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的不止季節(67)— 暈厥

姐姐緩緩地倒在了沙發的另一端,幸虧那沙發極寬,又是法蘭絨的質地,所以倒下去的姐姐好像睡著了一樣,極為安詳寧靜。那樣子就像姐姐午後在沙發上小憩一會兒似的。隻是身在現場的全家如世界末日從天而降一樣的驚悚又不安起來。隻有林靜馬上從這一表情中恢複過來,她畢竟在醫院這個沙場久經曆練過,她很快就讓自己恢複了常態,像是自己身處在急診室裏接診的每一個處於同樣症狀的病人一樣,看著姐姐幹枯的嘴唇和蒼白的麵色,轉頭衝著還在驚恐萬狀的姐夫喊道:

“趕緊去廚房,把家裏能找到的糖,不管是做菜的還是平時含在口裏的,都拿過來,越快越好,”

“做菜的白沙糖倒是有,不過都盛在一個大的罐子裏。”

姐夫已經傻在哪兒了,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碩大的糖罐從廚房到客廳這幾米之間的距離問題,身子已經轉問了廚房的方向,但步子卻是舉步為艱的躊躇著:

“抓一把,趕緊送過來呀,手是幹什麽用的?”

林靜幾乎是吼著把猶猶豫豫的姐夫催醒。

小宇看著父親一刹那間老得像一個老態龍鍾的公園裏步履蹣跚的爺爺,一個箭步衝在了父親的前麵,搶先從廚房用雙手捧出了一把糖來,又小跑過來舉到了母親的嘴邊上。

全家人一起上戰場,一把糖幾乎一點不剩的送進了姐姐微張的嘴裏,又看著那送進嘴裏的糖順著姐姐口腔的唾液緩緩的溶解到了姐姐的胃內體中。

姐姐的眼睛開始慢慢的張開了,手卻還僵在原地,雙腿早被家人扶到了沙發上,隻是她的身子有些扭曲著,讓她露出了幾分痛苦的表情來,林靜趕緊把姐姐的身子搬正,姐姐環視四周喃喃的說道:

“我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覺得有一堵牆衝我砸過來,眼前一黑,我抵擋不住那牆的重量,便想扶在一個地方再倒下,後來竟突然再也沒有什麽感覺了。就好像……靈魂出竅一樣。遊走了半天才回來,我當時隻有一個念想,趕緊回來!趕快爬上岸來!直到又看到了你們,我才敢確認自己遊回來了。”

林靜娑婆著姐姐的那張憔悴的臉,故作鎮定溫柔的對姐姐說:

“你那是困極了,所以就被困神催著一下子就睡著了,剛剛隻是隨隨便便做了一場夢而已,你看全家人這不是都圍在你身邊嗎?都在不錯眼球的看著你呐,你真勇敢!遊著遊著就遊回來了,現在肯定累壞了,趕快去床上睡吧,窩在這裏,再委屈了胳膊腿,記住!那噩夢都已經過去了。”

突然又一拍腦門自言自語的否定了自己:

“該死!飯還沒吃呐,光顧著說睡了,我也糊塗了,又說錯話了,肚皮還扁著呐,哪兒又來的覺呢?”

轉眼間一桌菜很快就被姐夫端了上來。兒子小宇真的從這一刻到那一刻開始醒事了,吃飯的時候不住的往媽媽碗裏送肉送雞蛋,又不錯眼球的看著媽媽咽下去,幾乎忘了自己吃飯,一碗飯幾乎一點未動。曾幾何時這個角色應該是媽媽在承擔,現在角色的瞬間對換不光感動了林靜,更感動了坐在對麵的父親。也讓身體慢慢恢複過來的姐姐尤為不適應。

“兒子 你看這頓飯,媽把全家人該吃的肉及海參都送進了肚裏,你動了半天的筷子,也沒往自己的碗裏夾一塊,你讓媽吃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你要是想讓媽吃得順當點,就趕緊也吃上幾口,就是做做樣子,讓媽心裏也好受點。媽這飯才在肚子裏消化得快不是,要不然堵在胃裏不受用,也是難受。”

“什麽時候咱家缺過好吃的,我這就開車出去,到你媽最愛吃的全聚德帶回一隻鴨來,你們留著點肚子,等著我打包回來。”

姐夫看著母子之間的溫情互動,不光內心感動。也開始行動起來,一邊穿衣服換鞋,一邊拿起車鑰匙就要往外走。

“一嘴吃不出一個胖子來,你看我肚裏已經裝了這麽多了,哪還有地方再裝那隻鴨?”

姐夫這次偏偏沒聽姐姐的,隻說了一句:

“你這頓裝不下,不是還有下頓嗎?這回我也看明白了,你胃裏就是最缺那好東西,什麽蛋白,脂肪都管用,隻管吃個胖子出來,就是胖的把咱家的門都擠破了,我也願意!”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惦記著我吃出個胖子出來,你再找新的,”

“姑奶奶,打住,打住,這回我的魂都快賠進去了,哪還有一點心思,再來禍禍這個家呢?從今以後咱家一點沒有斜的歪的了。我眼裏隻裝你一人還不行?”

又一轉頭指著小姨子林靜說道:

“就是你不吃,妹妹來了,補上一隻鴨還算來得及,”

看著姐夫決決離去的背影,兒子小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母親的身後,撩起媽媽垂在肩上的頭發,眼見媽媽已經撩下了筷子,趕緊伸出雙手來,在母親的肩膀上細細的搓揉著,也許媽媽那句堵在胃裏難受他聽進去了,這會兒騰出工夫給母親認真的按摩起來。那樣子即怯生又可愛,真真的一個大男孩懂事起來比一個姑娘來得還細柔,那輕手輕腳的樣子,極讓人心裏眼裏動情。

“姐 我這回不再伸著手管你要了,那化驗單和檢查結果剛才趁你們兩口子逗嘴的時候,我已經在你那屋寫字台右邊的抽屜裏翻到了,隻是拿過來讓你過目一下,是不是這個?”

不知道什麽時候林靜缺席了,重新回到客廳的她手裏拿著一疊紙張,在姐姐眼前亮了亮,她把它攥得緊緊的,生怕姐姐過目後再搶去。姐姐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紙張,知道被妹妹攥了個正著,隻是身體已經沒有力氣再搶回來了。隨口無奈的說道:

“就是你知道了結果,也拜托你在媽裏前輕描淡寫些,先撿著一個好時候,再撿些沒有厲害關係的話告訴她,別我這兒先病了,咱家再開辟第二個病號來,那不就沒完沒了了嗎?那話該怎麽說,你自己定奪。也不再用我教了吧?”

“什麽時候你的心不操碎了,這病也不會找上身來。我知道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跟媽哪兒也會表演,隻是媽信不信?那就不在我了。現在該操心的不是媽哪兒,該是你自己呀!還要讓我怎麽說,你才會把心放正了呢!”

說著用一臉凝重的神色撇了一眼那個彩超檢查結果低語衝姐姐言道:

“我明天拿著這些找甲乳科的郝主任看一下,看看下一步的最佳治療方案該是什麽?又會有什麽發生?隻是該躲的躲不過去,該繞的也繞不過去。隻能大家一起打起精神來,迎著走下去才行。現在該操心的事兒,都握在了我手裏。你隻負責關心一下自己的心情和營養安排,明天晚上等著我的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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