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設計不出意外地拿到了這單大生意。羅天助和上官湜都喜出望外。因為要馬上投入設計和施工前期安排，他們倆準備雙雙遞上辭呈。
“要不，我先走？兩個人一起，是不是太那個什麽啦？”上官湜問。
羅天助摟著上官湜，坐在沒開燈的酒店房間裏，透過玻璃窗眺望萬家燈火，誌得意滿地說：“怕什麽呢？就是要一擊而中。讓鬱邱那小子措手不及。”
“也是，反正天尚的注冊法人也不是咱們倆，他們查不出來的。曹老板對咱們有恩，是要趕緊全力以赴地去做項目了。”上官湜看著窗外，忽然有說不出的傷感。她剛來碧草集團的時候，才畢業沒多久，是鬱邱慧眼識珠，不斷提拔她，一路做到了設計總監的職位。而她有好多年，心裏一直放不下鬱邱。她喜歡他的智慧和魄力，無論工作和生活上都細致入微。但是他也夠奇怪，這麽多年就沒有正經女朋友。難道真的如傳聞那樣，他報定了終身不婚的念頭了？是什麽經曆還是什麽人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想什麽呢？”羅天助問。
“噢，沒什麽。”上官湜因為在羅天助懷裏想著鬱邱而羞愧。她笑了笑說：“十一去登記。”
“真的！”羅天助親了上官湜一下，說：“這幸福來得太猛了啊。”
“反正咱們走了，管它呢。”
鬱邱在辦公室的沙發前看著羅天助和上官湜的辭職報告，對身邊的一群熱帶魚說：“怎麽樣？這戲不錯吧？我還猜啊，他倆不出兩個月會結婚的。我這是不是也算是成人之美呢？”
然後他把兩份辭呈“啪”地一聲甩在茶幾上，驚得熱帶魚四散逃竄。今天他還假模假式地挽留了那一對兒狗男女。好，以後不必演戲了。他也預計到上官湜和羅天助希望分頭帶走幾個得力助手。無所謂！反正皮皮魯絕不會叛變。鬱邱對這個很有把握。
下午的時候，鬱邱收到了姥姥的電話，說是請他去家裏吃飯。問他有空嗎？
鬱邱看了大喜：真的是想什麽來什麽啊。當然有空，必須有空。
周六中午，鬱邱來了。他帶來了用他的話說是“給三代女神的禮物”，笑盈盈地坐在客廳，接受姥姥的審視，夏露的旁觀和Pia的偷瞟。
“小邱，姥姥一直沒問過，你今年幾歲了？”
Pia心裏咕咚一下，心想姥姥怎麽上來就問人家這個啊。
“姥姥，我今年就37啦。”鬱邱答得毫不猶豫。
“噢，不小了呀。你看著年輕。”姥姥笑笑，接著說：“你和小雅都是屬馬的。”
“真的啊？兩匹馬，可否並駕齊驅？哈哈哈。”鬱邱自我解嘲地笑了。但是他餘光瞟到Pia不安地把一條腿收到另一條腿的後麵，樣子局促。於是他決定自己要收斂一點，馬上說：“聽古雅說姥姥特別會做湖北菜，今天我也來學幾手，可以嗎？”
“好啊。你和小雅一起打下手。咱們這就去幹起來。”姥姥起身，帶領這支隊伍向廚房進發。Pia走在最後，自顧自地咬著下嘴唇。
大夥兒一起開工，很快就做出來一桌子美食。廚房裏歡聲笑語，飯桌上笑語歡聲，家裏很久沒這麽熱鬧了。鬱邱很會討長輩歡心，嘴巴幽默又甜，還會時不時地裝憨傻。Pia有時候被他逗得忍不住大笑，但是有時候又覺得有點怕他----這個人太厲害了，幹什麽像什麽。隻要他有了目的，就會全力以赴地想辦法達到。
“你這孩子真有趣。姥姥好奇呢，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呀？”姥姥倒是直截了當，一度讓Pia覺得她怎麽成了鬱邱的托兒了。
“沒有沒有。我一個苦孩子出身，媽媽去世早，自己從小要獨立自主，工作又忙。還沒顧得上自己的事情呢。”鬱邱打了一套太極拳。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忙事業別的都顧不上。你看看小雅，也25了，還沒談過朋友呢。”姥姥的話音一落，Pia就在鬱邱嘴角看到了得意的淺笑。他沒有接話，卻把一盤珍珠丸子遞給Pia說：“你還沒吃這個吧？太好吃了。”
Pia見鬱邱很是寵溺的眼神，似乎在說：“沒關係，我不在乎你以前騙我說有男朋友啊。我早知道你就沒有。”
接過來珍珠丸子，Pia說：“謝謝。好不好吃嘛，有時候也得看胃口。我知道這丸子好吃，姥姥的拿手菜。可是我真的吃飽了。肚子裏有好多東西了，放不下別的了。總是有個先來後到，你說呢？”
鬱邱心裏一沉：行啊，皮皮魯。跟我較勁？
“沒事兒，那就先不吃。可惜，剛才就是離得遠了，你沒看見。放一放，有了胃口再吃唄。”他說著就把盤子放在了Pia麵前：“現在近在咫尺了，你隨意。”
“可是人的口味不會因為距離改變的啊。”Pia較勁上了癮。
“小雅，你們倆嘀咕啥呢？”姥姥打斷了他們。
“噢，姥姥，我們就是在討論這盤珍珠丸子。這道菜太有意思了，外表貌不驚人，但是很實在，味道也好。”鬱邱笑笑接著說：“剛才放得離小雅遠，都涼了她才發現沒吃著。還是離得近的菜占便宜呢。”
“你這孩子，真逗，菜還占便宜啦？你們吃好了？那你們年輕人出去走走吧，這些我們倆慢慢收拾。”姥姥說。
夏露如夢初醒般說：“對對，我們收拾。”這似乎是她整個午餐中第一次說話。
鬱邱早就注意到夏露的這種狀態了。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媽媽。她也曾經是個抑鬱症患者。鬱邱說實話，心疼媽媽的同時也“恨”她。今天看見Pia的媽媽這樣，他不由得在心裏想：這真的是皮皮魯最大的一個缺點了----有這樣的媽媽，麻煩啊。希望不會遺傳。
“我就不出去了。我想睡午覺。”Pia說。
“小雅，姥姥說得對。年輕人應該出去多走走。這樣好不好，我帶你去看看若水景觀？”鬱邱提議道。
Pia看著姥姥和媽媽期待的眼神，說：“那好吧。”
兩人出了門，鬱邱開車，看了一眼Pia說：“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那好，謝謝。”Pia正有點生沒來由的悶氣，於是閉上了眼睛。
過了沒一會兒，似乎剛剛轉上大路，一個急刹車，把Pia嚇醒了。她看見一個騎摩托車的人從他們車前竄了過去，鬱邱立刻咒罵道：“你大爺的！會不會騎車啊！”
沒等Pia反應過來，旁邊一聲巨響。那個騎摩托的人摔倒在旁邊一輛車前麵。隻見那人從車上翻滾落地，不動了。
Pia驚叫起來。鬱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沒事兒，沒事兒。”
出乎Pia意料，鬱邱踩了油門兒，車子緩緩向前，從事故旁邊繞了過去，走了。
“咱們就......走了？不要看看他需不需要幫助嗎？我們是目擊證人啊。”Pia聲音發抖地說。
鬱邱看了一眼Pia，說：“你傻啊皮皮魯？這種事情，逃還來不及呢。又不是我撞的。旁邊那哥們兒倒黴。”他說著從倒光鏡裏看看，馬上說：“你瞧瞧，那哥們兒開溜了。”
“啊？不是他撞的？”
“也許不是吧？可能是那人自己摔的。我也沒看清。這種事情，能不沾就不沾啊。麻煩死了。”鬱邱拐了個彎。
“那人沒人管會死嗎？”Pia往後張望，可是什麽也看不見了。
“不會的。有行人會報警的。你呀，就是在美國呆久了。你沒聽說過現在碰瓷兒的有多少。老太太摔了，你扶起來，然後就拉著你不放，說是你撞倒的，要你賠錢。”
Pia不可置信地瞪著鬱邱道：“那就沒人扶了？”
鬱邱側過頭，看看Pia的眼神，心裏都是歡喜。他說：“皮皮魯，你是不是還記得小時候扶老太太過馬路，算是學雷鋒做好事兒啊？”
“嗯。”
“這幾年開始的時候是一個老太太會被好幾波兒的孩子扶著來回地過的馬路。都搶著做好事兒，結果老太太一上午啥也沒幹，就淨過馬路了。”他頓了頓，自己覺得特好笑。
Pia尬笑了一下，沒有看到這兩件事的關聯。
鬱邱又說：“忽然，一個老太太摔了，有人扶了，結果是個壞老太太，訛人家。然後誰也不敢扶老太太了。更別說什麽當活雷鋒，送去醫院了。指不定要做全身檢查，然後你掏醫藥費。”
Pia無語了。也許吧，出國久了，這個近在咫尺的社會讓自己感到陌生。也許吧，相處久了，一個近在咫尺的人也會忽然讓自己感到陌生。Pia看著鬱邱手握方向盤，輕聲哼著歌，一股子乾坤在握的篤定，心裏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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