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當年爸爸到底對秦天說了什麽？才放下電話，春雨就直奔媽媽的臥室。
想要揭開謎底的心情是如此地迫切。
看著滿臉淚水的女兒，春雨媽媽五味雜陳，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終於，終於，她那個會哭
會笑的女兒又回來了。
秦天，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不說，也不解釋，原來，原來爸爸的話才是壓垮你的最後一根稻
草。
原來，你是因為爸爸的逼迫才放棄我的。春雨腳步踉蹌漫無目的的在雨地裏奔跑著，任雨
水混著淚水在她臉上肆意地橫流。
秦天，在你四麵楚歌，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我又在做什麽。
秦天，沒有人愛你，今後就讓我好好地愛你吧。那時說這話的那個乖巧女孩又去了哪裏？
她怎麽可以就那麽輕易地就忘了自己對你的承諾。這麽多年，她怎麽可以那麽自私，隻顧
自己，躲在角落裏，埋頭舔自己的傷口，而讓你獨自麵對外麵的風霜和刀劍。春雨越想越
自責，悔恨交加。
在出事前，你爸都已被秦天打動，你爸甚至已和我悄悄計劃，退休後就留在西北，可惜人
算不如天算。春雨耳邊響起媽媽無奈而又惋惜的歎息聲。
誰承想，秦天攤上了那麽一個不上路子的媽，為了不讓兒子離開自己，居然給他設了那樣
的套。
媽，我們被騙了，主謀不是秦天媽媽，她隻是被人利用，是喬廠長的女兒喬麥策劃了這一
切。
這，你爸也大概猜出來了。
猜出來了，為什麽不說，春雨簡直要吐血，當時，如果秦天知道是喬麥搗的鬼，是絕對
不會和她結婚的。
你和秦天就是把事情想地太簡單了，才吃了這樣大的悶虧。媽媽白了春雨一眼接著說
你爸早就看出，秦天的事，遠沒有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出事後，事情發展的每一步，似
乎都是經過刻意的安排。所以你爸說喬家那丫頭，一定沒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那麽無
辜。
秦天的媽媽本就是個難纏的女人，如果再加上個工於心計的喬家丫頭，你們無論如何都不
是她們的對手的。
但這還不是緊要的，緊要的是喬麥還有幾個那樣的哥哥，他們可都是北川一帶聞名的混
混，你應該聽說過，你馬叔叔家的三女兒蘭蘭，因為不肯答應他家老大的追求，老大惱羞
成怒。找幾個小流氓合夥把蘭蘭給淩辱了，為這事，你馬叔叔一家活得愁雲慘淡，蘭蘭也
一直討不到說法。
你爸這輩子沒怕過誰，但那次他真的害怕了，因為我們輸不起，他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
你爸和我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和秦天再在一起了，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當秦天來的時候，你爸毫不留情地告訴他，他是絕對不可能同意你們的事的。
他請秦天理解，因為沒有哪一個父親會願意把女兒交給一個深陷泥潭的人，他絕不允許自
己的女兒被他帶入險境，他告訴秦天如果再和你糾纏下去，隻會害了你。
最後你爸告訴秦天，如果他真愛你，就請他放手，盡快結婚，擺平一切，不要傷及無辜。
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感受？憑什麽替我做決定。春雨滿腔怨憤，為什麽，天下的父母都是
這樣的。
你們有沒有看到，我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我白白地恨了秦天那麽多年。春雨撲到床上放聲
大哭，她憋了多少年的委屈，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噴湧而出。
那總好過你被人欺負，你可想過，女孩子一旦被人淩辱，是怎樣的生不如死。你可知道，
在我們離開東寧的前一天夜裏，蘭蘭是怎樣敝屈地從後山上的懸崖跳了下去。所以，這些
年，看你活得不好，你爸和我雖都很難過，但我們從未後悔過當年的決定，因為你至少還
在我們眼前好好地活著。你爸以為，終有一天，你會忘了秦天的。哪知道，你會這樣的一
根筋。
既然秦天的行李，還在你那裏，他就一定還在這個城市。從上海趕來的葉欣安慰春雨說。
可我就是找不到他。春雨憂心如焚。
別著急，要不，你先回去換個衣服，洗個澡，我繼續找。葉欣看著滿身濕透的春雨說。
不，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不想再把他弄丟了。春雨努力忍住淚。
終於，在長江大橋的橋頭堡裏，他們找到了秦天，因為疼痛，他將身體蜷縮成一團。
江風真厲害，比我們西北的風還刮人，看到他們，秦天極力將嘴角上彎，想擠出一個笑
來。
秦天，我們回家。春雨蹲下身，抱緊他說。春雨這才發現，往日那魁梧的腰身，如今竟不
盈一握。
生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春雨抽泣著問。
春雨，你看我聰不聰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找我。秦天顧左右而言他。你說過，你
小時候喜歡到大橋上遊蕩，你爸擔心你會走丟了，總是叮囑你，萬一有事，就來這兒等
他。
我不要住院，我那麽遠地跑來，不是為了住院的，這裏很無聊，我就是想多看你幾眼，多
陪你幾天，這樣我就是立馬死了，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了。秦天躺在病床上無力地說。
秦天，我不要你死，你要為我，好好地活著。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有做。春雨抓住秦
天的手抽泣著說。
其實，他這病住不住院，都已沒什麽兩樣。葉欣搖頭歎息。
不，不是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我表哥在協和醫院，是著名的肝外科，我這就給
他打電話，請他來。
春雨，你不要激動，冷靜下來，聽我慢慢說。葉欣把春雨按回到醫院裏的長椅上，心疼地
看著她，等了這麽多年，卻是這樣的結果。有誰能受得了啊。
在來之前，我已請複大腫瘤醫院的朋友，看過秦天的片子 。 秦天也是我的朋友，那怕隻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讓秦天去試試的。
不，不會的，一定是他們搞錯了。春雨淚如雨下，不停地抽泣。
葉欣坐下，伸手慢慢將春雨攬了過來，借給她一個肩膀哭泣，或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
事。
秦天，你一定要好起來。春雨淚眼朦朧，昏迷中的秦天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好像今生都
不願再鬆開。
秦天，你說過，你要帶我去青海湖看鳥，你說過要在那裏撿很多的七彩羽毛，替我做一把
天下最漂亮的羽扇。
你還說過，要陪我去爬祁連山，昆侖山，你總說，我膽子太小，太嬌氣，連爬個山都
能嚇哭了。
你還說，要到雪山上，給我采最好看的雪蓮。
秦天，你還說過要帶我去塔爾寺，喝酥油茶看酥油花。。。最後再去布達拉宮，敬獻五彩
的哈達，你說我們要一起虔誠地匍匐在佛前，感謝他對我們今生相遇的成全，然後再求我
們來生的再一次相遇。
秦天，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
哭泣著的春雨，沒有看到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從秦天眼角滑下，最後落在他頭下的枕頭
上。
秦天，你終於醒了。春雨喜極而泣。
不要哭，瓜丫頭。聽我說。秦天胸口起伏了半天，才開口說道，他想抬手去抹春雨臉上的
眼淚，但到了一半，終於又無力地落了下去。
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走後，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老是一根筋，執念太深。
秦天，你不要再說了，我隻要你。春雨撲過去，抱住秦天大哭。
這個世上比我好看，比我出色的男人有很多。再說你也不要總好色，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
很多壞毛病的。喘息了好一陣，秦天又說。
你不要走，秦天。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留下我一個人，你說過，你要和我結婚，然後給
我一個阿麗那樣的孩子。春雨涕淚交加。
春雨，以後如果想我了，就去西北看看阿麗，阿麗也很可憐，我經常給她講我們的事。她
看過你的照片，會認你的。秦天身子一僵，又吐出一口血來。
秦天，你放心，阿麗也是我的女兒。春雨抬手，抹去秦天嘴邊的血。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你會變成我媽媽那樣的人，一輩子生活怨念中，從來看不到外麵的陽
光。
葉欣挺好的，這些年，生意也做得不錯，雖然長得沒我好看，但還說得過去。你也老大不
小了，不能再挑剔了。秦天說得越來越費力。
秦天，不要，你不要把我推給葉欣，他是不會要我的，他的身邊美女如雲。春雨大泣。
瓜丫頭，他心裏一直有你。我要不是要走了，絕不會告訴你的。秦天的聲音越來越輕。
那好，如果你敢走，我明天就嫁給他，做個闊太太。然後把你忘得一幹二淨，看誰狠？春
雨帶著哭腔大聲威脅。
那也好，這樣我就可以走得無牽無掛了。
秦天在春雨的懷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有一滴淚滴在春雨的手上，春雨不知道是秦天的還是自己的。
高原的天空一如既往地天高雲淡，微風拂過，格桑花在草原上起伏成一道綿延的波浪。
春雨和葉欣默默地立在秦天的墓前，春雨的手裏還牽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
她和你小時候真像，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連鼻子都像你，翹翹的。葉欣感慨地說。
阿姨，在高原，和格桑花一樣漂亮的，還有虞美人。
是啊，可惜她從來也看不到。怪不得你爸爸總說她瓜。葉欣有些不平地說。
各花入各眼，再說，做人也不能太貪心。春雨滿懷歉意地看著葉欣，虞美人這麽美，喜歡
它的人肯定會有很多。
阿姨，我就喜歡虞美人。旁邊的小姑娘搶著道。
這是秦天讓我交給你的。在春雨臨要登機的那一刻，葉欣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
chunyu-mygirl-ysys@hotmail.com 春雨看到那上麵寫著個郵箱的地址。
“密碼是你的生日。”葉欣說
這裏麵有好多秦天為你拍的格桑花照片，還有他在最孤獨無助時，寫給你的信。我一直猶
豫著，要不要交給你。
但現在看到你對很多事都釋懷了，我也放心了。
我真笨，當秦天去南方找你時，我還有些怪他，都最後了，還要害你為他傷心流淚，現在
我才明白他的用意。
你看虞美人再嬌豔，在陽光下終不及格桑花豔麗奪目。葉欣看著機場外綿延的雪山，最後
說道。
在飛機上，春雨做了個夢。
夢境裏，透過雲層照下來的陽光，十分地柔和。微風拂過，送來縷縷花香。
格桑花叢裏正站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他輕輕地轉過頭，淡淡地一笑，眉宇間早已沒了
初見時的憂鬱和冷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