為人知的離異背景。糟糠之妻和十幾歲的女兒住在老家湖北荊州,他理所當然地每月給女兒寄去不薄的生活費用。她暈了好幾個月,主要是恐懼他掩蓋真相的本領。他左勸右說,好不容易恢複了平靜,後來她又發現他的南開大學的大學文憑是假造的。她有個高中同窗好友曾在這所大學讀書,所以她對南開大學並不陌生。每一次她饒有興致談起南開,他總是支吾搪塞地回避,他甚至沒有一張在南開校園的留影……
你欺騙了我……你這個騙子……你說說,還有什麽瞞著我的……有一天深夜,她推開力圖和想和她親熱的那個散發出酒氣的身體質問道。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像一道閃電,劃破了黑色的幕幔。
她反抗,被野蠻粗糙的大手拽著頭發和衣領,從床上拽到地上。
從此以後,暴打成了家常便飯。這是她自找的苦頭,不敢與曾經竭力反對這場婚戀的高知父母傾訴,更不敢在學院泄露恥辱,隻好把明傷和暗痛捂得發黴。白天,她帶著溫潤的微笑在講台上娓娓道來或者與同行一起專注於課題研究。下班以後,隻要一坐上回家的校車,她就變得像一個心事重重的疑似案犯。
同室分居,成為她反抗的唯一盾牌。每天晚上,她總是早早地把自己反鎖在屬於自己的房間,偶爾聽見客廳的森森的冷笑聲,如芒刺穿透背脊。
有一天傍晚她正在臥室梳妝台前化妝,準備參加校慶歌詠比賽,突然,他像一個幽靈似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嚇得她魂飛魄散。因為很久以來他幾乎都是深夜回家或者根本就不回家。
*****養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見那個野男人?他掖著怒火的嘴角發出冷笑。
她怒目而視,忽地站起來,把口紅塞進化妝包就走。
一把鐵鉗狠狠地鉗住她的手腕,五個粗粗的手指陷進了她白皙的皮膚。
放手!我快遲到了!
呸……呸呸……酸臭的唾液夾帶著憤恨的妒火發射到她粉紅的臉龐。
他抓住了她死要麵子的致命弱點,所以越來越猖狂。
你!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她哭喊著衝進臥室的洗手間,把把自己反鎖起來。
這位名聲在外的企業家丈夫,也不會弄出太大的動靜來,他可以暴打她,但從來沒有砸過物件。所以左右鄰舍是完全不知道內幕的。
她在洗手間低聲啜泣,好不容易捱到半夜,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在黑暗中,將心力交瘁的身軀往床上一倒,殊不知進入了他的埋伏圈。這一次,她在憤怒羞辱和奄奄一息中,遭到婚內強暴。
第二天兩隻眼睛腫得像紅燈泡,她不得不帶上大墨鏡去上班。
一大早就被院長叫去責問,昨天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不請假?練了那麽久的歌詠比賽,就這樣隨意放棄,虧得你還是老師,起碼的規矩都不懂!院長憤懣地說,她沒有想到自己器重的業務骨幹會做出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劉老師不得已才把由來已久的苦水統統倒了出來。院長沉默已久,這位好心的老大姐走過去抱住她的肩膀說,對不起!她詫異地抬頭望著她。對不起,小劉。平時對你關心太少,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一點都不知道。小劉,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抓緊了結吧。你放心,有關你的隱私,我會守口如瓶。
她在老大姐的懷裏嚶嚶地啼哭,像一個迷路的孩童,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院長特意給她布置了一個課題任務,並以加班為理由,把校園教師村的一套房分給了她,還特地派了兩名保安陪她回家搬行李。那天,陳老板不在家。事後他氣勢洶洶地打電話給她,她沒有接聽。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渾身上下品牌包裝得時尚超前的他笑容可掬地出現在她辦公室門口。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院長電話,幾分鍾以後,院長助理把他請到辦公室談話。
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嘴角依然掖藏著冷笑,但那是一種虛弱的笑。他知道,一旦她不再需要臉麵了,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他踉踉蹌蹌地走在沒有味道的春風裏,耳邊回響著院長的那句話,你應該去醫院看看心理醫生。這句話,劉雨芊以前說好多遍都被他的耳光和拳頭打回去了。
或許是陳老板從小就在父親的黃金棍下長大;或許他從睜開眼睛就開始目睹父母打打吵吵的鬧劇;或許是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和企業競爭的巨大壓力;或許是農民出生的他從小到大受到社會歧視……我們可以用無數個或許來猜測他為何對家暴樂此不彼,就像一名戀戰的士兵,如果很長時間沒有戰事的消息,就會不由自主地摩拳擦掌,手心發癢得直往上麵吐唾沫。
無論怎樣,作為受害者劉雨芊都無法忍受和沒有必要忍受這種非人的生活了。她已經在生不如死的狀況下忍受了一年半。在他們結婚剛滿兩年的時候,雙方以協議離婚結束了這場噩夢。
因為後怕芊芊姐一直都不敢再度陷入婚戀中,這個獨生女兒從此把身心分成兩半,一大半獻給了學生和科研,一小半獻給了年邁的父母。日子過得很辛苦也很充實,一混就是十多年了,她的兩鬢開始泛白,眼角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細紋。不過,溫和甜美的笑容常掛在她臉上,渾身上下散發出光明與清澈,不知內情的人,一位為她是一個幸福女人。
前幾年,她涉足企業EAP,接觸了不少台商,發現台灣男人大多善解人意,很有涵養。她時常猜想他們在家裏和老婆相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呢?會不會也是雙麵人?後來,她又認識了幾位台灣老板娘,在閑聊中發現她們對婚姻質量都比較滿意,有的發自內心的讚美自己的先生。這種良好印象,是她走近白無憂的前奏。
台灣男人是出了名的小氣鬼喲,他們和朋友吃飯一般都是AA,有的人連一分一厘都要斤斤計較。閨蜜玉芬語氣很重地提醒她,玉芬是廣州的心理醫生,她們是十幾年前在中國科學院心理研修班上認識的,後來芊芊姐常年帶學生去玉芬醫院的心理科實習,兩人的友情日漸增長。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輕易邁出那一步的。每當玉芬念叨台灣男的短處時,芊芊姐就很幹脆地回答,可心裏卻糾結著。如果他隻是有點小摳門,但脾氣很溫和,我願意嗎?在經曆了家暴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以後,芊芊姐發誓,要麽不再婚,要麽對方一定是一個脾氣超好的男人,錢多錢少都無所謂。她的年收入好幾十萬,又沒有子女負擔,每一次給父母盡點小心父母總是加倍地補償她,所以,她完全不在乎對方是不是富翁。
太摳門的男人,我可受不了!玉芬不放心,在芊芊姐春天飛往上海的頭一天晚上,再次發信息警示。
我也受不了呀。她回道。心下定了一個原則,如果他屬於小摳,可以諒解,日後通過構建親密關係去影響和疏導;如果是中摳,那就做一般朋友吧;如果是大摳,那就拉倒,朋友都沒得做。
再說,他的個性也有缺陷,這你是知道的。玉芬提出另一個警示。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就是一個驢友而已,你放心。芊芊姐有些不耐煩了。明天清晨就要去機場。她打著哈欠,在微信裏和玉芬擁抱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