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在家焦急地等著夏禾回來,想跟他一起帶著兒子去參加傑森的小提琴老師組織的匯報演出,雖說那算不得什麽重要的演出,但畢竟這是兒子頭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她自然把這次演出看得很重。
傑森很興奮也很緊張,他不停地麻煩蔚然,一會兒嫌衣服領口的扣子太緊了不舒服,讓蔚然給解開,一會兒又嫌琴弦太緊,讓蔚然給調調,蔚然雖不厭其耐地幫他做著,心裏卻急得火燒火燎的,看看已經6點半過了,夏禾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給他打了好幾遍電話他都沒接,就隻好穿整齊了,獨自帶著傑森去了演出廳。
這次的演出很成功,傑森的表現也很好,這讓蔚然心裏多少感到了一點安慰。可是,一想起瀟瀟說的那話,她不免又心生疑竇:他為什麽要撒謊?實驗室裏根本一個人都沒有,他為什麽要說是去實驗室幹活呢?難道,還有什麽能比兒子初次登台表演更重要的事?或者,他有什麽比兒子更重要的人?
想到這裏,她感到背後冷颼颼的,不覺手心也冒出了冷汗,除了兒子的表演,她無心觀看其他孩子的表演,隻是不停地扭頭回望一下表演廳的入口處,期待著萬一丈夫能夠出現,她可以及時發現他。
可是,直到演出結束,夏禾也未現身。
蔚然帶著兒子悻悻地開車回了家,推門進屋,見夏禾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傑森便興奮地跑過去,道:“爸爸,你回來了啊,我今天的表現可好了,台下的人都使勁兒鼓掌了呢,不信你問媽媽去。”
“喔”,夏禾應著,隻瞅了兒子一眼,便目不轉睛地接著看電視去了。
蔚然見他一副愛理不理兒子的樣子,心裏有氣卻不好發作,便對傑森說:“傑森,去換下衣服,趕緊洗漱,該上床睡覺了。”
傑森“哎”了一聲就走了,蔚然走過去,虎著臉問夏禾:“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好一起帶兒子去參加演出的嗎?怎麽又說話不算話了?”
“切,那也能叫演出?不就是上台拉兩下子琴嘛,你一人去不就得了,何必浪費我的工夫呢?”夏禾依然兩眼盯著電視看,不屑地說著,似乎是沒有絲毫的歉意。
蔚然抬高了點嗓門兒:“大周末的還那麽忙啊,哪兒有你這樣的,難道實驗比兒子還重要嗎?”
夏禾梗著脖子看著蔚然,嗓門兒更大:“怎麽啦?兒子啥時都是我的,他就是個大尾巴狼我也得養著他,可實驗呢?那是飯碗,做不出來工作就有可能不是我的了,知道不?!”
蔚然實在不想讓兒子看到父母吵架時的醜態,便忍了忍,壓著火問:“吃晚飯了嗎?我今晚包的餃子,沒吃的話我去給你熱熱。”
“不用了,我外麵吃了才回來的”,夏禾低下了嗓門兒,淡淡地說著,說完,就又扭頭看電視去了。
“噢”,蔚然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足了勇氣,她眼睛也盯著電視機,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今兒中午跟老潘一起吃的?”她心裏感到害怕,怕他真地會撒謊欺騙自己,卻又實在忍不住想問問他,聽他怎麽說。
“呃,沒有”,夏禾沉默了片刻,蔚然那顆高懸著的心剛要放下,他卻又說:“他打完球就回家了,我自己去的。”
蔚然心裏倏地一凜,她無聲地歎了一下:唉——!眼裏的淚立時盈滿了眼眶,怕夏禾察覺,她便轉頭走開了。
****** ******
“關燈!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要看你出去看去,不自覺”,夏禾從枕頭上抬起頭來,粗粗地甩給蔚然幾句話,便又躺下了。
蔚然默默地將手裏的英語書放到床頭櫃上,順手將燈熄掉,身子滑進了被窩。
借著朦朧的月光,她抬眼望著對麵牆上的那副結婚照,依稀可見的,依然是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年輕人的甜蜜笑臉,可這會兒她心裏卻沒有了以往那份幸福的感覺,隻有酸楚和悲涼。
唉!蔚然心裏歎了一聲。她想不清楚歲月為什麽可以這麽無情,才十年的工夫,兩個本來誓言牽手一生的人卻心生嫌隙,正在鬆開緊握著的手而漸行漸遠了。她感到委屈,為了這個家、為了丈夫和孩子,她盡心盡力,耗盡了青春也拋棄了對理想的追求,然而,這一切都換不來丈夫的丁點兒感激,她犧牲了自我,無私地奉獻著,卻從沒指望著能從丈夫和兒子身上得到什麽回報,她甚至都沒想過這麽做值不值。可是,保持一個完整又溫暖的家總是每個為人妻子最起碼的要求吧,前路茫茫,仿佛正處在十字路口徘徊的那個人是她,因她不知道今後該怎樣做,才會讓丈夫那顆想要飛出去的心收籠回家。
“禾,能說會兒話嗎?”她小心地問了一句,怕他已睡著或者不願搭理自己。
“喔,啥事兒?說吧,我聽著呢”,他應著,卻並沒有把背轉過來。
“那個什麽,今晚演出結束後,傑森的老師特意叫住我,跟我說傑森挺是塊兒學音樂的料,建議咱讓他也兼著學學鋼琴,她說學鋼琴是打底子,底子打得好學其它的就容易了。”
“得了吧,你我兩家祖上就沒那基因留下來,咱何必強求兒子?讓他拉個小提琴玩兒玩兒就算了,你還真打算讓他吃那碗飯?”
“人家老師都說了,傑森很有悟性,沒準兒他還真是那麽塊兒料呢,要是咱把孩子的前途給耽誤了,將來該多後悔呀。”
“切”,夏禾不屑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氣兒,道:“老師的話那是逢迎家長,這都聽不出來?我要想賺你錢的話,我也會說一大堆好聽的先把你侃暈。”
“可是,傑森今晚的表現的確很好啊,他在台上的演奏姿態很優雅,手法、姿勢都很標準,音準也不錯,況且,台下那麽多聽眾,他一點兒都不怯場,要是,”
他打了個哈欠,扯了扯被子蓋好身子,不耐煩地打斷她,說:“行了行了,你筐裏還有爛杏?這事兒咱就到此為止,別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噢,沒別的事兒我先睡了。”
蔚然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見夏禾不願談這事兒,她便換了個話題,從背後捅了捅他,問道:“哎你看,我去學個護理行不行呢?你以前說過,想讓我學這個專業的,我覺得啊,反正這輩子吃苦受累就這一遭了,何不咬牙學個好一點的專業呢?”
“就你?”夏禾翻過身來,瞧著蔚然,鼻子裏哼哼了兩下,道:“我敢打賭,你學不了一學期準就廢了,就說你前些日子去‘北京園’打工那事兒吧,就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長性的脾氣,我看你還是算了吧,你不是那料兒,白費錢。”
“你瞧你,先把人給看扁了,你怎麽知道我就不行啊”,有點底氣不足,她不敢看著他說話。
“不是我看扁了你,是你自個兒不爭氣,你倒是說說看,這幾年來你除了做飯、看孩子還幹成了點兒啥事兒,啊?”
聽他這麽一說,蔚然真是灰心喪氣,本指望著能得到他的支持,沒想到卻被他踩在腳底還使勁兒碾了兩下,她隻好自己給自己打氣兒:“禾,我想好了,無論多難我也要堅持把這個學位拿下來,我一定能行的”,蔚然心裏其實並沒有底兒,因近來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讓她有了深深的危機感,此舉實為被逼無奈,她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既邁出了這一步,她就隻有咬牙走下去了,而她這樣做,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挽救她跟夏禾之間日益冷卻的關係,因她深切地感受得到,夏禾不喜歡家裏養著個吃閑飯的老婆。
夏禾冷冷地說:“你這人總是蔫兒有主意,反正我拿你也沒辦法。要學也不是不行,咱醜話先說頭裏去,我可沒錢供你鋪擺,上回你說要買新車,我依了你了吧,可你才打了倆月的工就摔耙子了,這回你又想上學了,好啊,好事兒啊,不過你得自己想法兒賺學費去,你又不是我兒子,就算是我兒子,我還得樂意供你啊,我不想供你你也沒處告我去,對不?哎我說,你可別拿我當頭上了磨盤套的驢,我就是瞎著眼轉圈兒推磨也得有個歇歇腳的時候吧,我辛苦賺的錢可不是用來給你打水漂玩兒的。”
蔚然的心裏酸澀難受,見他好歹也算是點頭了,就說:“你同意了就好,我想申請明年春季入學,還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我想足夠了,呃,亞娟今早來電話了,說是明天我就可以去‘四季春’打工了……噢對了,是因為上次你遇見的那個waitress 自殺了,倒出個空缺來,我就頂上了。”
“喔”,夏禾漠然地應了一句,又說了聲,“沒事兒我睡了”,就又翻過身去,不再理會蔚然。
蔚然猶豫了一下,也翻轉了一下身子,將前胸緊貼在了夏禾的背後,她怯怯地把胳膊伸進了他的被窩,將他攔腰摟住,她的手在他身上輕輕地撫摸著,她把頭貼在他的背上,她想感覺一下他身上的雄性味道,因這樣與他親密的時光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了。
他的脊背還是那麽寬厚,他的身材依然那麽健美,伏在他的背上,蔚然感到了溫暖和愜意,還有一點踏實。
“禾,親愛的”,她輕輕地喚著他,聲音裏充滿了柔情蜜意,仿佛時光一下子飛回到了她那個情竇初開的年代,她感到了自己源自內心深處對激情的渴望,那種感覺在強烈地撩撥著她的欲念。
她的手慢慢地從他的胸口處往下滑,又顫巍巍地伸進了他的內褲……她想喚醒他對自己的愛,因她深信他還是愛著自己的,隻是他這愛此時有點迷茫、徘徊,她要讓他知道,家是最溫暖的,她的愛依舊象海一樣寬廣,可以容納他的一切。
她在忐忑地等待著他的回應,象那久旱的農田,一場春雨的降臨,便是地上萬物蓬勃生長的開始。
可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夏禾猛地將她的手拿開,又“呼”地一下扔出了被窩:“打球又做實驗,我累一天了,改天吧。”
蔚然的心倏地感到了一陣刺痛,她羞憤得滿臉通紅,禁不住潸然淚下,她用雙手將臉牢牢地遮住,但卻不敢哭出聲來。
而夏禾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發出“呼嚕、呼嚕”均勻的鼾聲來。
感謝可可送我擋磚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